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東京,天氣異常地沉悶,空氣黏稠得像是凝固的膠水,沉重地壓在每一個行人的肩頭。
天空是一片病態(tài)的、渾濁的鉛灰色,仿佛一塊巨大的、骯臟的抹布,低垂得令人窒息。
黑色的雨,帶著刺鼻的、類似腐爛金屬的酸澀氣味,淅淅瀝瀝地敲打著勝利隊指揮室巨大的落地窗,留下一道道蜿蜒扭曲的污痕,像是某種不祥生物爬行過的軌跡。
大古站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觸碰著冰涼的玻璃。
窗外的城市輪廓在灰暗的光線和雨水的沖刷下模糊不清,曾經(jīng)熟悉的霓虹招牌如今只剩下幽靈般的光暈,在粘稠的雨幕中無力地閃爍。
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這黑色的雨水一般,從四肢百骸滲透進來,沉甸甸地墜著他的心。
“真安靜啊?!?/p>
麗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輕松,卻掩不住底下的空洞。
她端著一杯早已失去熱氣的咖啡,走到大古身邊,也望向窗外那片令人心悸的鉛灰色天空,
“比起以前怪獸隔三差五就來‘問候’的日子,現(xiàn)在這樣……好像更讓人心里發(fā)毛。”
是啊,安靜。
大古在心中無聲地重復(fù),這種安靜并非和平,更像是一頭蟄伏在陰影里的龐大兇獸,正無聲地張開巨口,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自己踏入陷阱。
怪獸襲擊的頻率確實銳減,甚至可以說是近乎絕跡。
然而,取代那驚天動地的破壞的,是一種更為隱秘、更為深沉、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腐壞。
城市各處開始出現(xiàn)無法解釋的、違反常理的畸變:金屬在無人觸碰下自行扭曲成怪誕的螺旋;
植物一夜之間瘋長,葉片卻呈現(xiàn)出膿瘡般的紫黑色,滲出腥臭的汁液;
一些區(qū)域的空間感知被嚴(yán)重扭曲,人們走著走著,會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詭異地回到了原點,或者踏入一片完全陌生的、從未存在于地圖上的扭曲街巷。
絕望如同霉菌,在人心深處悄然滋生、蔓延。
TPC的警報系統(tǒng),更多時候是因為大規(guī)模的自毀性騷亂或是集體性的詭異譫妄而被觸發(fā)。
“比起看得見的敵人,這種看不見的侵蝕……”
大古的聲音低沉下去,后面的話消失在喉嚨里。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即使擁有光的力量,面對這種無聲無息滲透整個世界的“疾病”,迪迦的拳頭又能砸向何處?
光能凈化這彌漫于人類靈魂深處的陰影嗎?這個疑問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
“大古隊員,有人找?!?/p>
野瑞的聲音從通訊臺傳來,打破了一室的沉悶,
“一位自稱夜沼的教授,說是您大學(xué)時代古文明學(xué)的導(dǎo)師,有重要發(fā)現(xiàn)和您分享,沒有預(yù)約,但堅持要見您?!?/p>
夜沼?
大古在記憶里快速搜索這個名字,
大學(xué)時代?
古文明學(xué)?
印象極其模糊,似乎只是一個存在于課程表上、從未真正交談過的名字。
一絲本能的警惕掠過心頭,在這個異常的時間點,一個模糊的“故人”帶著“重要發(fā)現(xiàn)”突兀出現(xiàn),本身就透著詭異。
但職責(zé)所在,他沒有理由拒絕。
“讓他進來吧?!?/p>
大古轉(zhuǎn)身,離開窗邊那片令人壓抑的鉛灰色。
門無聲地滑開,走進來的身影仿佛將門外走廊的燈光都吸走了一部分。
夜沼教授穿著一身剪裁異常合體、質(zhì)地卻顯得過分老舊的深灰色西裝,身形高瘦,步伐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如同踩著無聲的鼓點。
他的面容很干凈,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但那雙眼睛卻讓大古瞬間感到不適——那不是人類觀察世界的眼神,更像是一位冷漠的研究員在審視培養(yǎng)皿中蠕動的微生物樣本。
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嘴角上揚的角度精準(zhǔn)得如同用尺子量過,固定在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上。
“大古君,久違了?!?/p>
夜沼的聲音柔和,像上好的絲綢拂過皮膚,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質(zhì)感。
他的目光掃過指揮室,掠過麗娜、新城等人,那眼神如同冰冷的探針,讓接觸到的人都下意識地感到一陣輕微的寒意。
最后,那目光落回大古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看來……你正被一種深沉的無力感所困擾,光的力量,面對這世界根基的朽壞,是否也感到束手無策?”
他的話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大古內(nèi)心最隱秘的困惑。
大古的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
“夜沼教授?抱歉,我對您的印象有些模糊,您說有重要發(fā)現(xiàn)?”
“記憶總會褪色,這不重要?!?/p>
夜沼不在意地?fù)]了揮手,那動作流暢得近乎詭異,
“重要的是當(dāng)下,是真相?!?/p>
他緩步走近大古,從西裝內(nèi)袋里取出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古樸的金屬圓盤,約莫手掌大小,邊緣蝕刻著無法辨識的螺旋紋路,中心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質(zhì)地渾濁、如同凝結(jié)的陳舊血塊般的暗紅色寶石。
寶石內(nèi)部,似乎有無數(shù)的陰影在緩慢地、痛苦地蠕動掙扎。
“人類紀(jì)元的黃昏已經(jīng)來臨,大古君,并非因為外力,而是源于他們自身靈魂深處那無可救藥的、不斷滋生的腐壞膿瘡,這就是證據(jù)——‘眾生之垢’。”
他將那冰冷的圓盤遞向大古,大古猶豫了一下,一種強烈的不適感讓他想要拒絕,但內(nèi)心深處那份屬于光之戰(zhàn)士的責(zé)任感,以及對這個詭異教授所言的真相的探究欲,促使他伸出手。
就在指尖觸碰到那冰冷金屬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寒刺骨又帶著強烈精神侵蝕的力量,如同無數(shù)根冰冷的毒針,順著他的指尖猛地扎入腦海!
大古悶哼一聲,眼前瞬間被一片無邊無際的、翻騰蠕動的黑暗所淹沒。
那不是物理的黑暗,而是由純粹的、被壓縮到極致的惡意、貪婪、嫉妒、瘋狂、背叛、絕望……所有人類負(fù)面情緒所構(gòu)成的、粘稠污濁的“海洋”!
無數(shù)扭曲的、不成人形的靈魂影像在其中沉浮、嘶嚎、互相撕咬吞噬。
他看到了城市角落里最卑劣的謀殺,看到了至親之間因貪婪而爆發(fā)的背叛,看到了在絕望深淵中誕生的、以折磨同類為樂的瘋狂……
這些并非簡單的幻象,它們帶著強烈的精神烙印,是無數(shù)個真實瞬間匯聚成的靈魂膿血之海!
其中甚至夾雜著一些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碎片,正是來自他曾經(jīng)保護過的那些普通市民,
“奧特曼?他憑什么高高在上?”
“要是他再晚來一步就好了,那棟樓里可有我的競爭對手…”
“真煩,又得疏散,耽誤我賺錢!”
這些細微卻無比鋒利的惡意之針,混雜在滔天的污濁洪流中,狠狠扎進大古的意識核心。
“呃啊——!”
大古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烙鐵燙到,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控制臺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臉色煞白,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楚和強烈的反胃感。
那濃稠的黑暗和惡念還在他腦海中瘋狂翻涌,揮之不去。
“大古!你怎么了?”
麗娜驚呼,和崛井等人立刻圍了上來,關(guān)切地看著他慘白的臉。
“沒……沒事?!?/p>
大古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qū)散那令人作嘔的污穢景象,聲音有些沙啞,
“只是……有點頭暈?!?/p>
他抬起頭,看向依舊平靜地站在那里的夜沼教授。
對方臉上那精準(zhǔn)的笑容紋絲未動,眼神深處卻仿佛有冰冷的星辰在旋轉(zhuǎn)、湮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殘酷的玩味。
“看到了嗎,大古君?”
夜沼的聲音依舊柔和,卻像淬了毒的冰錐,
“這就是你拼盡全力守護的‘人類’,他們靈魂的本質(zhì),就是這無休止滋生、最終會吞噬一切的黑暗膿瘡。
光?
多么天真,光只會照亮這污穢,卻永遠無法將其凈化,它只會成為滋養(yǎng)這黑暗的養(yǎng)分,直到……一切都被拖入永恒的混沌泥沼?!?/p>
他上前一步,聲音壓低,帶著一種蠱惑的耳語感,卻字字如重錘敲在大古的心上:
“你每一次戰(zhàn)斗,每一次釋放光芒,都在無意間催化著這膿瘡的成熟,你,迪迦奧特曼,才是這世界滑向終焉的……關(guān)鍵推手?!?/p>
“閉嘴!”
大古猛地低吼出聲,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布滿血絲。
理智告訴他這教授的話荒謬絕倫,是瘋狂的囈語!
但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污穢景象,還有那無數(shù)靈魂碎片中迸發(fā)出的細微惡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長久以來堅信的信念根基。
一種混雜著憤怒、動搖和自我厭惡的混亂情緒,在他心中瘋狂攪動。他守護的,到底是什么?
值得嗎?
這兩個念頭如同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盤踞上他的心頭。
就在這時,凄厲的警報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驟然撕裂了指揮室凝重的空氣!
主屏幕瞬間亮起刺眼的紅光,映照著所有人驟然變色的臉。
“J地區(qū)!空間畸變指數(shù)突破臨界點!高能量反應(yīng)!有東西……有東西出來了!”
野瑞的聲音帶著驚惶的顫抖。
屏幕畫面劇烈晃動,來自高空偵察機的實時影像。
J地區(qū)的中心,空間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破布,瘋狂地扭曲、折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類似玻璃碎裂的嗡鳴。
色彩在那里失去了意義,只剩下混亂流淌的光斑和深不見底的裂隙。
緊接著,一只難以名狀的巨爪,覆蓋著不斷流淌變換顏色的、類似半融化膠質(zhì)和蠕動金屬混合物的表皮,猛地從空間漩渦的深處探了出來!
它撕裂現(xiàn)實,重重地扒在地面上,大地如同脆弱的餅干般崩裂、下陷。隨之而出的,是龐大身軀的一部分——一個由無數(shù)翻滾的、長滿吸盤的觸手團成的核心,上面鑲嵌著數(shù)十只大小不一、閃爍著污穢綠光的復(fù)眼,每一只眼都散發(fā)著混亂與憎恨的冰冷意志。
新的怪獸!
在空間畸變中誕生,帶著舊日支配者的可憎氣息!
“勝利隊,出動!”
居間惠隊長果斷的命令斬斷了大古混亂的思緒,職責(zé)的本能瞬間壓倒了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明白!”
大古幾乎是吼著回應(yīng),抓起頭盔,轉(zhuǎn)身就沖向機庫。
與夜沼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對方嘴角那抹精準(zhǔn)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弄清晰地刻印在他眼底。
飛燕號引擎發(fā)出狂暴的嘶吼,沖破鉛灰色的雨幕,撲向那片已然化作煉獄的J區(qū)。
從高空俯瞰,大地如同被無形的巨犁反復(fù)蹂躪,建筑成片地倒塌、粉碎,騰起的煙塵混合著空間裂隙中溢出的詭異光霧,形成一片混沌的死亡帷幕。
那怪獸——“混沌之形”格羅斯托——的龐大身軀已經(jīng)完全降臨。
它像一座活動的、由瘋狂本身堆砌成的肉山,無數(shù)粘滑的觸手狂亂地?fù)]舞、抽打,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空間的劇烈震蕩和大地的崩裂。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軀干部分時而膨脹成覆蓋鱗片的巨大囊泡,時而又收縮扭曲成布滿尖刺的螺旋柱體,唯一不變的,是那數(shù)十只復(fù)眼中散發(fā)出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混亂綠光。
它發(fā)出一種非聲波的、直接在生物腦髓中震蕩的尖嘯,混合著無數(shù)種意義不明的、充滿惡毒的低語,沖擊著每一個靠近者的理智。
“掩護地面疏散!攻擊怪獸肢體關(guān)節(jié),阻止它擴大破壞范圍!”
宗方副隊長嘶啞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
飛燕號的激光和導(dǎo)彈如同憤怒的蜂群,密集地射向格羅斯托揮舞的觸手和支撐身體的巨足。
爆炸的火光在它粘滑堅韌的表皮上不斷亮起,卻收效甚微,往往只留下一些焦黑的痕跡,或是炸斷一小截末端觸手,但斷裂處立刻又有新的、更粗壯的觸手瘋狂地增生出來。
“可惡!這家伙的再生能力太強了!”
新城怒吼著,操縱飛燕號險之又險地避過一條橫掃而來的巨大觸手,帶起的颶風(fēng)幾乎讓戰(zhàn)機失控。
大古死死盯著下方肆虐的混沌巨獸,看著它在城市中犁開的毀滅路徑,看著渺小如蟻的人群在崩塌的樓宇間哭喊奔逃。
腦海中,夜沼展示的污穢靈魂之海和眼前這幅生靈涂炭的景象,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猛烈地沖撞在一起。
守護?
真的值得嗎?
人類……是否真的如同夜沼所說,是這宇宙中需要被“凈化”的膿瘡?
這個念頭帶著冰冷的毒刺,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蠻橫地占據(jù)了他的思維高地。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暴怒和某種冰冷決絕的情緒,如同沸騰的巖漿,在他胸中轟然炸開!
那不再僅僅是戰(zhàn)斗的意志,更像是一種想要將眼前所有污穢、所有痛苦、所有混亂根源都徹底焚燒殆盡的毀滅沖動!
他猛地按下神光棒!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刺目、甚至帶著一絲不祥灰白的光柱從天而降!
光芒消散,迪迦奧特曼龐大的身軀矗立于廢墟之上。
然而,當(dāng)他的彩色計時器亮起時,那光芒不再是純凈的蔚藍,而是一種近乎渾濁的、帶著詭異暗紫色調(diào)的深藍!
胸甲和護腕邊緣的銀色,也仿佛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鉛灰色陰影。
迪迦沒有像往常一樣,發(fā)出充滿力量的戰(zhàn)吼。
他只是沉默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壓迫感,一步步走向正在制造更大空間裂隙的格羅斯托。
他的步伐異常沉重,每一次落腳都引發(fā)大地的劇烈震顫,如同敲響末日的鼓點。
格羅斯托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數(shù)十只復(fù)眼同時鎖定了迪迦,混亂的低語尖嘯陡然拔高到刺破耳膜的頻率!
它龐大的身軀猛地轉(zhuǎn)向迪迦,核心處的觸手團瘋狂蠕動,一道由無數(shù)空間碎片、扭曲光線和污穢能量混合而成的、色彩斑斕卻又令人作嘔的毀滅洪流,如同決堤的污穢之河,轟然噴向迪迦!
“迪迦!小心!”
飛燕號上的麗娜失聲驚呼。
迪迦沒有閃避,他甚至沒有做出標(biāo)準(zhǔn)的防御姿態(tài)。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覆蓋著陰影的右臂,五指張開,對著那道毀天滅地的混沌洪流。
掌心之中,不再是純凈的光能,而是凝聚起一團不斷向內(nèi)坍縮、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邊緣閃爍著暗紫電芒的深邃黑暗能量!
無聲的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令人靈魂撕裂的、高頻的湮滅嘶鳴!
混沌洪流撞上那團深邃黑暗,如同骯臟的雪水撞上燒紅的烙鐵,發(fā)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消融聲,大片大片地被直接中和、湮滅!
逸散開的沖擊波不再是純粹的能量風(fēng)暴,而是夾雜著精神污染的低語碎片,如同無形的利刃刮過戰(zhàn)場邊緣,一些未來得及撤離的市民和救援人員瞬間抱頭慘叫,陷入瘋狂!
“那……那是什么力量?”
崛井在飛燕號里駭然地看著儀器上瘋狂跳動的、從未出現(xiàn)過的能量讀數(shù),數(shù)據(jù)混亂不堪,指向某種不可名狀的污染。
迪迦猛地踏前一步,頂著被中和了大半的混沌洪流,右臂揮出!
覆蓋著陰影的拳頭,帶著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冰冷的破壞意志,狠狠地砸在格羅斯托核心處翻滾的觸手團上!
噗嗤!
沒有堅硬的碰撞聲,只有一種粘稠物體被巨力強行撕裂、碾碎的惡心聲響!
綠色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粘液和破碎的膠質(zhì)組織如同爆炸般四散飛濺!
格羅斯托龐大身軀的核心被這一拳硬生生轟塌下去一大片!
數(shù)十只復(fù)眼瞬間爆裂了一半,剩下的眼珠瘋狂地轉(zhuǎn)動,發(fā)出痛苦和難以置信的混亂尖嘯!
這遠超預(yù)料的劇痛和重創(chuàng),似乎徹底激發(fā)了格羅斯托源自混沌本能的恐懼。
它那龐大的、不斷變形的身軀猛地一縮,殘余的觸手瘋狂扒地,竟不再試圖攻擊,而是拖著重創(chuàng)的殘軀,朝著它撕裂出來的那個尚未完全閉合的、流淌著詭異色彩的空間裂隙倉皇逃竄!
它要逃回那孕育它的、扭曲的維度夾縫中去!
“它要跑!”
新城大叫。
迪迦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彩色計時器那渾濁的深藍光芒急促地閃爍,如同垂死巨獸的心臟。
他看著格羅斯托拖著不斷滴落惡臭粘液的殘軀,狼狽不堪地爬向那空間裂隙。
腦海中,夜沼教授那冰冷的話語如同毒蛇般再次嘶鳴:
【看啊,大古君。這就是你守護的‘生靈’之一,混亂、污穢、瘋狂……
它逃回去,只會繼續(xù)滋養(yǎng)那片黑暗的溫床,直到再次孕育出更可怕的東西?!?/p>
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清醒感”攫住了他,不能放它走。絕對不能。
任何污穢,都必須……徹底凈化!
迪迦猛地抬起雙臂,在胸前交叉!
這一次,匯聚的能量不再是溫暖的、金色的光粒子。
無數(shù)肉眼可見的、帶著強烈負(fù)能量的暗紫色光流,如同從地獄深淵抽取的污穢閃電,瘋狂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纏繞上他的雙臂!
空氣中彌漫開濃烈的臭氧味和一種更深的、令人靈魂悸動的腐朽氣息。
他雙臂猛地向前一甩,一道粗大無比的、邊緣躍動著不祥黑紫色電弧的暗紫色光束——如同凝固的毀滅意志本身——撕裂空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仿佛億萬怨魂尖嘯的轟鳴!
“迪拉修姆光流?!”
飛燕號上的隊員失聲喊出這個名字,聲音卻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這絕不是他們熟悉的、燃燒著凈化之炎的迪拉修姆光流!
那道毀滅性的暗紫光流以超越光速的威勢,精準(zhǔn)地、冷酷地命中了格羅斯托那剛剛觸及空間裂隙邊緣的龐大殘軀!
沒有爆炸,
只有徹底的湮滅。
格羅斯托那扭曲的、不斷變形的龐大身軀,在被光流擊中的瞬間,就像被投入強酸的蠟像,無聲無息地、從核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汽化、消失!
沒有碎片,沒有煙塵,只有它最后那充滿極致痛苦和怨毒的、直接在靈魂層面響起的尖嘯,如同垂死的詛咒,在戰(zhàn)場上空回蕩了一瞬,隨即徹底歸于虛無。
連同它所制造的空間裂隙,也在光流余波的掃蕩下,被強行撫平、抹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戰(zhàn)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fēng)吹過廢墟的嗚咽,和遠處零星傳來的、被剛才精神污染波及者的痛苦呻吟。
迪迦緩緩放下手臂,站在一片狼藉的廢墟中央。
彩色計時器依舊閃爍著渾濁的深藍光芒。他緩緩轉(zhuǎn)動那巨大的頭顱,冰冷的目光掃過戰(zhàn)場邊緣那些驚魂未定、臉上寫滿恐懼和茫然的人類。
那目光,不再有守護者的溫度,只剩下一種俯視螻蟻般的、評估是否需要碾死的絕對冷漠。
“迪迦……”
麗娜望著屏幕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巨人,聲音哽咽,帶著無法理解的巨大恐懼,
“他……他剛才的眼神……”
一種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每一個目睹這一幕的人。
保護者,似乎正滑向一個無法想象的深淵。
夜沼教授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遠處一座尚未完全倒塌的高樓天臺上,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觀眾。
他背著手,靜靜地看著廢墟中那個散發(fā)著冰冷毀滅氣息的巨人,臉上那精準(zhǔn)的、冰冷的微笑,終于綻開了一個滿意的弧度。
他低語著,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
“很好,種子已經(jīng)萌芽……只需再一點‘養(yǎng)分’,一點小小的‘推力’……”
幾天后的深夜,TPC遠東總部基地。
大古獨自一人坐在宿舍的黑暗中,沒有開燈。
窗外的城市,在稀疏的燈火映襯下,像一個巨大的、潛伏著無數(shù)怪物的陰影。
J區(qū)戰(zhàn)斗的畫面,格羅斯托被徹底湮滅的景象,以及最后他掃視人群時內(nèi)心涌起的那股冰冷評估感,如同循環(huán)播放的恐怖片,在他腦海中反復(fù)上演。
每一次回想,都讓他胃部翻攪,冷汗浸透后背。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曾經(jīng)釋放光能治愈傷痛,如今卻釋放出那種帶來徹底虛無的暗紫毀滅。
迪迦的力量……正在被污染?
還是說……夜沼展示的,才是被光掩蓋的、他未曾察覺的……真實?
“不!不是這樣的!”
大古猛地一拳砸在床沿上,木質(zhì)的框架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他不能接受!
他守護的心從未改變!
一定是那個是詭異的教授,用了什么邪惡的手段在扭曲他的意志,在污染光的力量!
就在這時,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極其尖銳的警報毫無征兆地炸響!
不是通過通訊器,而是來自他與迪迦力量本源的聯(lián)系!
一種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充滿無盡惡意的能量波動,如同從地獄深處涌出的滔天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城市!
緊接著,是遠比J區(qū)怪獸出現(xiàn)時更加凄厲、更加絕望的基地警報聲!
“嗚——嗚——嗚——!?。 ?/p>
“最高級別警報!
偵測到……偵測到無法理解的超巨型能量源!
反應(yīng)……反應(yīng)來自……來自市中心!
能量讀數(shù)……指數(shù)級飆升!
超出測量上限!
天啊……那是什么?!”
野瑞的聲音在公共頻道里徹底變調(diào),充滿了崩潰般的恐懼。
大古沖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
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城市中心,原本應(yīng)該是繁華商業(yè)區(qū)的地方,空間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龐大到遮蔽了整個視野的、緩緩旋轉(zhuǎn)的、由純粹惡意構(gòu)成的漩渦!
它像一只緩緩睜開的、橫亙于天地之間的污穢巨眼!
漩渦的中心,是深不見底的絕對黑暗,邊緣則流淌著令人作嘔的、如同腐敗內(nèi)臟般的暗紅、污綠和膿黃色光暈!
無數(shù)巨大的、扭曲的、仿佛由陰影和痛苦凝結(jié)成的不可名狀觸手,正從那漩渦之眼的深處緩緩探出,每一根都覆蓋著不斷開合、流著粘液的吸盤和長滿倒刺的口器!
它們并非實體,更像是某種宇宙級惡意的投影,所過之處,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現(xiàn)實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出現(xiàn)大片的、蛛網(wǎng)狀的黑色裂痕!
物質(zhì)在觸手周圍無聲地扭曲、崩解、化為最基本的粒子塵埃!
那漩渦之眼本身,散發(fā)出一種超越物理法則的、純粹精神層面的褻瀆和絕望,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感知到它的生靈意識上!
整個城市瞬間陷入瘋狂!
尖叫聲、哭喊聲、歇斯底里的狂笑聲、玻璃碎裂聲、汽車碰撞聲……匯成一片絕望的末日交響!
“亞……亞弗戈蒙之眼?!不……這不可能!”
基地指揮室里,一向冷靜的崛井看著屏幕上那恐怖的圖像和瘋狂報警、數(shù)值早已爆表的儀器,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傳說中的……外神化身……舊日支配者的門扉……它……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完了……一切都完了……”
居間惠隊長死死抓住指揮臺邊緣,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她強迫自己用最冷靜的聲音下令:
“全……全頻道通告!
最高緊急狀態(tài)!
所有單位……不惜一切代價……疏散……撤離!
重復(fù)!
不惜一切代價撤離!
目標(biāo)……無法力敵!
重復(fù)!無法力敵!”
她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無法抑制的顫抖,面對這種存在,人類的抵抗,連螻蟻撼樹都算不上。
大古看著窗外那遮蔽天穹的污穢巨眼,感受著那如同實質(zhì)般碾壓下來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褻瀆意志。
那恐怖的漩渦之眼仿佛擁有生命,緩緩轉(zhuǎn)動著,其中心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似乎穿透了遙遠的距離,穿透了TPC基地厚重的墻壁,直接投射在大古身上!
一種冰冷到極致、卻又帶著無窮惡毒誘惑的低語,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直接刺入他的腦海深處:
【看吧,迪迦……這就是你守護的世界所孕育的終極果實……也是你無法逃避的宿命……】
【加入吧……擁抱混沌……成為凈化的使者……】
【只有徹底焚盡這腐朽的溫床……才能迎來真正的……新生……】
“不??!”
大古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雙目赤紅,巨大的痛苦和混亂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他猛地掏出神光棒,那曾經(jīng)溫暖的光芒此刻握在手中,竟帶著一種灼燒靈魂的冰冷刺痛感!
“迪迦——?。。 ?/p>
這一次,變身的光柱不再是純粹的明亮。
它帶著一種掙扎的、灰敗的色調(diào),仿佛在純凈的光明與絕對的黑暗之間痛苦地撕扯。
光芒消散,迪迦奧特曼巨大的身軀出現(xiàn)在那遮天蔽日的污穢漩渦之眼前,渺小得如同狂風(fēng)巨浪前的一葉扁舟。
彩色計時器瘋狂地閃爍著渾濁的深藍光芒,頻率快得幾乎連成一片!
他抬起雙臂,似乎想要凝聚光能,施展技能。但匯聚而來的,不再是純凈的光粒子。
無數(shù)的暗紫色、污綠色、帶著強烈精神污染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毒蛇,在他雙臂間瘋狂纏繞、沖突!
時而凝聚成半成型的、不穩(wěn)定的光輪或光箭,時而又轟然潰散,爆開一團團污穢的能量沖擊波,將他腳下本就搖搖欲墜的廢墟再次炸開!
“呃……啊啊啊——!”
迪迦發(fā)出痛苦的、如同困獸般的咆哮,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仿佛有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體內(nèi)瘋狂地撕扯、爭奪控制權(quán)!
一股是守護地球的、屬于光的本能意志。
另一股,則是冰冷徹骨、要將一切拖入毀滅深淵的、源自那污穢巨眼和夜沼低語的絕對命令!
就在這時,那龐大的亞弗戈蒙之眼,似乎感受到了迪迦體內(nèi)那兩股力量的激烈沖突。
它旋轉(zhuǎn)的速度驟然加快!
漩渦中心那片絕對的黑暗猛地向內(nèi)一縮,緊接著,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顏色的、由純粹褻瀆和惡意構(gòu)成的污穢光束,無聲無息地從“瞳孔”深處射出!
這道光束并非實體能量,更像是一種概念的具現(xiàn)化——對現(xiàn)實存在的終極否定!
光束所過之處,空間不是被破壞,而是被直接“抹除”,留下一道道永恒的、虛無的傷痕!
光束的目標(biāo),并非迪迦,而是下方城市中,一片相對完好、聚集了大量避難人群的體育館!
那里,是TPC緊急疏散點之一,此刻擠滿了驚恐絕望的平民!
“不!住手!”
大古的意識在迪迦體內(nèi)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吶喊!
幾乎是同時,夜沼那冰冷、精準(zhǔn)、帶著致命蠱惑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尖錐,再次直接穿透一切,狠狠刺入大古意識的最核心:
【抉擇的時刻到了,大古君……不,迪迦?!?/p>
【是繼續(xù)徒勞地守護這些注定腐朽、終將滋養(yǎng)更大黑暗的膿瘡?】
【還是……由你親手,賜予他們最終的、徹底的‘凈化’?】
【用光……焚盡一切!讓這污穢的搖籃……歸于永恒的寂靜!】
【釋放吧……迪迦奧特曼!】
【釋放——你真正的力量!】
這最后一句,如同點燃引信的火焰,又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迪迦體內(nèi)那兩股瘋狂撕扯的力量,瞬間失衡!
守護的意志,在大古絕望的吶喊中,如同脆弱的琉璃,轟然破碎!
冰冷的、絕對的毀滅意志,如同掙脫了所有枷鎖的遠古兇獸,咆哮著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fēng)!
迪迦那劇烈顫抖的身軀,猛的一定!
所有混亂的能量亂流瞬間平息、馴服!
他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儀式般的沉重感,抬起了雙臂。
不再是痛苦的掙扎,而是無比穩(wěn)定、無比精準(zhǔn)的動作——雙臂在身前組合成那個所有人類都無比熟悉、象征著最終審判的“L”型姿勢!
然而,這一次,匯聚在他右臂和小臂上的能量,不再是溫暖神圣的金色光粒子。
是黑暗!
純粹到極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終極黑暗!
無數(shù)細密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暗紫色和污穢血紅色的閃電,如同億萬條來自深淵的毒蛇,瘋狂地纏繞、跳躍在他手臂的輪廓之上!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到凍結(jié)時空的毀滅氣息,如同無形的風(fēng)暴,以迪迦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周圍的空間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玻璃即將破碎前的呻吟!
廢墟的瓦礫在這純粹毀滅意志的壓迫下,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那是……”
飛燕號上,麗娜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哉佩利敖光線的……起手式?!不!那能量……那顏色……”
“阻止他!快阻止他!”
宗方副隊長目眥欲裂,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
“所有戰(zhàn)機!攻擊迪迦!快!”
晚了,
一切都晚了。
迪迦的彩色計時器,那原本象征著生命與希望的蔚藍核心,在匯聚終極黑暗能量的過程中,光芒……熄滅了。
不是能量耗盡的那種熄滅,而是如同深淵本身張開了巨口,吞噬了最后一點微光。
緊接著,在那片絕對的、令人絕望的黑暗之中,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地獄熔爐深處最邪惡的炭火,驟然亮起!
那是迪迦的雙眼。
曾經(jīng)象征光明與希望的銀白色眼燈,此刻已化為兩團在無盡黑暗中燃燒的、純粹的、冰冷的猩紅!
【毀滅吧?!?/p>
一個冰冷、宏大、非人、直接在萬物靈魂層面響起的宣告,如同末日的喪鐘,回蕩在天地之間!
一道無法用任何詞匯描述的“光”,從迪迦那擺成“L”型的右臂前端,奔涌而出!
它不再是光。
它是終極的虛無,是概念的湮滅,是存在本身的抹除程序!
那“光線”呈現(xiàn)出一種不斷向內(nèi)坍縮、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邊緣卻躍動著無數(shù)瘋狂閃爍、仿佛由痛苦靈魂凝結(jié)而成的暗紫色和污血色的閃電!
它無聲無息,卻又帶著讓整個星球都為之顫栗的恐怖威勢,撕裂了空間,撕裂了時間,撕裂了現(xiàn)實存在的法則!
所過之處,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物質(zhì)、能量、聲音、光線……乃至構(gòu)成空間本身的結(jié)構(gòu),都在接觸到這“黑暗之光”的瞬間,被強行剝離了所有屬性,分解、歸零,化為最徹底的“無”!
留下的,只有一道道永恒的、虛無的傷痕!
這道終極的湮滅洪流,沒有射向那高懸于天的亞弗戈蒙之眼。
它冷酷地、精準(zhǔn)地、帶著審判般的絕對意志,射向了下方那座擠滿了絕望生靈的體育館!
射向了……迪迦奧特曼曾經(jīng)發(fā)誓要用生命守護的人類!
“不——?。。。?!”
大古的意識在迪迦體內(nèi)發(fā)出了最后一聲撕心裂肺、足以震裂靈魂的絕望咆哮!
他用盡全部意志,瘋狂地沖擊著那已經(jīng)徹底被冰冷毀滅意志占據(jù)的軀體,想要奪回控制權(quán),哪怕只是讓那毀滅的炮口偏移一寸!
然而,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如同墜入了無邊無際的、由純粹光粒子構(gòu)成的琥珀之中!
無數(shù)細微的、冰冷的光之絲線,如同最堅韌的枷鎖,將他意識的核心死死纏繞、禁錮!
他能清晰地“看到”外界正在發(fā)生的一切,能感受到迪迦每一個動作蘊含的冰冷意志,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甚至連閉上“眼睛”不去看那慘劇都做不到!他被囚禁在了自己化身的、由光構(gòu)成的永恒牢籠里,成為了這場由他親手執(zhí)行的末日審判的……唯一觀眾!
【看啊,大古君?!?/p>
夜沼那冰冷、帶著無盡滿足的意念,如同毒蛇的親吻,直接傳入他被囚禁的意識,
【這就是……‘凈化’的壯麗景象?!?/p>
湮滅的洪流,無聲地命中了體育館,
沒有爆炸,
沒有火光,
沒有煙塵,
只有……徹底的消失。
宏偉的體育館建筑,連同里面成千上萬的生命,在那道純粹的“無”之洪流中,如同被投入強酸中的沙畫,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形狀、聲音、存在……
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歸于虛無!
原地只留下一個巨大無比、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散發(fā)著絕對死寂和冰冷氣息的漆黑巨坑!
坑壁的材質(zhì)呈現(xiàn)出一種非自然的、光滑的結(jié)晶狀,閃爍著不祥的、幽暗的紫光,仿佛宇宙本身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露出了底下冰冷的、毫無生機的“基巖”!
這僅僅是開始。
迪迦——或者說,占據(jù)了他軀殼的那股冰冷意志——緩緩地、如同最精密的毀滅機器,移動著那湮滅洪流的炮口。
城市,在無聲的“光”中蒸發(fā)。
高樓大廈、橋梁道路、公園綠地……
所有人類文明的痕跡,連同其中尚未來得及逃離的生命,在那代表終極虛無的“黑暗之光”掃過時,都如同烈日下的露珠,瞬間消融、汽化,不留一絲痕跡。
取代它們的,是一片片迅速蔓延開來的、光滑如鏡的、閃爍著幽暗詭異紫光的巨大結(jié)晶平原!
這些紫晶冰冷死寂,散發(fā)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仿佛將“死亡”本身固化成了物質(zhì)形態(tài)。
曾經(jīng)喧囂的城市,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被這冰冷詭異的紫晶大地徹底覆蓋、吞噬,變成了一片閃爍著妖異光芒的、毫無生機的死亡國度!
“住手……住手啊?。?!”
大古的意識在光之牢籠中瘋狂地嘶吼、沖撞,每一次掙扎都讓那些禁錮他的光之絲線勒得更緊,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自己曾經(jīng)守護的一切,在自己親手釋放的毀滅洪流下,化為永恒的虛無和冰冷的紫晶。
每一道湮滅的光流掃過,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他靈魂深處狠狠剜下一塊!
飛燕號的攻擊如同撲火的飛蛾,激光和導(dǎo)彈打在迪迦那覆蓋著陰影的軀體上,只濺起微不足道的火花,連讓他晃動一下都做不到。
那猩紅的雙眼甚至沒有朝戰(zhàn)機瞥上一眼,仿佛它們只是塵埃。
當(dāng)最后一片人類聚居區(qū)在那湮滅的“光”中化為閃爍著紫光的死寂結(jié)晶平原時,迪迦終于緩緩放下了手臂。
終極的湮滅洪流消失了。
整個地球,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風(fēng)刮過那無邊無際的冰冷紫晶平原時,發(fā)出的空洞、如同鬼魂嗚咽般的呼嘯。
迪迦緩緩抬起頭,那雙燃燒著冰冷猩紅的雙眼,望向依舊高懸于天際、緩緩旋轉(zhuǎn)的亞弗戈蒙之眼。
那污穢的漩渦之眼中心,絕對的黑暗深處,似乎浮現(xiàn)出一絲……贊許?
或者說是冰冷的愉悅?
夜沼教授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迪迦腳邊那冰冷的紫晶平原上,渺小如塵埃。
他仰望著那巨大的、散發(fā)著冰冷神性的身影,臉上那精準(zhǔn)的、冰冷的笑容,此刻終于完全綻放,帶著一種完成杰作的滿足和狂熱。
他微微躬身,如同最虔誠的仆從在迎接歸來的君王。
迪迦沒有低頭看他,那猩紅的雙眼,緩緩移開,投向了地球之外,那深邃無垠、群星閃爍的黑暗宇宙。
群星的微光,倒映在那雙猩紅的眼燈里,不再代表希望與探索,而是化作了冰冷坐標(biāo),指向無數(shù)尚待“凈化”的、可能孕育著“污穢”的世界。
地球,這個曾經(jīng)的搖籃,對他而言,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使命”,變成了一塊巨大而冰冷的墓碑。
龐大的身軀微微下蹲,覆蓋著陰影與不祥紋路的雙腳,踩在冰冷的紫晶大地上,發(fā)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接著,一股強大的反沖力從足底爆發(fā)!
迪迦奧特曼那巨大的身軀,在夜沼狂熱目光的注視下,在下方那片由他自己親手制造的、無邊無際的死亡紫晶平原映襯下,如同掙脫了行星引力束縛的毀滅之神,無聲無息地、決絕地沖天而起!
沒有回頭,
沒有絲毫留戀。
猩紅的光芒劃破地球死寂的大氣層,像一顆投向宇宙深淵的、燃燒著冰冷業(yè)火的流星,義無反顧地沖入那浩瀚無垠、群星冷漠閃爍的黑暗深空。
他的身影迅速變小,最終徹底融入那片冰冷的星辰背景之中,消失不見。
只有方向是明確的——朝著宇宙深處,那些被古老而恐怖的存在所標(biāo)記的、新的“目標(biāo)”飛去。
他將不再是守護者,
他是信使,
是毀滅的化身,
是外神行走于物質(zhì)宇宙的、新生的冰冷使徒。
在那片無邊無際、光滑如鏡、倒映著鉛灰色死寂天空的紫色結(jié)晶平原中央。
一點微弱的、幾乎要徹底熄滅的蔚藍色光芒,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冰冷的晶體內(nèi)部極其緩慢地、痛苦地明滅著。
那光芒微弱到了極致,被死死地封禁在由它自己釋放出的、代表終極虛無與死亡的紫晶牢籠深處。
那是大古意識最后的存在痕跡。
光,成了他永恒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