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風(fēng)裹著春意,吹進高三(1)班的窗。承生遠手上正拿著葉棠寫的便簽紙,是剛剛整理書桌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上面的字,他認識。
“晚風(fēng),也不錯嗎?”他看著那句話,喃喃道。
“還端著呢?”盛澤撞了撞他的胳膊,下巴朝對面教學(xué)樓抬了抬。
承生遠把便簽塞進書包深處,拉鏈拉得飛快,金屬齒咬出刺耳的響。
盛澤嘆了口氣。自從去年冬天那場鬧劇后,這兩人就像被無形的墻隔開了。葉棠成了年級第一的常駐嘉賓,走廊里遇見時,總是抱著書本快步走過,眼神干凈得像沒見過他。而承生遠,好像更愛打游戲了。
“顧岑那小子轉(zhuǎn)走了。”盛澤踢了踢桌腿,試圖打破沉默,“他叔給他辦了出國留學(xué),上禮拜走的?!?/p>
承生遠的動作頓了頓,沒說話。顧岑走的那天,他在天臺待了一上午。風(fēng)把樓下送別的喧鬧吹上來,夾雜著墨涵氣鼓鼓的抱怨:“走了才好,省得看他裝模作樣!”
他想起顧岑臨走前塞給他的那封信,字跡潦草得像在發(fā)抖:“我妹的死,我知道不怪你??晌铱匆娔氵^得好,就像在打我臉。承生遠,你欠我們顧家的,這輩子都還不清?!?/p>
信紙被他揉成了團,扔進天臺的垃圾桶。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有些債,本就沒打算還,也還不清。
放學(xué)鈴響時,承生遠背著書包往校門口走。路過高二(3)班的窗口,下意識放慢了腳步。葉棠正趴在桌上睡覺,陽光落在她發(fā)頂,她的右手握著支筆,草稿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最后卻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像個被學(xué)習(xí)逼瘋的小瘋子。他喉間發(fā)緊,轉(zhuǎn)身加快了腳步。
日子就這么晃晃悠悠不緊不慢的過著,如果那天葉棠知道會被混混纏上,打死她也不會抄近路走那個小巷子的。
下了晚自習(xí)后,葉棠去辦公室問老師問題而耽誤了回家的時間,天已經(jīng)很晚了,她也很累,想要快點回去躺床上休息,誰知道會遇見不良少年啊。
為首的是隔壁職高的黃毛,手里把玩著根電子煙,笑得不懷好意:“葉棠同學(xué),聽說你是全年級第一啊,那請你幫我補補數(shù)學(xué),怎么樣?。俊?/p>
葉棠把書包往身前挪了挪,聲音發(fā)顫卻不肯退:“我沒時間?!?/p>
“沒時間?”黃毛伸手想去碰她的頭發(fā),“沒時間,還是不愿意???”
葉棠快速后退了一步,只聽見黃毛疼得“嘶”了一聲。
承生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他身后,皺著眉頭道:“滾?!?/p>
黃毛看清是他,臉瞬間白了。去年有個職高的挑釁承生遠,被他打進的醫(yī)院,這事在附近幾所學(xué)校傳得沸沸揚揚。他訕訕地抽回手,撂下句“你等著”,帶著人灰溜溜地跑了。
“謝謝?!?/p>
承生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覺得很好玩兒。兩個人,就這么有緣分?恰好今天他東西忘在學(xué)?;厝ツ?,就碰見了這英雄救美的事兒。
“以后別一個人走?!彼麃G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要走。
“承生遠。”葉棠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嗯?”他微微偏過頭,等待著她的下文。
“你的平安符沒拿?!?/p>
她伸出手,上次求的平安符就靜靜地躺在她的手中央。
承生遠不信這些的,求這個也是為了她,但現(xiàn)在沒必要了。
“不要了,送你了?!?/p>
說罷,頭也不回的回家了。
葉棠沒說什么,只是將平安符和自己的鑰匙串掛在了一起,踢著石子,默默往回走。
討厭承生遠……
五月的雨來得又急又猛。晚自習(xí)結(jié)束時,教學(xué)樓外已經(jīng)積起了沒過腳踝的水。承生遠真的相信宿命和緣分這件事了,他就撐著個傘路過食堂時,不經(jīng)意瞥見了一個身影,走不動道了。
雖然是春天,下起雨來還是有些冷意。她緊緊的將裹住,不住地揉搓著胳膊,希望能產(chǎn)生點熱意,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往下滴,打濕了褲腳。
“怎么不回去?”他站在她面前,傘沿往她那邊傾了傾。
葉棠嚇了一跳,抬頭時眼里還有些驚訝和迷茫:“我……等雨小點兒?!?/p>
自己也是賭徒思想,以為就中午吃個飯的時間,誰知道天降暴雨,本來想等雨停了再回去午休,沒想到雨越下越大。
承生遠沒說話,把傘塞給她,轉(zhuǎn)身就要走進雨里。
“等等!”葉棠抓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透過濕透的校服滲進來,燙得他一哆嗦。她飛快地松開手,“一起走,可以嗎?我不想,你因為我有什么事?!?/p>
兩人共撐一把傘,沉默地走在積水里。傘很小,葉棠的肩膀時不時碰到他的胳膊,每次碰到,她都會像觸電般往旁邊躲,卻總在下次邁步時,又不經(jīng)意地靠過來。
承生遠的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濕的帆布鞋上,鞋尖已經(jīng)磨破了。他想起去年冬天,她也是穿著這雙鞋,在雪地里追著給他送筆記本,頭發(fā)上落滿了雪花。
“聽說你,又得了年級第一啊?!彼麤]話找話,聲音在雨聲里顯得有些悶。
“嗯。”葉棠踢了踢腳下的水,水花濺起來,打在褲腿上,“恰好這次題目,不是很難罷了?!?/p>
她說話時,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點小得意。承生遠看著她被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這把傘好像沒那么小了。
快到教學(xué)樓時,葉棠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墻根下的一簇紫色小花:“你看,是阿拉伯婆婆納?!?/p>
雨里的小花仰著紫色的小臉,花瓣上沾著水珠,顫巍巍的。葉棠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我外婆說,這種花生命力可強了,就算被車輪碾過,第二天也能站起來?!?/p>
承生遠看著她的側(cè)臉,雨水順著她的下頜線往下滴,落在鎖骨處,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喉結(jié)滾了滾,忽然想起媽媽白冉月的那盆鈴蘭。當年媽媽總說,鈴蘭要養(yǎng)在溫室里,見不得風(fēng)雨??勺詈螅桥杈暮亲o的鈴蘭,還是枯死在了那個除夕的血泊里。
“走吧?!彼褌阃沁呁屏送疲谧∧谴鼐髲姷男』?。
“謝謝你送我回來?!彼驹谧呃壤?,現(xiàn)在是午休,沒有多少人在,有的人出來他,也被承生遠眼神警告回去了。
承生遠“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
“承生遠,你的傘。”葉棠低頭時,才發(fā)現(xiàn)手上還拿著他的傘。
“不了?!彼穆曇粲行└蓾?,“傘你留著?!?/p>
轉(zhuǎn)身走向了南樓,承生遠沒回頭,雨水砸在臉上,涼得像冰。他在思考,自己對葉棠究竟是什么感情。
第二天早讀課,承生遠在桌肚里發(fā)現(xiàn)了那把傘。傘面被仔細地擦干了,折疊得整整齊齊,上面貼著一個便利貼,“謝謝你?!?/p>
他有些覺得好笑,又不讓他知道她喜歡自己,還笨到兩次都用一樣的便利貼。
字跡還是那么娟秀,末尾畫著個舉著傘的小人,傘下寫著個小小的“承”字。
窗外的雨停了,陽光穿過云層,照在課桌上,也照在那個小人身上。
葉棠發(fā)現(xiàn)一件事,承生遠好像沒那么難遇見了。
在走廊上遇見的時候,有意無意,承生遠會對她點點頭,有好幾次,盛澤看見了后,打趣道“老大,你脖子不舒服啊,怎么動來動去的。”
換來的,當然是一個白眼。
葉棠抱著作業(yè)本往辦公室走,剛轉(zhuǎn)過樓梯口,就撞見了迎面走來的梁雯
“葉棠同學(xué),”梁雯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尾音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尖酸,“聽說你最近跟承生遠走得很近?
她是公認的“承生遠緋聞女友”——雖然承生遠從沒承認過,但每次有人向他告白,梁雯都會“恰巧”出現(xiàn),挽著他的胳膊說“不好意思,他是我的”。
“我和他只是同學(xué)?!比~棠低下頭,想從她身邊繞過去。
“同學(xué)?”梁雯往旁邊挪了一步,擋住她的去路?!巴瑢W(xué)會收他的求的平安符?還是說……”
“你跟蹤我?”她的聲音發(fā)顫,卻努力挺直脊背。
“跟蹤你?”梁雯嗤笑一聲,抬手理了理卷發(fā),“誰不知道,承生遠上次在普陀山消失,就是為了去求一個小小的平安符?!?/p>
她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香水味濃得嗆人:“葉棠,做人要懂分寸。承生遠不是你能碰的,他家里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她當然知道承生遠家境好,知道他住的別墅區(qū)有噴泉和花園,知道他的一雙鞋是她幾個月的生活費??蛇@些,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guān)?!彼@過梁雯,快步往辦公室走,后背卻像被針扎似的,火辣辣地疼。
梁雯并不擔(dān)心葉棠會給自己構(gòu)成威脅,畢竟承生遠這樣的人,有錢有顏,身邊總需要個門當戶對的女伴,而她梁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承生遠從不信這些的。他還是求了平安符送給了葉棠。
“葉棠是吧……”梁雯看著辦公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午休時間的籃球場格外安靜。承生遠靠在球架上抽煙,煙霧在他眼前繚繞,模糊了那張冷硬的側(cè)臉。
盛澤抱著籃球跑過來,把瓶礦泉水扔給他:“梁雯在看臺那邊等你,都等了半小時了?!?/p>
承生遠沒接水,煙蒂在地上摁滅,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白屗凉L?!?/p>
“你這樣不太好吧?”趙鵬撓了撓頭,“畢竟她幫你擋了那么多爛桃花,上次隔壁班的體育生要找你麻煩,還是她哥出面壓下去的?!?/p>
“擋桃花是她自己愿意的?!背猩h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從沒說過要跟她怎么樣?!?/p>
他站起身,往看臺走。梁雯坐在第一排,白色連衣裙在陽光下晃眼,看見他過來,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像只等待主人撫摸的波斯貓。
“生遠,”她站起身,想幫他拂去肩上的灰塵,卻被他側(cè)身避開,“我給你帶了草莓蛋糕,你上次說喜歡吃的?!?/p>
蛋糕是特別限量款,她特意讓司機去市中心買的。
承生遠沒看蛋糕,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有事?”
梁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我們……很久沒好好說話了。”
“說什么?”他靠在欄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你又幫我拒絕了哪個告白?還是說,你想讓我怎么報答你?”
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商品。
梁雯的眼圈紅了,聲音帶著哭腔:“承生遠,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我知道你家里有錢,可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心意?”承生遠挑眉,嘴角勾起譏諷的笑,“你的心意就是趁我不在,拿我的名義去收別人的禮物?還是說,是你拿著我的名字去嚇唬低年級的學(xué)生?”
梁雯的臉瞬間白了。這些事她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他全都知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咬著唇,眼淚掉了下來,“我只是太喜歡你了,怕失去你……”
“你從來沒擁有過我,談何失去?”承生遠打斷她,“梁雯,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你最好搞清楚。你幫我擋桃花,我默許你用我的名義,互不相欠。現(xiàn)在游戲結(jié)束了,別再來煩我?!?/p>
“游戲?”梁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在你眼里,我們的關(guān)系只是游戲?”
“不然呢?”承生遠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一絲動搖,“你以為我真的會喜歡你?喜歡你每天趾高氣揚的樣子?還是喜歡你逢人就說‘承生遠是我男朋友’的虛榮?”
他的話像刀子,一刀刀割在梁雯心上。她一直以為,承生遠對她多少是有點不一樣的。
“為什么……”她的聲音發(fā)顫,眼淚模糊了視線,“是因為葉棠嗎?那個高二的窮丫頭?”
“跟她沒關(guān)系。別用你的臟嘴提她?!?/p>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梁雯。他從來沒對她動過這么大的火氣,哪怕她故意摔碎他媽媽留下的古董花瓶,他也只是淡淡地說算了。
“我明白了……”梁雯擦掉眼淚,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原來是真的。你喜歡那個葉棠,所以才對我這么絕情。
“她不就是個窮學(xué)生嗎?穿洗得發(fā)白的校服,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憑什么跟我搶?”梁雯的聲音尖銳起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是她勾搭你的對不對?她知道你家有錢,故意裝清純騙你是不是?”
“閉嘴?!?/p>
梁雯心疼得眼淚直流,卻倔強地瞪著他:“我說錯了嗎?她要是不想勾搭你,怎么會拿著你的平安符?你不給我,卻給了她!”
承生遠頓了頓,說“我的東西,給誰是我的自由,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梁雯癱坐在看臺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眼淚混合著恨意砸在蛋糕盒上。白色的奶油從盒子里擠出來,像灘融化的雪,狼狽又難看。
葉棠……
憑什么?憑什么那個穿著舊校服的窮丫頭能得到承生遠的特殊對待?憑什么她梁雯精心算計了這么久,最后卻成了笑話?
她不會就這么算了的。絕對不會。
葉棠發(fā)現(xiàn),最近總有人在背后議論她。
去食堂打飯,會聽見女生們壓低聲音說“就是她,搶了梁雯的男朋友”;去水房接水,會看見有人故意把水灑在她的作業(yè)本上;甚至連她放在課桌里的筆記本,都被人畫了只小烏龜,旁邊寫著“不要臉”。
墨涵氣鼓鼓地幫她擦掉那些字:“肯定是梁雯干的!她昨天還在操場指著你罵呢!”
葉棠握著筆的手微微發(fā)抖,卻搖了搖頭:“別亂說,沒有證據(jù)?!?/p>
她知道是梁雯。那天在走廊的對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梁雯那樣的人,怎么會甘心輸給她這個“窮學(xué)生”?
“可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墨涵拍著桌子,“再這樣下去,她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要不我們告訴承生遠吧?”
如果告訴他,他會幫她嗎?還是會覺得……她在小題大做,像梁雯說的那樣“故意勾搭”?
勾引?她也要有這個資本才行啊,她那么普通還木訥,跟個呆頭鵝似的。
“不用了?!彼拖骂^,翻開筆記本,“快上課了,做題吧?!?/p>
墨涵還想說什么,卻被上課鈴打斷。
她其實知道,承生遠對梁雯沒感情。每次梁雯挽著他的胳膊,他的身體都很僵硬,眼神也總是飄向別處??蓜e人不知道,他們都覺得梁雯才是和他相配的人,而她葉棠,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
放學(xué)時,墨涵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葉棠獨自背著書包往校門口走。剛拐進那條熟悉的小巷,就被幾個女生堵住了。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天天被堵。上次承生遠在,這次可沒那么幸運了。
為首的是梁雯的跟班,手里拿著根樹枝,笑得不懷好意:“葉棠,聽說你很能耐啊,連梁雯的男朋友都敢搶?”
葉棠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著冰冷的墻:“我和他只是同學(xué)?!?/p>
“同學(xué)?”領(lǐng)頭的女生伸手去扯她的鑰匙,“同學(xué)會戴著他的平安符?拿來給我看看!
“放開我!”
“喲,還挺寶貝?”另一個女生上來拽她的胳膊,“梁雯說了,把這破符給我們,我們就放你走?!?/p>
拉扯間,葉棠的書包掉在地上,書本散落一地。那本貼著便利貼的筆記本滑到黃毛女生腳邊,她抬腳就想踩上去,卻被一只突然伸過來的手攔住了。
“誰敢動她試試?!?/p>
承生遠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巷口。夕陽的光落在他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長,像頭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那女生嚇得手一抖,樹枝掉在地上:“承……承生遠?我們只是跟葉棠同學(xué)開個玩笑……”
“玩笑?”他往前走了一步,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你們剛才想搶什么?”
沒人敢說話。巷子里靜得能聽見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他的眼神暗了暗,彎腰撿起地上的筆記本,封面的便利貼被風(fēng)吹得微微顫動,舉著傘的小人在暮色里格外清晰。
“滾。”他只說一個字,聲音里的戾氣讓幾個女生瞬間潰散,連滾帶爬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葉棠低著頭,看著散落一地的書本。
承生遠沒說話,蹲下去幫她撿書。他的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
他把書摞好,遞還給她,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紅痕:“她們扯你了?”
葉棠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有?!?/p>
他的眼神沉了沉,沒再追問,只是背起她的書包:“我送你回家。”
兩人并肩走在巷子里,影子在地上忽長忽短。葉棠偷偷看他的側(cè)臉,他的下頜線繃得很緊,顯然還在生氣。
“你怎么會來?”她小聲問。
“盛澤說你沒跟墨涵一起走?!彼恳暻胺?,聲音沒什么起伏,“猜你可能出事了。”
葉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特意來等她的?
走到老樓樓下,他把書包遞給她:“上去吧?!?/p>
“承生遠,”她接過書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梁雯她……”
“我會處理?!彼驍嗨?。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往樓上走,走到二樓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承生遠還站在樓下,背對著她,望著巷口的方向。
承生遠還沒走。他站在樓下的香樟樹下,拿出手機不知道在打什么電話,眉頭皺得很緊。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說了句“處理干凈點”,然后掛斷電話,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葉棠嚇得趕緊縮回腦袋,心臟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靠在墻上,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混著窗外漸起的蟬鳴,像一首慌亂的歌。
她不知道承生遠會怎么處理梁雯的事,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這種微妙的關(guān)系會持續(xù)多久。她只知道,剛才在巷子里,他擋在她面前的樣子,很像上次趕走職高混混時——眼神很冷,卻把所有的風(fēng)雨都擋在了身后。
葉棠低頭看著鑰匙串上的平安符,紅繩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想起外婆說的話:“阿拉伯婆婆納就算被車輪碾過,第二天也能站起來?!?/p>
也許……她也可以再勇敢一點。
哪怕前面有再多的風(fēng)雨,哪怕有人說她配不上,哪怕承生遠的心里藏著她看不懂的冰山。
至少,她現(xiàn)在還握著這枚平安符,還能在走廊里遇見他時,看到他那轉(zhuǎn)瞬即逝的點頭,還能在雨里和他共撐一把傘,聽他沒話找話地問“你又考了第一”。
這些就夠了。
窗外的蟬鳴越來越響,像在為這個夏天的秘密伴奏。葉棠把臉埋在枕頭里,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揚,露出個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淺淺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