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金融峰會酒店的套房內,中央空調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恒定在22攝氏度的冷風卻吹不散裴寂言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
深灰色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玄關角落,如同他此刻被放逐的靈魂。
他解開緊扣到下頜的黑色襯衫領口,布料摩擦過脖頸時,昨夜被啃/咬/吮/吸留下的淺淡淤痕在皮膚下隱隱灼痛,如同宋卿知無聲的嘲弄。
指尖殘留著飛機金屬扶手上冰冷的觸感,那感覺卻一路蔓延至心口,凍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走向巨大的落地窗,試圖用這座陌生城市的繁華燈火驅散腦海深處那雙翻涌著幽暗漩渦的眼睛。
燈火璀璨,車流如織。
可那片冰冷的深海仿佛透過千山萬水,將無形的鎖鏈纏繞上他的腳踝,越收越緊。
宋卿知最后那句輕飄飄的“等你”,如同淬毒的冰錐,反復鑿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
他猛地轉身,想用一場徹底的冷水澡沖刷掉這跗骨之蛆般的窒息感。
視線卻猝不及防地撞上床頭柜——
那里,原本空無一物的胡桃木臺面上,赫然多出了一張對折的素白卡紙。
心臟在瞬間停跳!
血液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裴寂言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如同被毒蛇盯住的獵物。
他確信無疑,離開前這里什么都沒有!
房間的電子門卡只有一張,在他手里!
是誰?!
他如同被釘在原地,幾秒鐘的死寂后,才如同生銹的機械般,極其緩慢地挪動腳步。
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冰棱上,發(fā)出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碎裂聲。
他停在床頭柜前,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伸向那張紙。
指尖觸碰到紙張邊緣,冰涼的觸感讓他猛地縮回手。
仿佛那紙上淬著見血封喉的劇毒。
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酒店香薰氣息的空氣刮過肺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再次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猛地將紙張翻開!
紙上沒有稱謂,沒有落款。
只有一行手寫的字跡。
那字跡清雋有力,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鋒銳棱角,卻又在轉折處透著一絲刻意壓制的、扭曲的纏綿。
裴寂言對這字跡熟悉到刻骨銘心——那是宋卿知的字!
“哥,新環(huán)境睡得著嗎?我?guī)Я思依锏陌采裣?,放枕下了。好夢?!?/p>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裴寂言的眼球上!
他的呼吸驟然停止,肺部如同被抽成了真空!
視線猛地轉向枕頭——原本平整的羽絨枕邊緣,確實多了一小塊不起眼的、深褐色的、散發(fā)著極其幽微清香的香囊!
那香味他認得!
是裴闌特意從國外帶回的安神精油氣味,家里每個房間都常備!
宋卿知竟然把它帶到了這里!
放進了他的枕頭下!
“呃!”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沿著脊椎瘋狂竄上大腦皮層!
裴寂言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震得他眼前發(fā)黑!
宋卿知來過!
就在他離開的這幾個小時里!
那個瘋子如影隨形,像最陰毒的幽靈,精準地潛入了這個他以為安全的、距離囚籠千里的地方!
他甚至有這里的房卡!
或者……他有的是別的手段!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頭頂!
裴寂言幾乎是踉蹌著撲向房門,顫抖的手指瘋狂地檢查門鎖——完好無損!
電子鎖的指示燈顯示著“已鎖閉”的綠色!
他又沖向露臺的推拉門,鎖扣同樣嚴密!
窗戶緊閉!
這個房間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罐!
宋卿知是怎么進來的?!
他難道有穿墻術不成?!
就在他因這無孔不入的入侵而瀕臨崩潰的邊緣,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嗡鳴聲在死寂的套房里如同驚雷炸響!
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裴闌”。
裴寂言死死盯著那個名字,如同盯著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盯著另一個絕望的深淵。
他指尖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劃了好幾次才接通。
“喂,媽?!?/p>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從砂紙里磨出來。
“寂言?到酒店了嗎?安頓好了嗎?”
裴闌溫柔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熟悉的關切,此刻卻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遙遠而不真實。
“嗯,剛到。”
裴寂言強迫自己穩(wěn)住聲線,后背緊貼著冰冷的墻壁,仿佛那能汲取一絲支撐的力量。
視線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釘在床頭那張素白的紙和枕邊那枚深褐色的香囊上,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
“那就好,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
裴闌絮絮叨叨地叮囑著,突然話鋒一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對了,小知這孩子……今天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也不說,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下午我讓張姐去叫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在家!打電話也不接,快急死我了!剛收到他短信,說……說去找同學散心了,晚上就回。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裴闌后面的話,裴寂言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去找同學散心了”?
這幾個字像淬毒的冰針,狠狠扎進他的耳膜!
宋卿知根本不在家!
他所謂的“散心”,就是跨越千里,如鬼魅般潛入他的酒店房間,留下那張宣告掌控的紙條和那枚帶著催眠陷阱的香囊!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恐懼和暴怒的洪流瞬間沖垮了裴寂言搖搖欲墜的堤壩!
他猛地掛斷電話!
動作粗暴得幾乎捏碎手機!
身體里被強行壓制的、昨夜瘋狂留下的灰燼,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赤紅著雙眼,抓起枕頭上那個散發(fā)著幽微清香的香囊,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墻壁!
“砰!”
香囊撞在光滑的壁紙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里面細碎的干花和香料爆開,散落一地。
那股刻意營造的安神清香瞬間變得濃郁刺鼻,如同宋卿知無聲的嘲笑,彌漫在整個房間!
裴寂言大口喘息著,胸腔劇烈起伏,額角青筋暴跳。
他看著地上那攤狼藉的香料,如同看著自己被徹底踐踏的尊嚴和好不容易爭得的三天“自由”。
這根本不是什么自由!
是宋卿知精心策劃的另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而他,始終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獵物!
就在這怒火焚心、幾乎要失去理智的瞬間——
“叮咚?!?/p>
門鈴聲,清晰而克制地響起。
如同最精準的審判鐘聲,敲在裴寂言瀕臨爆炸的神經(jīng)末梢!
沉重的實木門外,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光線昏暗。
裴寂言站在門后,手死死握在冰涼的門把上,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
貓眼狹窄的視野里,空無一人。
死寂。
只有他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膜內瘋狂撞擊。
冷汗沿著緊繃的脊背滑落,浸濕了內里襯衫的后襟。
那聲門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漣漪后便消失無蹤,留下的卻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懸疑和恐懼。
宋卿知?
他來了?
他就在門外?
像昨夜一樣,無聲無息地等待著,欣賞他的驚惶?
裴寂言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走廊里一片死寂,連空調風口的嗡鳴都消失了。
時間在粘稠的恐懼中被無限拉長。
他猛地將眼睛再次貼上貓眼——視野里依舊是空蕩的走廊,盡頭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散發(fā)著幽冷的光。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電子鎖開啟聲,猝不及防地從他身后響起!
裴寂言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
他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轉身!
套房內間——那扇通往臥室的磨砂玻璃門,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從里面無聲地推開。
宋卿知。
他就站在那里。
穿著一身與酒店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某重點高中藍白相間的校服,寬大的運動外套拉鏈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干凈的白色棉T。
柔軟的黑發(fā)有些凌亂,幾縷汗?jié)竦膭⒑YN在光潔的額角,臉上帶著一絲劇烈運動后的薄紅和少年人特有的、仿佛剛從籃球場上下來的蓬勃朝氣。
他手里甚至還拎著一個印著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隱約可見礦泉水和面包的輪廓。
“哥?”
宋卿知眨了眨那雙清澈見底的鹿眼,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仿佛他只是剛剛抵達,恰好碰到裴寂言站在門口。
“你站在門口干嘛?我剛到,按了門鈴你沒應,我還以為你出去了……就用備用卡進來了?!?/p>
他的語氣自然得如同在談論天氣,甚至帶著點“你怎么大驚小怪”的無辜。
備用卡?!
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裴寂言的神經(jīng)上!
他看著宋卿知這副純良無害、仿佛只是來給兄長送溫暖的弟弟模樣,再對比自己此刻如同驚弓之鳥般的狼狽,一股被戲耍到極致的暴怒混合著滅頂?shù)暮?,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
“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裴寂言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前所未有的暴戾,他猛地向前一步,試圖用身體堵住被宋卿知推開的門縫,伸手就要將這個陰魂不散的瘋子推出去!
然而,宋卿知的動作比他更快!
如同早已預判!
在裴寂言伸手的瞬間,宋卿知拎著塑料袋的那只手看似隨意地一松——
“嘩啦!”
塑料袋掉落在地,里面的礦泉水瓶和面包滾落出來,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就在這噪音響起的剎那,宋卿知的身體如同靈巧的游魚,借著裴寂言伸手推搡的力道,非但沒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竄!
他整個人如同沒有骨頭的蛇,以一種極其刁鉆的角度,從裴寂言手臂下方和門框的縫隙間滑了進去!
滾燙的少年軀體帶著奔跑后的熱氣和汗水的氣息,瞬間撞入裴寂言的懷里!
巨大的沖擊力讓裴寂言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蹌了一步!
“哥……”
宋卿知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響起,不再是剛才偽裝的無辜,而是瞬間切換成一種帶著濃重鼻息、如同飽含無盡委屈和思念的哽咽,“……我好想你?!?/p>
他的雙臂如同最堅韌的藤蔓,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死死纏上了裴寂言的腰身!
滾燙的臉頰緊緊貼上裴寂言冰冷的頸窩,貪婪地、用力地蹭著,呼吸灼熱而急促。
“放開!”
裴寂言如同被毒蛇纏身,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巨大的惡心感和暴怒讓他幾乎失去理智!
他雙手抓住宋卿知的肩膀,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將這個瘋子從身上撕扯下來!
“宋卿知!你他媽給我滾!”
然而,宋卿知抱得死緊!
雙臂如同焊死在他腰上,任裴寂言如何撕扯推搡,都紋絲不動!
少年的身體爆發(fā)出與清瘦外表截然不符的恐怖力量!
他甚至借著裴寂言撕扯的力道,將他一步步逼得向房間內退去!
“我不放!”
宋卿知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玉石俱焚般的偏執(zhí)和瘋狂,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清澈的鹿眼此刻徹底被翻涌的、粘稠如墨的幽暗漩渦吞噬!
所有偽裝的溫順乖巧在這一刻被撕得粉碎,露出底下猙獰的、扭曲的占有欲!
“憑什么讓我滾?!你跑到這里就能甩掉我嗎?!裴寂言,你做夢!”
他嘶吼著,滾燙的呼吸噴在裴寂言臉上,帶著一種毀滅性的氣息,“你是我的!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你骨頭縫里都刻著我的名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還是我的!”
瘋狂的嘶吼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混合著少年身上滾燙的氣息和汗水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牢籠!
裴寂言被他死死禁錮在懷里,后背重重撞在客廳中央的沙發(fā)靠背上,退無可退!
屈辱、憤怒、恐懼……所有激烈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炸開!
“滾!”
裴寂言爆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被逼到絕境的反抗力量瞬間爆發(fā)!
他不再試圖推開宋卿知,而是屈起膝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頂向宋卿知的小腹!
“呃!”
宋卿知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腰腹瞬間弓起,鉗制的力道有了一瞬間的松懈!
就是現(xiàn)在!
裴寂言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雙手猛地抓住宋卿知的肩膀,用盡全身的蠻力,狠狠將他從自己身上撕開,然后朝著敞開的房門方向,用盡全力推了出去!
“砰!”
宋卿知單薄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蹌著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玄關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撞擊!
他痛得悶哼一聲,順著墻壁滑坐在地,垂著頭,散落的黑發(fā)遮住了臉,劇烈地喘息著,一時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裴寂言大口喘息著,胸腔如同破敗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他看著跌坐在玄關角落、顯得異常狼狽脆弱的宋卿知,心臟在暴怒的余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抽痛。
但也僅僅是一瞬。
下一秒,更深的寒意和逃離的迫切攫住了他!
走!
立刻離開這里!
離開這個瘋子!
他不再看宋卿知一眼,如同躲避最致命的瘟疫,踉蹌著沖向敞開的房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門外走廊那似乎代表著“自由”的空氣時——
“哥……”
一聲極輕、極低,如同幼獸瀕死哀鳴般的呼喚,帶著濃重的、令人心碎的哭腔,自身后響起。
裴寂言的腳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釘在了原地!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滯澀感,轉過了身。
玄關的陰影里,宋卿知依舊蜷縮在墻角。
他緩緩地抬起頭,散落的黑發(fā)下,露出了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從那雙清澈的鹿眼中滾落,沿著臉頰滑下,砸在冰冷的地磚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下唇被咬破了一點,滲出一絲刺目的鮮紅。
“哥……”
他望著裴寂言,眼神破碎,充滿了被遺棄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助,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那眼淚,那脆弱到極致的神情,那如同被全世界拋棄的絕望眼神……像一把淬了劇毒的軟刀,精準無比地刺穿了裴寂言所有堅硬的防備,狠狠扎進他心臟最柔軟、最不堪一擊的地方!
昨夜浴室里那無聲顫抖的肩膀、晚餐時那強顏歡笑的委屈、更早之前梧桐樹下被撕開的舊傷疤……所有宋卿知刻意展現(xiàn)的脆弱畫面,在這一刻排山倒海般涌來,與眼前這張淚流滿面的臉重疊!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憐憫、愧疚和更深沉無力的酸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裴寂言剛剛燃起的暴怒和決絕。
邁向自由的那一步,如同灌了千斤重鉛,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理智在瘋狂尖叫:假的!都是裝的!他在騙你!快走!
可身體卻背叛了意志。
他的腳,如同生了根,死死釘在原地。
視線無法從那張布滿淚痕、寫滿脆弱與祈求的臉上移開。
那深入骨髓的“保護欲”和“責任感”,如同早已編織好的魔咒,在宋卿知精準的眼淚攻勢下,再次牢牢縛緊了他的四肢百骸。
宋卿知看著裴寂言僵立在門口、掙扎痛苦的身影,淚水漣漣的眼底深處,那片幽暗粘稠的漩渦無聲地旋轉了一下,掠過一絲冰冷而饜足的微光。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朝著裴寂言的方向,伸出了一只微微顫抖的手。
那只手,在玄關昏暗的光線下,蒼白、纖細,帶著少年特有的骨感,手背上還沾著一點剛才掙扎時蹭到的灰塵,此刻卻如同溺水者伸向唯一的浮木,充滿了無助和祈求。
空氣凝固了。
只有宋卿知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如同最鋒利的絲線,切割著房間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裴寂言看著那只伸向自己的手,看著宋卿知臉上那破碎的淚痕和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懼。
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復揉捏,痛楚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想起更衣室里被強行套上的恥辱囚衣,想起餐桌上那杯溫熱的牛奶帶來的幻痛,想起昨夜被藥物和瘋狂吞噬的滅頂時刻……所有的掙扎,所有的逃離,似乎最終都成了將他自己更深地釘死在這座名為“宋卿知”的十字架上的釘子。
他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劇烈地顫抖。
再睜開時,那片深黑的眼底,所有的激烈情緒——暴怒、恐懼、掙扎——都如同退潮般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近乎虛無的平靜。
那平靜之下,是萬念俱灰的深淵。
他極其緩慢地、如同一個被抽空了所有生氣的提線木偶,抬起腳。
不是邁向門外自由的走廊。
而是向后退了一步。
重新踏入了這間燈火通明、卻比任何牢籠都更令人窒息的套房。
然后,他反手。
“咔噠?!?/p>
一聲輕響,厚重冰冷的實木門,在他身后,被輕輕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