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完最后一門的那天,教室后排傳來一聲響亮的歡呼,像顆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滿室喧囂。試卷被隨手塞進書包,草稿紙在空中劃出弧線,連平時最嚴肅的班長都笑著把課本摞成一沓,往地上拍了拍:“暑假快樂!”
顧念剛把物理筆記本放進書包,就被沈眠拽著胳膊往外跑:“去不去買冰棍?周延說他請客,就上次那家綠豆沙的!”
走廊里到處是打鬧的身影,有人抱著試卷往垃圾桶沖,有人舉著獎狀追著同學跑,陽光穿過窗戶,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撒了把跳躍的金粉。陸響跟在她們身后,書包甩在肩上,校服拉鏈松垮地敞著,露出里面印著?;盏陌譚恤——這是顧念第一次見他這么松弛的樣子,像根終于松開的弦。
“陸響!走??!”周延從樓梯口探出頭喊,手里已經舉著兩根快化了的冰棍。
陸響沒動,只是往顧念那邊偏了偏頭:“等她。”
顧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低頭假裝整理書包帶,卻聽見沈眠在旁邊偷笑:“哎喲,某人眼里只有‘等她’哦?!?/p>
周延被沈眠推了一把,趔趄著撞在墻上,冰棍水滴在胳膊上,卻笑得更歡:“懂懂懂,我們先去占位置,你們慢慢‘等’?!?/p>
兩人跑遠后,走廊里安靜下來。顧念把書包甩到背上,抬頭時正對上陸響的目光,他的嘴角噙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和平時冷硬的樣子判若兩人。
“暑假……”他開口,又頓住,像是在想措辭,“外婆那邊,需要幫忙嗎?”
“不用啦,”她搖搖頭,眼睛彎成月牙,“小姨說外婆能下地走路了,天天念叨著葡萄架該修了?!?/p>
他“嗯”了一聲,往樓梯口走,腳步卻放得很慢?!拔彝馄乓泊螂娫捔?,”他忽然說,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雀躍,“說院子里的葡萄熟了,讓我……有空帶同學去摘?!?/p>
顧念的腳步頓了頓,抬頭看他,陽光落在他發(fā)梢,鍍上一層淺金?!笆菃??”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南方姑娘特有的試探,“那……甜嗎?”
“應該比松子糖甜?!彼麄冗^臉,耳尖微紅,卻沒躲開她的目光,“你要是去,我讓外婆多留兩串紫的?!?/p>
樓下傳來周延和沈眠的打鬧聲,夾雜著“冰棍要化了”的嚷嚷。陸響率先邁步下樓,手卻在身側悄悄蜷了蜷——剛才那句話,他在心里練了整整一節(jié)課。
顧念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蘇州的雨,想起晚自習的燈光,想起那些藏在草稿紙里的小人、草莓糖的甜和“等你回來”的筆跡。原來夏天的風,真的會把攢了一學期的心意,吹得明明白白。
校門口的梧桐樹下,周延舉著快化完的冰棍沖他們喊:“磨磨蹭蹭干嘛呢!再不來綠豆沙都被搶光了!”沈眠在旁邊笑著捶他,手里卻牢牢攥著兩根沒開封的,其中一根是顧念愛吃的紅豆味。
陸響加快腳步,經過顧念身邊時,輕輕撞了下她的胳膊:“走了,吃冰棍去?!?/p>
陽光穿過梧桐葉的縫隙,在四人的影子上跳躍。暑假的風帶著蟬鳴和冰汽水的甜,卷著未說出口的約定,往更遠的夏天去了——那里有葡萄架下的等待,有講題時的默契,還有兩個慢慢靠近的人,終于敢在風里,露出藏了很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