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石板路鋪滿零碎的陽光,林軟軟穿著藍色牛仔褲走在前面,皮面運動鞋踏在碎石上發(fā)出聲響。
褲腳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林天刻意落后半步,目光卻不受控地追隨著她的身影,藍色牛仔褲膝蓋處沾上的泥巴在陽光和樹蔭的交替下泛著白。
杜堯的呼喊聲從山道那頭再次傳來,林軟軟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發(fā)梢沾著的某個植物的種子,隨著動作輕顫。
杜堯氣喘吁吁的說:“等會狼人殺局缺人,一起去嗎?”她眼中的期待讓林天喉頭發(fā)緊。
民宿客廳里,陸川倚著投影儀調(diào)試設(shè)備,看見林軟軟進來立刻展開笑靨:“特意準備了星空幕布,和你新寫的科幻故事場景一模一樣?!彼焓謺r,窗外的陽光均勻的撒在他手腕上的表盤。
游戲開始,林軟軟抽到女巫牌時下意識往林天這邊傾身,牛仔褲布料摩擦發(fā)出窸窣聲?!霸撛趺从盟帲俊睖責岬暮粑鼟哌^他耳畔,卻被陸川遞來的攻略手冊打斷。
林天盯著手冊上工整的批注,心里仿佛有塊重石,壓的他心臟不舒服。
當林軟軟按照攻略精準毒殺狼人時,陸川笑著伸手要擊掌,她卻沒注意到這一幕,側(cè)身撲向林小滿,兩人笑鬧著在沙發(fā)上推搡。
林天攥緊礦泉水瓶,塑料瓶發(fā)出細微的扭曲聲,淹沒在眾人的哄笑聲里,而他的牛仔褲口袋里,還揣著為她準備的創(chuàng)口貼——那是擔心她在溪邊滑倒提前備下的。
深夜散局,林軟軟抱著空零食袋走向廚房。林天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在拐角聽見陸川低沉的聲音:“明天帶你去山頂看日出,視野絕佳?!背聊毯螅周涇浀穆曇糨p飄飄傳來:“最近靈感不好,想多寫點稿子。”
林天背靠冰涼的墻壁,聽見自己不太安穩(wěn)的心跳。
待陸川離開,他才走進廚房,正撞見林軟軟踮腳夠高處的儲物柜。他靠近伸手幫她拿下。
兩人的褲子布料輕輕相觸,仿佛有電流穿過。
“謝了?!绷周涇浐笸税氩剑鎺⑿?,卻又有些疏離。
林天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柜門把手:“溪水的照片......”
她停住手上的動作,窗外的月光斜斜切進廚房,在兩人的衣服上鍍上一層銀。
林天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也只是淡淡開口:“晚上發(fā)給你。”
轉(zhuǎn)身離開時,他聽見身后傳來林軟軟的嘆息聲。
夜風卷著遠處的蟲鳴掠過屋檐,林天望著滿天繁星,將攥了一路的電影票根揉成紙團——那是他準備約她去看最新上映的電影。
第二天清晨,林軟軟站在民宿門口等他,他穿了一條墨綠色的沖鋒褲,白色皮面運動鞋被擦得一塵不染。
她手里揚著幾張照片,眼睛亮晶晶的:“溪水那組修好了,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看!”林天湊近去看,照片里粼粼波光中,自己的手和她握著鏡面的手指幾乎要碰到一起。
“哎~網(wǎng)友真是p的太狠了,這把就當你贏了吧,以后我就做你的攝影模特?!?/p>
“好?!?/p>
“對了,陸川說今天有越野比賽,問我要不要去拍素材,你拍的比我們好,要不要一起去?”林軟軟突然開口,聲音很輕。
林天的手指猛地收緊,背包帶子在掌心勒出紅痕。他望著她發(fā)頂翹起的呆毛,想起昨夜她踮腳夠儲物柜時,自己喉間發(fā)緊卻不敢伸手的模樣,原來所有的心動都藏在這些不敢言說的瞬間。
“你想去就去吧?!绷痔炻犚娮约赫f,語氣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他低頭調(diào)整相機背帶,墨綠色沖鋒褲隨著動作摩擦出窸窣聲響,“我上午約了有個拍攝的工作。”這話是假的,可他怕再多留一秒就會答應(yīng),再看到他們互動就會把藏在心底的話全抖落出來。
林軟軟張了張嘴,皮面運動鞋在地上碾出細小的紋路。遠處傳來陸川跑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林天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笑了:“快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山風卷起落下的花瓣擦過林天的褲腳,當跑車的聲音徹底消失在山道盡頭,他將褲兜里的電影票折成長條拋向空中,看著它被風卷進溪流,在水面打了個轉(zhuǎn),最終隨著河流遠去。沖鋒褲口袋里。里,還躺著那顆早上林軟軟給他的薄荷糖。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著那顆糖,心里堵的難受。
下午的市集蒸騰著饅頭鋪的熱氣,林天攥著相機在人群里穿梭,墨綠色沖鋒褲被往來行人蹭得微微發(fā)皺。
鏡頭掃過街角時,他猛地屏住呼吸——林軟軟正站在烤冷面攤前,平底的小白鞋踢著路邊石子,面前擺著兩碗花花綠綠的冰丸子。
陸川從遠處走來,伸手接過她手里已經(jīng)打包好了的烤冷面,很自然的結(jié)果她遞來的冰丸子。
兩人并肩往河堤方向走去,在盡頭處他們停在了一個賣手工面包的攤位上,陸川買了兩個面包。
林天的手指無意識地按著快門,取景框里,林軟軟印滿了卡通頭像的寬松牛仔短褲與陸川的黑色休閑褲并行。
當她轉(zhuǎn)頭沖他笑的時候,發(fā)絲被風吹起,遮住了陸川遞來的迷你防曬噴霧。
“拍什么呢?”杜堯突然從身后冒出來,瞥見相機屏幕:“嚯,你在這兒給人家拍情侶寫真呢?聽說她昨兒和陸川去賽車場,拍了很多陸川的圖,這不活脫脫小迷妹......”話音未落,林天已合上相機蓋,金屬外殼撞出悶響。
傍晚晚霞鋪滿了林縣的民宿和街道,太陽當空暴雨卻下的很大。
林天躲在便利店屋檐下,望著積水里搖晃的倒影發(fā)呆。手機在褲兜里震動,林軟軟的消息跳出來:“后山觀景臺的紫藤花被雨打落了,好可惜?!备綆Я艘粡堊咸倩ǖ恼掌?/p>
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拇指懸在鍵盤上方許久,最終只回了個“嗯”。
雨停時,林天鬼使神差地往觀景臺走去。青苔遍布的石階上散落著紫色花瓣,遠處傳來隱約的快門聲。轉(zhuǎn)過彎,他看見林軟軟單膝跪在潮濕的石板上,膝蓋處洇著紅色壓痕,正專注地拍攝石縫里倔強生長的野花。
“你怎么......”她轉(zhuǎn)頭時,發(fā)梢還滴著水。林天喉頭發(fā)緊,舉起相機晃了晃:“來拍雨后素材。”
他瞥見她腳邊放著的塑料袋,里面是兩個幾乎濕透的面包——和下午市集里陸川買的是同一款。
風掠過空蕩蕩的觀景臺,吹起滿地殘花。林軟軟突然開口:“陸川說明天有星空露營,你和杜堯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玩玩。”
她盯著相機屏幕,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花瓣。
林天不知怎的脫口而出:“你去嗎?”
“不去,我跟他說了,要趕稿子......”
林天的手指輕輕按在快門上,取景框里單膝跪地開花頭發(fā)濕漉漉的林軟軟被定格在相機。而遠處的天空,烏云正在重新聚集。
“走了,你這樣一會兒會著涼的?!绷痔煺f著,將相機放在一邊,脫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謝謝,那走吧?!?/p>
明天不動聲色的將內(nèi)側(cè)的面包提起扔進了垃圾桶……
夜幕降臨時,暴雨再次毫無預兆地砸落。林天正窩在民宿房間里整理照片,閃電照亮屏幕上林軟軟蹲在溪邊的側(cè)影。
突然,手機在木質(zhì)桌面上震出悶響,是林軟軟的來電。
“喂?”他接起瞬間,聽筒里炸開雷鳴,緊接著是她帶著笑意卻有些試探的聲音:“林小滿跟杜堯去網(wǎng)吧通宵了,本大作家缺個‘戀愛顧問’,賞臉陪我去清吧找找靈感?”
半個小時后,兩人出現(xiàn)在清吧。
清吧的暖光裹著爵士樂流淌,林軟軟蜷在皮質(zhì)沙發(fā)里轉(zhuǎn)著酒杯,她換了一條牛仔長褲。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水,冰塊撞出細碎聲響:“林天,你說沒談過戀愛的人,寫得出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嗎?”不等他回答,又托著腮笑道,“要不我們做個實驗?假裝交往幾天,我找找寫作靈感,你也能積累點‘實戰(zhàn)經(jīng)驗’,雙贏!”
林天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滴落,砸在木質(zhì)桌面炸開花。
他盯著她眼底閃爍的光,竟一時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喉間卻莫名的泛起苦澀:“所以我成了你找靈感的工具人?”
林軟軟喝了一大口酒,沒說什么,只是盯著窗外下的暴雨,林天聲音帶著絲絲沙啞:“抱歉,沒興趣配合這種游戲?!?/p>
林天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嘴角滴落的酒水順著脖頸滑入黑色T恤。
駐唱歌手開始哼唱舒緩的曲調(diào),卻壓不住空氣里突然的凝滯。林軟軟的笑容僵在臉上,綠色鞋帶的小白鞋不安地蹭著地毯:“我就是開個玩笑……”
“這種玩笑不好笑?!绷痔齑驍嗨?,抓起手機起身,他的褲子掃過桌角,撞得酒杯里的液體晃出杯沿。
林天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話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清吧。
“下次找別人當你的戀愛素材?!?/p>
他沖進雨幕時,身后傳來追出來的腳步聲。回頭看見林軟軟舉著傘站在屋檐下,雨水順著傘骨連成珠簾,她臉頰微紅。眼中依舊閃著光。
林軟軟想說些什么挽回自己惹的禍,但最終只是抱緊雙臂,任由雷聲吞沒未出口的話。
路燈的光暈被雨簾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打濕的發(fā)絲黏在臉頰,她望著他逐漸消失在雨霧中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傘柄,直到掌心傳來刺痛才驚覺指甲已深深掐進肉里。
回到民宿時,地板上蜿蜒的水痕像一道尷尬的印記。
林軟軟癱坐在床上,小白鞋鞋上的雨水蹭臟了床單也渾然不覺。窗外的雷聲依舊轟鳴,可她卻感覺不到害怕,滿心都是林天最后那句幾乎破碎的“這種玩笑不好笑”。
黑暗中,她盯著手機屏幕遲遲不敢解鎖,對話框里停留在那句未得到回應(yīng)的邀約,像一記無聲的嘲諷。
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凌晨,雨聲漸歇時,她才迷迷糊糊睡去。晨光刺破窗簾時,林小滿端著早餐推門而入,塑料盒碰撞聲驚醒了淺眠的她。
“太陽曬屁股啦!”
林小滿將油條豆?jié){往桌上一放,瞥見她眼下的青黑:“你這是熬夜修仙了?”
林軟軟的動作頓住,喉間泛起酸澀。她盯著窗臺上被雨水打蔫的藍色小野花,想起林天攥緊手機時發(fā)白的指節(jié),那些沒說出口的解釋在胸腔里翻涌。手機在枕邊震動,是編輯催稿的消息,卻讓她鬼使神差地打開與林天的對話框。
“昨天喝多了,說話沒分寸,對不起?!卑l(fā)送鍵按下的瞬間,她慌忙把手機倒扣在枕頭上,仿佛這樣就能撤回那些莽撞的話語。
林小滿湊過來,看著屏幕上的“已送達”,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啊,明明在意得要死,偏要說什么玩笑。我聽杜堯說,他過段時間就要出國去意大利,可能再也不會回來?!?/p>
林軟軟猛地抬頭,短款睡褲下的雙腿有些發(fā)軟。
手無意識地攥著被子,她想起他在溪邊講解參數(shù)時眼中的星光,想起在夜市溫柔的為她處理傷口,此刻那些畫面卻像泡沫般搖搖欲墜。
窗外的云又開始聚集,她望著遠處陰沉的天空,突然想起上次她打斷他的話。
此刻她多希望能回到昨把那些玩笑話換成“其實我是認真的”,可手機屏幕依舊沉默,就像被雨打濕的春天,潮濕又寂靜。
她對林天的心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