高翥搜尋到了這段記憶，點了點頭，“記得。在商場里?！?/p>
“對。在商場里碰到的。后來…我們加了微信，偶爾會聯(lián)絡?！?/p>
“他在追求你？他想要跟你復合？”
梁博斟酌詞句的稍作停頓，就讓高翥見縫插針的插了進來。
“沒錯。他在追求我，他想要跟我重新在一起?！?/p>
高翥接話的速度越來越快，“你答應了？”
梁博蹙眉，“當然沒有！”
高翥一聽，立刻夸張的伸直身體、長長的出了一口，然后笑得恨不得舉起雙手謝天謝地、他迅速朝人身前挪了挪，一只手抓著梁博的手掌緊緊握住，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前，從上往給自己舒氣，笑著嘆道：“嚇死我了！我剛才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你要回到他身邊去，要跟我離婚。
哎！”高翥說著又嘆了一大口氣，心有余悸的感慨道：“我真的差點要被你嚇出心臟病了！真的嚇死我了！”
梁博看著眼前一臉劫后余生的高翥，心中最多的情緒不是遭到背叛的屈辱感，而是困惑。極度的困惑。
他不明白、不理解，高翥是如何做到在跟其他人發(fā)生關(guān)系不到十二個小時里，毫無心理負擔的跑到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深情愛意。就好像…就好像昨夜在汽車里出軌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事實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梁博承認他多半永遠沒辦法把對他無可挑剔的丈夫和出軌、偷腥這種字眼聯(lián)系在一起。
他用力的抽出手，高翥便也由著他。
“也許，想要離婚會是你呢？”
高翥像是聽到了一個可樂的笑話，“怎么可能？”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我，跟我分手，離婚嗎？”
“沒有。我在今天之前，不對，是你剛才說那些話之前，我都從來沒有想過我們兩個會分開，你會離開我?！?/p>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高翥真心發(fā)問。
“為什么沒有想過？”
“因為我覺得不會有那一天啊。我這么愛你，我肯定不會離開你，也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p>
“那如果，我剛才本來要說的，就是要跟你離婚呢？”
“不要開這種玩笑?！备唪愕哪樕⒖逃謬烂C了下來，但聲音沒有此前提問時的焦急。他重新握住梁博的手，溫聲道：“博文，我的心理素質(zhì)真的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昨天找到這里發(fā)現(xiàn)你不在，電話不接，消息不回，我以為你跟人私奔了。我差一點就報警了。真的。如果你那個時候還沒接我電話，我肯定跑出去報警了。我當時不停地問自己，我到底哪做錯了，為什么你會想要離開我，為什么會跟別人跑了?！?/p>
梁博盡量讓自己的話聽上去像是在和人玩笑，“你覺得，你就這么完美？”
“我當然不完美?！备唪阏Z氣誠摯到讓梁博險些內(nèi)疚自己不懷好意的“質(zhì)疑”，“就是因為知道自己不完美，所以才總會擔心你會離開我。博文，”高翥再次輕嘆了口氣，停頓一下，“我知道我肯定也有很多做的不好、或者不夠好的地方。這個時候，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努力讓你滿意的。過年這件事是我忽略了。我知道是你體諒我，但是我也不應該年年都這樣。我們結(jié)婚了，就是單獨的一個家庭了，過年本來就應該是我們兩個人一起過的。讓你在這樣的日子，想要去找別人陪你散心、解悶，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后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有這樣覺得孤獨的時刻了。對不起，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了！我可以發(fā)誓！”
梁博也開始不懂他自己了。他明明知道，高翥錯不在此，他道歉的主體也錯誤的一塌糊涂，但他居然有種強烈想要原諒人的沖動。
“你以為，我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覺得孤單寂寞了，所以找別人陪我，然后跟人上床、出軌？”
“不是，你別誤會。”高翥緊張的趕緊解釋，“我沒這么想。我知道你不會?！?/p>
“如果我會呢。”梁博平靜的笑道：“如果我出軌了，你會怎么做？”
“我相信你。”
“我是說如果，”梁博故作輕松道：“如果我剛才跟你說，我跟其他人睡了，你會怎么樣？”
“你會離開我嗎？”
梁博不解，“這有什么區(qū)別？”
“當然有區(qū)別。”高翥一本正經(jīng)的跟他分析起來，“如果你要為了別的男人離開我，那我就會恨你、怨你，覺得。但是如果你不會離開我，那我就會選擇原諒你，然后檢討我自己：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做得不好，讓你會想要去找別人?！?/p>
梁博把這段話仔細回想了一遍，破困為笑，“照你的意思，只要我不離開你，我就沒有問題，反之則不然。等等，”他像是終于找到了破綻，反問道：“為什么是男人？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想睡女人呢？”
高翥對回答顯得十分的意外，緊接著整個人明顯緊張了起來。看上去像是非常不解為什么梁博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想法。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想怎么樣，我都可以?！?/p>
梁博在心里認命般的長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他的丈夫，當了二十三年的直男的人，卻因為愛他主動要求“獻身”。任何人如果有幸被這樣愛過，都會心甘情愿的屏蔽幾分理智和尊嚴的吧。他想到昨夜徐哲的話，開始為自己開脫。
他們那發(fā)生在廚房里的第一次，都已經(jīng)箭在弦上的時候，高翥突然停止了動作。梁博下意識的以為是人還是接受不了，他一面在心理嘆服高翥的自制力，一面已經(jīng)開始后悔剛才自己的半推半就了：這樣收場的話，以后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結(jié)果，高翥只是喘著氣問他，他不是很懂，是一個人一次，還是他才是應該現(xiàn)在坐在餐桌上張開腿的那個人。他都可以。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有點好奇?！彼厮季w，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成為徐哲口中、自己心里那種“下賤”的人。哪怕只是向他自己證明他有過掙扎和抵抗。
“高翥，跟我講句實話。是睡女人比較爽，還是睡—— ”他本來想說“我”，但是當下卻說不出口，“還是睡男人比較爽？不要為了哄我，就說是后者。”
反正高翥也只睡過他一個男人，也算殊途同歸了。他想。
高翥罕有的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悅，但語氣還是從始至終的溫和，“你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這跟性別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我沒有做出過比較?！?/p>
“真的？”
“當然。這種事情完全因人而異。如果你硬要我回答的話，我只知道，我跟你的體驗是獨一檔的。沒有人可以替代的，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這就是我最真實的回答。”
高翥的語氣隨著內(nèi)容一起變得鋒利，反倒讓梁博心虛了起來，“我就是單純有點好奇罷了。”
“你為什么會好奇這個？難道我跟你說是前者，你就要去睡女人嗎？”
“那倒沒有。就是，就是…”梁博找不到理由，便干脆自暴自棄的選擇實話實說，“就是我怕，我怕比不上她們?！彼侄嘟忉屃艘痪洌澳闫鋵嵅幌矚g男人。在我之前，袁老師跟我說過，你也自己跟我報備過。你之前交往過的人，全都是成熟、有魅力的知性女性。高翥，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直接告訴我就好了。我不會攔著你的，真的?！?/p>
梁博不知道高翥把他后半段的話聽到多少，他發(fā)出最后一個字的氣息都還沒等收回，高翥就強勢的封住了他的嘴唇。就在梁博即將習慣性的伸舌前，他聯(lián)想到這張現(xiàn)在對他表現(xiàn)出無限眷戀的嘴，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還吻著別人，立刻本能推人、躲避。
高翥以為是梁博在使小性子，“她們哪一個都沒有你有魅力。我承認，我以前對她們也會產(chǎn)生生理本能，我也和其中幾位在交往中發(fā)生過關(guān)系。但是，沒有哪一個讓我想要在大庭廣眾就撕開他的衣服，然后狠狠地干他。除了你。當時這個念頭竄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p>
梁博也嚇了一跳，皺眉問道：“什么時候？為什么？”
高翥用鼻子頂了頂人，笑得眉眼彎彎，“我也想知道為什么。還記得你讓我?guī)闳プ鲞\動的時候嗎？我忘了，我是在踢足球還是打網(wǎng)球?？傊?，是你連上場敷衍一下都不愿意的一項運動。我一轉(zhuǎn)頭，就看到躺在草地上正在抽煙的你。你穿著一件花色襯衣，但是很規(guī)矩的系上了每一個應該系上的紐扣。你可能因為無聊，所以自己給自己解悶，努力的讓吐出的煙呈現(xiàn)出一個圓圈的形狀，像是…”高翥回憶到這里，依舊感到有趣，笑得格外的開心，“嘗試著做一條鯨魚。我不知道你想圈住什么，但是很顯然，你的圈住了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之那一刻，我很想沖過去堵住你吞云吐霧、努力圈成圓形的小嘴。我克制住了自己這種不知來由的巨大沖動，但就是移不開看著你的視線。然后，你發(fā)現(xiàn)盯著你看的我。不知道是在跟我打招呼，還是因為被人看見這種幼稚行為覺得不好意思。你縮起下巴，看著我，心情不錯的笑了笑。我沒有任何回應，因為我做不到。我當下正在用全部的力量和理智抵阻攔想要撕開你的襯衣、拽下你的褲子的沖動。我那個時候經(jīng)驗不多，但也不少。這么強烈的欲/望，在青春期的時候都沒有出現(xiàn)過。所以，博文，”高翥笑意愈濃，“你不用跟她們比，她們誰都比不上你?！?/p>
梁博往床上一躺，并沒有被上面的話打動，反而顯得興致寥寥，“那你還說，你那個時候不是想要睡我?！?/p>
高翥順勢壓到人身上，笑著的眉眼里滿是寵溺，“我可沒說過，我不想睡你。我是只想睡你，天天都想?！?/p>
梁博想，這個話倒是不假。他們正式在一起后，高翥幾乎天天晚上都往他房里跑，有時一天還不止一次。這也是為什么剛在一起的之前和之后，他始終以為高翥對他只是精蟲上腦的意亂情迷。
這就對了，本能。他身材好過體育生的丈夫，這方面一向也比常人有增無減。
都是因為本能。梁博沒有覺得這個結(jié)論或者說理由，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難道你不想？”
恍惚中他也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這個時常和昨天在徐哲車里的表現(xiàn)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十分肯定問題出在徐哲身上。
他不知道高翥那句“他獨一檔”的話的真假，但是，就他個人而言，高翥在這方面帶給他的體驗絕對是獨一檔的最佳。
初戀像是過家家，后面的幾任中規(guī)中矩沒有什么特別印象。徐哲雖然硬件一流，但兩個人的床事風格和他們兩個人的戀愛方式一樣：全憑本能，毫無技巧。高翥的好學態(tài)度和鉆研精神，讓他的成長迅速到如果不是自己對這一領(lǐng)域的高翥可謂知根知底，他絕對會深信不疑高翥擁有過數(shù)量可圈可點的男性床伴。
不知道是不是分心的緣故，梁博結(jié)束的比他以為的還要快。
梁博眸光向下，看著高翥撥動的喉結(jié)。這一刻，他徹底原諒了自己。不，也沒有：他想到昨夜梁博在車里對他所做的同樣的事，心里反而升起一股內(nèi)疚感。
“該你了?！?/p>
高翥笑著回絕了梁博的好意：
“你才退燒，不能太激烈了。像以前那樣幫我吧。在公寓的時候那樣?！?/p>
高翥很早就提出希望兩個人同居，但是梁博當時深信高翥遲早是要“回歸正途”，所以連公開都不想，更不可能答應這個。因為擔心動作太大被室友發(fā)現(xiàn)，兩個在宿舍的時候，要么是在彼此的浴室解決，要么就是梁博通過其他方式幫人解決。他不喜歡用嘴，高翥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要求。
“等等！”梁博像是猛地想起了件要緊的事，按著高翥的肩部制止。
“怎么了？弄疼你了？”
“不是?！绷翰┎⒉幌霋吲d，遲疑道：“我突然想到這是在別人家里…這樣不太好吧。還是算了吧。”
高翥聽了卻高興的笑了起來，與人額頭相觸，輕聲笑道：“學姐以為我們兩個吵架了，要我好好哄哄你。還說，讓我們走的時候把被褥直接扔了就可以了，她反正也不要了?！?/p>
感受到懷中的軀體還是沒有放松，高翥又道：“學姐孩子都生了兩個了，還不知道應該怎么哄人嗎？”
等到高翥終于心滿意足的結(jié)束，已經(jīng)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了。但累極了的兩個人直接躺在床上相擁著睡了過去。再醒來，午飯的時間已過，晚飯又早了點。
等梁博穿好衣服拿起手機，他才看到徐哲給他發(fā)的二條信息。第一條是午飯前，問他中午想吃什么；第二條是在午飯時間后，問他晚飯想吃什么。他迅速回復了一條，不吃謝謝。緊接著又追加了一條：我自己回去。
兩個人提著收拾好的垃圾走進電梯里后，他收到了徐哲發(fā)來的第三條消息，還是只有幾個字：我就在你樓下。
高翥看出梁博突變的臉色，關(guān)心的問道：“怎么了？”
電梯門隨即打開，梁博看著就守在大門口的徐哲，在心里嘆了口氣，心道：好了，這下子也不用想著怎么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