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烈日當空，塑膠跑道蒸騰起一股難聞的橡膠味。其他同學早已列隊完畢，看著被蓋強“押送”過來的王廣義幾人，尤其是造型奇特的曹駱駝和褲子提溜著的黑哥，隊伍里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嗤笑聲和交頭接耳。
“肅靜！”蓋強一聲怒吼，聲如破鑼，震得人耳膜發(fā)癢。他三角眼掃過王廣義一行，臉上露出一種貓捉老鼠的殘忍快意。
“鑒于某些同學精力過于旺盛，無視課堂紀律，甚至做出有損校風校紀的惡劣行為！”
他特意在“惡劣行為”上加重了語氣，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黑哥的褲腰帶和王廣義的臉，“為了幫助你們收收心，把過剩的精力用到正道上！今天，我們進行一點‘小小的’體能強化訓練！”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板牙：“王廣義！龐吉！張龍星！郭大可！還有你，那個高一的曹駱駝！出列！目標，操場！每人，先給我跑二十圈！熱熱身！”
二十圈？標準四百米跑道？那就是八公里！還是頂著大太陽！
王廣義心里叫苦，臉上卻不敢有絲毫怨言，立刻帶頭應聲：“是！老師！”小跑著朝跑道起點奔去。
張龍星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響，但終究還是跟了上去，只是那速度，慢得像是在散步。
肉絲倒是一臉新奇，蹦蹦跳跳地跟上。郭大可緊隨其后。
戰(zhàn)士“尿”懸浮離地半尺，以一種精確勻速的怪異姿態(tài)“飄”了過去。
黑哥則完全把這當成了飯后消食，松松垮垮地跑著，褲腰帶依舊掛在胯上搖搖欲墜。
最慘的是曹駱駝，后腦勺的劇痛和眩暈還沒消，跑起來像只喝醉的鴨子，深一腳淺一腳，姿勢歪歪扭扭，惹得隊列里的哄笑聲更大了。
“笑什么笑？！”
蓋強又是一嗓子，“你們以為看熱鬧？下一個就輪到你們！全體都有！立正！稍息！準備活動！一二三四……”
蓋強的咆哮和刺耳的哨聲成了操場上唯一的背景音。王廣義咬緊牙關(guān)，調(diào)動起文山會海熬出來的耐力，努力保持著奔跑的節(jié)奏，汗水很快浸濕了校服后背。
張龍星依舊冷著臉，但速度明顯快了起來，對于他來說，這種簡單的基本功鍛煉似乎不是什么問題。
肉絲跑得臉蛋紅撲撲的，居然還有余力好奇地左顧右盼。郭大可跑得中規(guī)中矩。
戰(zhàn)士“尿”的勻速懸浮跑法顯得格外詭異且輕松。
黑哥跑著跑著，褲腰帶終于不堪重負，“啪嗒”一下徹底滑落到腳踝，他毫不在意地彎腰提起，引來隊列里一陣更大的哄笑和幾個女生的尖叫。
受傷曹駱駝落在最后，臉色煞白，腳步虛浮，跑得痛苦不堪，嘴里似乎還在無聲地咒罵著什么。
二圈下來，除了非人的戰(zhàn)士“尿”和體力怪物黑哥，其他人都累得夠嗆，尤其是王廣義和曹駱駝，二人幾乎是爬到終點的，癱在地上像條離水的魚，大口喘氣。
“這就蔫了？廢物！”蓋強毫不留情地嘲諷，哨子再次吹響。
“龐吉！過來！”蓋強指著場邊的杠鈴區(qū)，
“臥推！最大重量！給我推！推不動？再加片！直到你趴下為止！”
黑哥看著那一堆鐵疙瘩，在蓋強的咆哮聲中，他走過去，抓起那根掛滿了最大配重片的杠鈴桿，跟玩燒火棍似的輕松舉了起來，還好奇地晃了晃。
蓋強看得眼角直抽抽。
“張龍星！”蓋強轉(zhuǎn)向臉色鐵青的張少，“鐵砂掌是吧？功夫小子是吧？”他指向操場邊堆放建筑廢料的地方，“看見那些磚頭沒？去！用你的‘鐵掌’，給我劈！劈不完那堆磚，今天你就用手走路回去！”
張龍星氣得渾身發(fā)抖，牙齒咬得咯咯響。他堂堂武學奇才，萬毒扇法傳人，竟被逼著當眾劈磚？奇恥大辱！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蓋強，又掃過遠處看臺上那些指指點點的學生，最終，在王廣義拼命使眼色的示意下，他強忍著滔天怒火，一步步走向那堆紅磚。每走一步，腳下的塑膠跑道都似乎被無形的氣勁灼燒得微微變形。
“郭大可！”蓋強獰笑著看向小道士，“會跳大神是吧？”他指了指操場中央，
“去！立正站好！站軍姿！站到太陽下山！敢動一下，再加一小時！”
郭大可苦著臉，求助地看向師尊王小二。
老道不知何時已經(jīng)溜達到操場邊的樹蔭下，找了塊干凈石頭坐下，正慢悠悠地從乾坤袋里摸出一個保溫杯擰開，呷了口枸杞茶，對徒弟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反而對王廣義這邊饒有興致地抬了抬下巴。
蓋強最后把目光投向王廣義和剛喘勻氣的曹駱駝，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王廣義！曹駱駝！你們兩個，去把操場邊上，那堆‘小山’給我清理干凈！用手！不許用工具！清理不完，午飯也別吃了！”
王廣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那是堆在跑道角落、散發(fā)著濃郁氨水味的馬糞！顯然是校工還沒來得及清理的！
王廣義看著那堆熱氣騰騰、黃綠相間的“小山”，又看了看蓋強那張寫滿“就是要整死你”的肥臉，咸魚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一股邪火直沖腦門，這一刻他瀕臨崩潰。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那股把這死禿頂按進糞堆里的沖動。
“行……?！蓖鯊V義的聲音干澀沙啞，拉著面如死灰的曹駱駝，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場般挪向那堆馬糞。
烈日灼烤著操場，汗臭味、橡膠味、還有那越來越濃郁的氨水味混合在一起。
王廣義蹲下身，屏住呼吸，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溫熱的、黏膩的觸感時，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機械地捧起一坨，走向遠處的垃圾桶。旁邊曹駱駝已經(jīng)干嘔起來，動作僵硬得像僵尸。
“王廣義！你他媽騙老子！說好的下副本有強力隊友罩呢？說好的組織關(guān)心呢？本王何時受過何等屈辱…嘔…待本王‘滅世紅蓮之八稚女究極奧義’大成之日，定要這操場…嘔…化為焦土！”
屈辱，如同毒藤蔓，纏繞著每一個人的心臟。
就在王廣義和曹駱駝與馬糞進行著殊死搏斗，張龍星一掌下去劈碎第五塊磚頭，郭大可站得搖搖欲墜，黑哥無聊地把杠鈴片當飛盤扔著玩的時候，變故陡生！
遠處觀望的第10小隊四人組互相使了個眼色，鬼鬼祟祟地湊到了操場另一頭，那里是學校新建的、帶淋浴間的女生更衣室外墻。
孫曉泉飛快地掏出了一個剛順的手機，對著更衣室高處的透氣窗縫隙，調(diào)整角度，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按下了拍攝鍵。
然后他貓著腰，像只老鼠般竄到王廣義他們剛剛清理完一小塊、堆放著部分“戰(zhàn)利品”的馬糞堆旁。
他左右看看無人注意，迅速將手機塞進那堆散發(fā)著惡臭的、黃綠色的穢物深處！還用力按了按！
做完這一切，他臉上露出得逞的奸笑，飛快地跑開，混入其他正在自由活動的學生中。
沒過兩分鐘，一聲尖銳凄厲、劃破操場上空氣的哭喊聲從女生更衣室方向傳來！
“啊——！流氓！偷拍！有流氓偷拍！”
幾個女生驚慌失措、臉色慘白地沖了出來，為首的一個正是之前被王小二老道用天眼偷窺，王廣義在食堂“救”過的那個文弱女生。
她哭得梨花帶雨，指著更衣室方向：“有……有手機！從上面透氣窗塞進來偷拍！我們……我們剛換衣服！”
整個操場瞬間炸開了鍋！
蓋強正在樹蔭下悠哉地喝著冰鎮(zhèn)汽水，監(jiān)督著“犯人”們受刑，聞聲猛地跳了起來，臉上瞬間充滿了“終于抓到你們小辮子”的狂喜和“正義使者”的威嚴。
他肥胖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第一個沖了過去。
“怎么回事？！誰干的？！無法無天！”
他咆哮著，三角眼銳利如鷹隼，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目標——王廣義！龐吉！張龍星！郭大可！曹駱駝！這幾個剛剛被他重點“關(guān)照”的家伙！
“把他們給我圍起來！一個都不許走！”
蓋強指著王廣義幾人，聲音因激動而破音，“反了天了！竟敢在學校里干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教導處！立刻通知教導處！報警！必須報警！”
他一邊吼，一邊指揮著幾個體育生和聞訊趕來的保安，如狼似虎地撲向王廣義幾人。
王廣義看著那哭喊的女生，看著蓋強臉上毫不掩飾的栽贓嫁禍的快意，看著周圍瞬間投射過來的無數(shù)道鄙夷、憤怒、幸災樂禍的目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意外。這是針對他們第三小隊的、最骯臟、最致命的一刀！利用規(guī)則，借刀殺人！商實的話如同毒蛇般在他腦海里回響！
“不是我！我們沒干！”王廣義嘶聲大喊，試圖掙扎。但兩個牛高馬大的體育生已經(jīng)死死扭住了他的胳膊。
黑哥被幾個人圍著，有點茫然地看著周圍激動的面孔，疑惑問道：“啥玩意兒偷拍？拍啥？拍那堆屎？”
他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張龍星俊臉扭曲，眼中殺意暴漲，鐵扇“唰”地展開，冰冷的寒光閃爍。但立刻被更多保安用防暴叉死死抵住。
郭大可急得直跺腳：“污蔑！這是污蔑！我們道門中人豈會做此等下作之事！”
曹駱駝更是滿臉不忿，“放肆！本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想看的話自會大大方方進行去看，何須行此等茍且之事？”。
“是不是你們干的，搜一搜就知道了！”
蓋強獰笑著，三角眼死死盯著王廣義，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他們身敗名裂的下場，
“給我搜！特別是那個王廣義！重點搜！”
一個保安立刻撲向王廣義，粗暴地在他身上摸索。
王廣義奮力地掙扎著，咸魚的尊嚴被徹底碾碎。
就在這時，另一個保安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指著那堆剛清理了一半、散發(fā)著惡臭的馬糞堆喊道：
“蓋老師！有東西！埋在屎里！好像是手機！”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蓋強臉上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
“挖出來！給我挖出來！”
一個保安忍著惡心，用棍子撥開表面的穢物，果然，一部沾滿了黃綠色污物的智能手機赫然出現(xiàn)！
“證據(jù)確鑿！還想抵賴？”
蓋強指著那部“糞坑手機”，又指向王廣義幾人，聲音因激動而尖利，
“帶走！全部帶走！押到教導處！通知家長！報警！必須嚴懲！開除！這種害群之馬，必須清除出我們純潔的校園！”
王廣義看著那部被當作“鐵證”從糞坑里挖出來的手機，看著蓋強那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肥臉，看著周圍那無數(shù)道如同看垃圾般的目光，一股冰冷的絕望混合著滔天的怒火，在胸中瘋狂燃燒！
系統(tǒng)的惡意，有人想栽贓嫁禍借刀殺人，栽贓嫁禍的公報私仇，學生們的霸凌……所有的屈辱、憋悶、憤怒，在這一刻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他被粗暴地推搡著，和其他同樣被控制住的隊員一起，如同押送重刑犯，在全校師生鄙夷的注視下，踉踉蹌蹌地走向那棟象征著威嚴和懲罰的灰色建筑——教導處。每一步，都踩在尊嚴的碎片上。
黑哥似乎終于反應過來一點，他被兩個保安用防暴叉頂著，一邊走一邊還扭頭問王廣義，聲音在死寂的操場上顯得格外洪亮：“義哥，教導處……管飯不？剛才搬鐵疙瘩，餓了?！?/p>
王廣義沒有回答。他低著頭，咸魚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只有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顫抖。
……
教導處的門厚重而冰冷，上面掛著“肅靜”的牌子。里面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和舊文件混合的沉悶氣味。
蓋強像押送戰(zhàn)利品一樣，將王廣義五人粗暴地推進門內(nèi)，自己則像個告狀的奴才，弓著腰，臉上堆滿了諂媚和義憤填膺，對著辦公桌后的人影大聲匯報：
“劉主任！人贓并獲！就是這幾個敗類！在女生更衣室偷拍！手機都藏在……呃，藏在極其骯臟的地方！證據(jù)確鑿！簡直喪心病狂！必須嚴懲！開除！送派出所！”
辦公桌后坐著的人影動了動。寬大的真皮座椅轉(zhuǎn)了過來。
教導主任劉能，五十多歲，梳著一絲不茍的地中海發(fā)型，幾縷油膩的頭發(fā)頑強地橫跨在光亮的頭頂。
一張臉保養(yǎng)得不錯，沒什么皺紋，卻透著一股陰冷的、長期浸淫權(quán)力的氣息。他的眼睛不大，卻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此刻正慢條斯理地用一塊絨布擦拭著一副……眼鏡？
不！那絕不是眼鏡！
王廣義瞳孔驟然收縮！
那東西通體漆黑，線條冷硬，像一把縮小版的槍，前端有兩個閃爍著寒光的金屬觸點！
槍柄上，一個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的、由兩個扭曲的“S”構(gòu)成的銀色徽記，正反射著頂燈冰冷的光！
劉能慢悠悠地將那件“眼鏡”戴在了自己臉上。不，那不是眼鏡，那是一個造型奇特的瞄準裝置。他抬起頭，目光透過那冰冷的瞄準鏡，精準地掃過王廣義、黑哥、張龍星、郭大可、曹駱駝，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玩味、如同貓戲老鼠般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一絲一毫教導主任該有的憤怒或痛心，只有一種洞悉一切、居高臨下的嘲弄。
他開口了，聲音不高，甚至帶著點慢悠悠的腔調(diào)，卻像冰錐一樣扎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第三小隊？龐吉？久仰大名了。”
他揚了揚腦袋，瞄準鏡有意無意地指向了被兩個保安死死摁住、正茫然看著那“新奇玩意兒”的黑哥。
“自我介紹一下，”劉主任臉上的笑容越發(fā)詭異，
“鄙人，劉能，本校教導主任。同時，也是25小隊的隊長?！?/p>
他瞄準鏡后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黑哥的大黑臉。
“系統(tǒng)，可是把賣了個好價錢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