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中央巨大深坑的邊緣。焦黑的殘骸仍在散發(fā)著高溫余燼的白煙。兩團殘存的幽藍(lán)鬼火在半空中茍延殘喘地跳動,發(fā)出病態(tài)的、微弱的冷光,無聲映照著整個毀滅的戰(zhàn)場。
胖子魔法肥宅癱坐在扭曲變形的護欄邊,渾身像散了架,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在呻吟。但他圓臉上的表情卻完全凝固,如同被塞進了一個絞肉機里攪碎又重新拼合起來。震驚、迷茫、極致的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將他那張胖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左手里捏著那個廉價到隨處可見、印著“張記油燜蝦”logo、纏著幾圈打包繩的紅色保溫盒,像握著一塊剛從地心掏出來的熔巖。右手里那個屏幕碎裂的諾基亞上,“簽收準(zhǔn)備”四個字像鬼符一樣燒灼著他的視網(wǎng)膜。
鐵壁僵立在不遠(yuǎn)處炸裂的混凝土碎塊旁。高級套裝的殘骸只能勉強蔽體,露出的皮膚上布滿黑紫色的毒傷和擦傷。她胸口的植入體爆炸處一片焦黑劇痛。但所有肉體上的痛苦都被眼前這荒誕至極的事實壓了下去。她那雙永遠(yuǎn)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封凍土般的死寂和一種……對整個世界規(guī)則的徹底質(zhì)疑。銀色手提箱狼狽地躺在腳邊,冒著微弱的黑煙,像一條死掉的機械狗。剛才掃描窗口捕捉到的那條【備注:別抬頭】的信息,如同最冰冷的鋼針扎穿了她過往的所有邏輯推演。
管理員是假的?世界穩(wěn)定性是假的?任務(wù)也是假的?
不!那抹殺是真實的!那秩序之釘是真實的!那差點毀滅的爆炸更是真實的!
但……訂單也是真的!
唯一真實的,是胖子手里的那盒油燜小龍蝦??。?!
“嗬…嗬嗬……”胖子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漏氣聲,眼珠子驚恐地在張偉(那個所謂的“管理員”騎手)、鐵壁(那個神秘冷酷的“鐵壁”)、自己(那個因為一張動漫契約差點害死大家的“魔法肥宅”)之間來回掃射,最后定格在自己左手的盒子上。他感覺那只手燙得快熔化了!
對面,張偉掙扎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全身骨頭像散了架。他抱著那個變得冰冷沉重、八條機械臂完全垂落、屏幕上還鎖死著胖子手里盒子的管理員保溫箱。他自己的破爛手機還亮著,上面刺眼的目標(biāo)提示:【送達至顧客:【魔法肥宅】】像一把無形的刀子捅在心口。
剛才那毀天滅地的白光沖擊下,他意識模糊間似乎聽到保溫箱發(fā)出過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仿佛老式電臺串線的雜音:
【協(xié)議…受損…底層邏輯…混亂…】
【關(guān)鍵鏈丟失…錨點…錯誤…顧客身份…權(quán)限鎖定失敗…】
【警告…核心規(guī)則扭曲…訂單…因果混亂…無法預(yù)測…滋……】
【管理員權(quán)限…僅剩:訂單交付判定…強制閉環(huán)…完成協(xié)議…】
現(xiàn)在死寂下來,雜音消失了。管理員保溫箱的屏幕上,只閃爍著最后一行不容置疑的血紅指令:
【執(zhí)行最終流程:訂單送達?!?/p>
滴滴滴?。〉褂嫊r30秒!
張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送達?!現(xiàn)在?!
胖子魔法肥宅看到那紅光指向自己,還有張偉手機上的提示,更是魂飛魄散!“別給我!大哥!GM爹!我簽收不起啊?。?!”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嘶喊出來,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毒正被快遞給自己!身體本能地要往后縮,可身后是扭曲的護欄,動彈不得!
就在兩人陷入這荒謬絕倫、卻又充滿致命危險氣息的僵持瞬間!
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猛地從側(cè)面撲出!
是鐵壁!
她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和猶豫!在那30秒倒計時的滴答如同死神的鼓點敲響的剎那,所有的疲憊、傷痛和對這混亂世界規(guī)則的質(zhì)疑都被更強大的求生本能瞬間壓垮!管它世界毀滅不毀滅!管它因果鏈崩不崩!她只知道一點:那盒油燜小龍蝦就是一個巨大的“異常”!一個能引發(fā)“秩序之釘”、抹殺光環(huán)和平臺爆炸的超級導(dǎo)火索!它絕不能按照那該死的協(xié)議“完成送達”綁定!
必須先奪過來!解析它!銷毀它!
鐵壁撲出的動作快到極致!目標(biāo)明確:胖子手中那個染著油污的外賣盒!
“臥槽?。?!女瘋子搶盒??!”胖子魔法肥宅的驚恐瞬間突破天際!他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化作了保護自己最后“財產(chǎn)”(雖然是燙手山芋)的本能!身體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速度(也許是腎虛刺激下的回光返照),左手死命往回縮,抱緊盒子,右手抬起那個屏幕碎裂的諾基亞,也不管用不頂用,當(dāng)成搬磚狠狠朝沖過來的鐵壁腦袋砸去!
同時!張偉的管理員保溫箱仿佛感應(yīng)到了鐵壁這“干擾協(xié)議完成”的行為,垂落的機械臂猛地又閃過一絲微弱的藍(lán)光!一股強制性的束縛力場如同冰冷的觸手,瞬間纏繞向鐵壁的雙腳,試圖阻止她的搶奪!
滋——!
場中唯一能動的三個人——一個抱著盒子驚恐躲避,一個瘋搶,一個意圖阻止!動作快得交織成一片混亂的殘影!在殘存的幽藍(lán)鬼火下,在巨大的毀滅深坑邊緣!
就在鐵壁的指尖幾乎要碰到保溫盒邊緣、張偉的束縛力場剛沾到鐵壁褲腳、胖子的諾基亞搬磚砸向鐵壁額角的瞬間——
嗡——啪!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響。
平臺中央那兩團僅存的幽藍(lán)鬼火……熄滅了。
整個世界猛地陷入一片絕對的、沒有任何光線的、連聲音都被吸走的純黑之中!
深坑之上,只有寂靜!
絕對的黑暗!凝固的死寂!連心跳聲都被吞噬!
就在鬼火熄滅的瞬間!
撲通!胖子魔法肥宅的驚叫戛然而止!撲出去的鐵壁如同撞進了一堵無形墻壁,前沖的勢頭被強制打斷!撲向盒子的手仿佛被黏膠粘??!張偉感覺懷里的保溫箱猛地一沉,束縛力場的光徹底熄滅了!
視覺、聽覺、甚至觸覺都在迅速消融!感官被剝奪!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沒有上,沒有下,沒有方向!仿佛跌入了宇宙誕生之前的虛空!
不!還有!
是腳下!腳下在動!不是震動,是……在消失!
噗!
三人幾乎同時感受到腳下一空!仿佛站立的焦黑平臺地面瞬間變成了流沙!不,是化作了絕對的虛無!身體沒有任何依托地向下墜落!失重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攥住了五臟六腑!
沒有聲音!沒有光!只有純粹的、令人瘋狂墜落的虛無!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一毫秒?還是永恒?
啪嗒!
腳下終于傳來了實體的觸感!冰冷、堅硬、帶著凹凸的顆粒感。三人幾乎同時砸落在地!骨頭砸得生疼!
光……幽藍(lán)色的光……
視野恢復(fù)了一線模糊的光源。光源來自頭頂,離得很近。依然是那種冰冷、不祥的幽藍(lán)鬼火,但這一次只有一團,體積很小,如同墳頭跳動的磷火。微弱的光暈勉強勾勒出他們所處的新環(huán)境——這根本不是地面!
他們?nèi)?,背靠著背,像三只受驚的刺猬,站在一個巨大無比的傾斜深坑底部!幽藍(lán)的微光只能照亮腳下幾米見方的范圍。抬頭望去,坑壁呈令人絕望的弧度向上延伸,沒入上方深不可測的黑暗穹頂!坑壁并非土壤或巖石,而是由無數(shù)扭曲、翻轉(zhuǎn)、相互嵌合、閃爍著奇異冰冷金屬光澤的——巨大齒輪的斷片和廢棄銹蝕的管道構(gòu)成!那些齒輪斷片邊緣鋒利,管道扭曲如巨蟒的尸體,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整個深坑,就像一個被神明一拳砸爛的、巨大到無法想象的精密鐘表內(nèi)部遺??!冰冷死寂,只有一種宏大的機械尸體腐爛氣息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