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骨笛殘音十三年后,云深不知處的寒潭邊,總在深夜響起斷斷續(xù)續(xù)的笛音。
藍忘機坐在潭邊的石上,指尖摩挲著一支竹笛。笛身斑駁,
尾端刻著的“陳情”二字已模糊不清,這是魏無羨身死時,他從亂葬崗的灰燼里尋到的殘笛。
夜風(fēng)卷著水汽掠過衣襟,笛音突然變調(diào),尖銳得像瀕死的哀鳴。藍忘機猛地攥緊竹笛,
指節(jié)泛白——這不是他吹的。“含光君還在等他?”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藍忘機回頭,見溫寧站在不遠處,手里提著個食盒,里面是剛溫好的天子笑。十三年來,
溫寧總在月圓之夜送來這酒,像在履行某個未說出口的約定?!八貋砹?。
”藍忘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方才那聲笛音里,有魏無羨獨有的氣音,
像當(dāng)年在玄武洞底,他為自己療傷時吹的調(diào)子。溫寧愣了愣,隨即苦笑:“可聶宗主說,
莫家莊那具獻舍的身體,魂魄早就散了……”“不一樣?!彼{忘機起身,
竹笛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那不是獻舍,是‘歸墟’?!彼肫鹑烨霸谀仪f,
那少年跌跌撞撞撲向自己時,眼里閃過的驚惶與熟悉。當(dāng)劍鋒抵住少年咽喉時,
對方脫口而出的“藍湛”,絕不是旁人能模仿的。只是那魂魄太弱,像風(fēng)中殘燭,
被什么東西死死纏著,連記憶都支離破碎。“我去查過了。”溫寧壓低聲音,
“莫玄羽獻舍前,曾在密室里畫過一張陣圖,陣眼用的不是尋常精血,是……陰虎符的碎片。
”藍忘機瞳孔驟縮。陰虎符不是被他和魏無羨一起銷毀了嗎?2 詭手魏無羨是被凍醒的。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亂葬崗的山洞里,身邊堆著些發(fā)黑的稻草,遠處傳來熟悉的鴉鳴。
可抬手一看,卻不是自己的手——這雙手蒼白瘦弱,手腕上還留著幾道淺淺的刀疤,
是莫玄羽的?!靶蚜??”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魏無羨轉(zhuǎn)頭,見角落里蹲著個黑衣人,
臉上蒙著布,只露出雙淬了毒似的眼睛。對方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玉佩上刻著個“聶”字。
“你是誰?這是哪?”魏無羨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力,丹田處空蕩蕩的,
金丹沒了。黑衣人嗤笑一聲:“忘羨一曲遠,曲終人不散。魏公子連自己的老巢都不認得了?
”他站起身,緩緩扯下蒙面布,露出張溝壑縱橫的臉,左半邊臉像是被什么東西啃過,
猙獰可怖。魏無羨瞳孔驟縮:“聶明玦?你不是死了嗎?”眼前這人分明是聶明玦的輪廓,
可氣息卻陰邪得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八??
”聶明玦(暫且稱他為詭手聶)撫摸著臉上的傷疤,“被自己弟弟和金光瑤聯(lián)手碎尸萬段,
能甘心死嗎?”他猛地抓住魏無羨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我在聶氏祖墳底下埋了十三年,靠著吸食怨氣才拼湊出這副軀殼!魏無羨,
你不是最會用怨氣嗎?幫我報仇,我就還你金丹,還你完整的魂魄!”魏無羨這才明白,
自己不是獻舍重生,是被這詭手聶強行從輪回里拽出來的。對方用陰虎符碎片做引,
以莫玄羽的身體為容器,就是要利用他的陰虎符術(shù)?!拔覒{什么幫你?”魏無羨冷笑,
“聶明玦,你生前剛愎自用,害死多少無辜?如今變成這副鬼樣子,也是活該!
”“你沒得選?!痹幨致檹膽牙锾统鰝€黑木盒子,打開的瞬間,
魏無羨感覺魂魄像是被硬生生扯了一下,疼得蜷縮在地。盒子里是半顆陰虎符,
上面纏著一縷黑氣,正發(fā)出嗡嗡的共鳴?!斑@半顆符是當(dāng)年金光瑤偷偷藏起來的,
被我從他密室里找到?!痹幨致櫚淹嬷凶?,“你若不幫我,我就捏碎它,讓你魂飛魄散,
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蔽簾o羨咬緊牙關(guān)。他不怕魂飛魄散,可他還沒見到藍湛,
還沒問清楚,當(dāng)年不夜天城的雪地里,他是不是真的站在那里等了三天三夜。
3 寒潭秘藍忘機在寒潭底待了七天。潭底的石壁上,刻著他當(dāng)年偷偷記下的陰虎符圖譜。
指尖拂過那些扭曲的符文,突然發(fā)現(xiàn)角落里刻著一行小字,是魏無羨的筆跡:“藍湛,
此符戾氣過重,我死后必毀之,若有殘片,以‘忘羨’曲鎮(zhèn)魂。”原來他早就料到會有今日。
“含光君?!彼{思追的聲音從潭邊傳來,“聶懷桑宗主來了,說有要事相商。
”藍忘機浮出水面,用靈力烘干衣袍,才緩步走出寒潭。聶懷桑正坐在靜室的窗邊,
手里搖著扇子,見他進來,立刻起身行禮:“含光君,可查到什么了?
”“你早就知道陰虎符有殘片。”藍忘機開門見山。聶懷桑這幾日的故作驚慌,
瞞不過他的眼睛。聶懷桑臉上的笑容僵住,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家兄死后,
我在他書房發(fā)現(xiàn)過一張字條,說金光瑤藏了半顆陰虎符,還說……要提防‘歸墟’之術(shù)。
”“歸墟?”“是一種禁術(shù),能從輪回里強行召回魂魄,代價是獻祭千人精血。
”聶懷桑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懷疑,莫家莊的獻舍根本不是莫玄羽做的,是有人借他的手,
用歸墟術(shù)召回了魏公子,目的就是為了重鑄陰虎符。”藍忘機想起魏無羨在莫家莊時,
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心頭一沉:“是誰?”“我不知道。”聶懷桑搖頭,
“但家兄的字條里提到一個名字——‘玄門’。說是個隱世的宗門,專研禁術(shù),
與溫氏舊部有勾結(jié)?!睖厥吓f部?藍忘機想起溫寧說過,亂葬崗附近最近總有陰兵出沒,
難道……“含光君!”一個藍氏弟子匆匆跑來,“山下發(fā)現(xiàn)大量修士尸體,
死狀和當(dāng)年被溫晁用來練陰虎符的人一樣!
”4 陰兵陣魏無羨被詭手聶逼著畫陰虎符的陣圖。他故意在圖譜里加了幾個錯漏的符文,
想拖延時間,卻被對方一眼看穿。“別?;印!痹幨致櫰∷牟弊?,
將半顆陰虎符按在他眉心,“這符認主,只有你的血能讓它復(fù)原。你若不聽話,
我就讓那些陰兵去云深不知處,把藍忘機抓來陪你?!蔽簾o羨渾身一震。他能感覺到,
陰虎符的戾氣正順著眉心往四肢蔓延,那些被符術(shù)害死的冤魂在嘶吼,像要沖破皮膚。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艱難地開口?!白鍪裁??”詭手聶狂笑,
“我要讓所有背叛我的人都付出代價!金光瑤已經(jīng)死了,但聶懷桑不能活!藍曦臣包庇兇手,
也該死!還有那些名門正派,當(dāng)年看著我被碎尸,沒有一個人說話,都該下地獄!
”他的聲音越來越癲狂,身上的黑氣也越來越濃。魏無羨突然明白,這不是聶明玦的怨氣,
是有人在他體內(nèi)種了“玄陰草”——一種能放大負面情緒的毒草,
溫晁當(dāng)年就用這東西控制過溫逐流。“是玄門的人派你來的,對不對?”魏無羨盯著他,
“他們想利用你重鑄陰虎符,再用陰兵陣屠盡百家,是不是?”詭手聶臉色驟變,
掐著他脖子的手猛地收緊:“你怎么知道?”魏無羨笑了,
笑得咳出了血:“因為我見過這種陣。當(dāng)年溫氏血洗蓮花塢,用的就是改良版的陰兵陣。
而改良陣圖的人,是玄門的叛徒,后來被我殺了?!彼室庹f出這段往事,想激怒對方,
趁機找到玄陰草的弱點。果然,詭手聶被刺激得渾身發(fā)抖,黑氣翻涌間,
魏無羨看到他后心處,有個青色的草葉印記。就在這時,山洞外傳來一陣騷動,是藍忘機!
“魏嬰!”藍忘機的聲音穿透石門,帶著焦急?!八{湛!”魏無羨掙扎著想回應(yīng),
卻被詭手聶打暈過去。詭手聶將他綁在祭壇中央,拿起匕首,
對準他的心臟:“既然你不肯合作,就用你的血來獻祭吧!”匕首落下的瞬間,石門被炸開,
藍忘機的避塵劍直刺詭手聶后心。“噗嗤”一聲,避塵穿透了草葉印記,詭手聶慘叫一聲,
黑氣瞬間潰散?!八{湛……”魏無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藍忘機沖過來解開繩索,
眼眶突然就紅了?!拔以??!彼{忘機將他抱在懷里,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顫抖,“別怕,
我?guī)慊丶??!? 忘羨曲詭手聶被制服后,吐出了玄門的秘密。
原來玄門的門主是溫若寒的私生子溫玄,當(dāng)年被溫晁排擠,隱姓埋名創(chuàng)立玄門,
一直想奪回溫氏的地位。他知道陰虎符的威力,便策劃了歸墟術(shù),想利用魏無羨重鑄符印,
再用陰兵陣血洗百家?!八卦诓灰固斐堑膹U墟里?!痹幨致櫻傺僖幌?,
“那里有他用千人精血布的‘聚陰陣’,今晚月圓,
他就要用魏無羨的魂魄祭陣……”話沒說完,他就徹底散了。
藍忘機立刻帶著魏無羨趕往不夜天。路上,魏無羨靠在藍忘機懷里,意識時斷時續(xù)。
陰虎符的戾氣還在侵蝕他的魂魄,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透明?!八{湛,
我好像……又要走了。”他笑了笑,眼角卻滑下淚,“這次走了,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不會的。”藍忘機握緊他的手,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給他,“我不會讓你走。
”他想起魏無羨刻在寒潭底的話,從乾坤袋里取出那支殘笛,放在唇邊。
《忘羨》的調(diào)子在夜風(fēng)中響起,清澈又溫柔,像極了當(dāng)年在云深不知處的月下,
他第一次聽到的那曲。魏無羨愣住了。那些破碎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藏書閣的燈,
玄武洞的傷,窮奇道的雨,不夜天的雪……還有藍忘機在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的背影。
“藍湛……”他哽咽著,“你當(dāng)年……為什么不告訴我?”藍忘機沒有回答,
只是將他抱得更緊,笛音也越發(fā)溫柔。不夜天城的廢墟上,溫玄正站在祭壇中央,
周圍擺滿了骷髏頭,聚陰陣發(fā)出幽幽的綠光?!拔簾o羨,你終于來了。”溫玄轉(zhuǎn)過身,
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快把陰虎符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魏無羨掙脫藍忘機的懷抱,站直了身子。雖然魂魄依舊虛弱,但眼神卻恢復(fù)了往日的桀驁。
“想要陰虎符?”他冷笑,“就憑你?”他抬手結(jié)印,
那些被聚陰陣困住的冤魂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溫玄撲去。
這是他剛才在笛音里藏的術(shù)法——用《忘羨》曲安撫冤魂,再借他們的力量反噬陣眼。
“不可能!”溫玄尖叫,“你怎么可能控制他們?”“因為你不懂。”魏無羨的聲音很輕,
卻帶著千鈞之力,“陰虎符的力量不是來自殺戮,是來自守護。你用怨氣害人,
永遠也得不到它的認可?!彼{忘機趁機祭出避塵,一劍刺穿了溫玄的心臟。
聚陰陣隨著溫玄的死亡而潰散,那些冤魂在《忘羨》曲中漸漸平靜,化作光點消散在夜空中。
魏無羨看著自己漸漸透明的手,笑了笑:“藍湛,好像還是……不行。
”藍忘機沖過去抱住他,將自己的金丹之力全部渡給他:“別說話,撐住!
”可魏無羨的身體還是在變透明,像融化的雪?!八{湛,”他抬起手,想摸摸藍忘機的臉,
卻在半空中停住,“我其實……一直都知道。知道你在藏書閣替我擋的戒尺,
知道你在不夜天……”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化作一道白光,融入藍忘機的眉心。
6 歸處藍忘機回到了云深不知處。他把自己關(guān)在靜室里,三天三夜沒出來。第四天清晨,
他推開房門,眼底的紅血絲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靜。他走到寒潭邊,拿出那支殘笛,
放在唇邊?!锻w》的調(diào)子再次響起,這一次,潭底傳來了回應(yīng)——是魏無羨的聲音,
和他一起合奏。藍忘機笑了。他知道,魏無羨沒有走。他的魂魄被自己的金丹之力護住,
融進了血脈里,成了彼此的一部分。后來,藍忘機成了仙督,整治百家,清除邪祟,
世人都說含光君越來越像當(dāng)年的魏無羨,溫柔又強大。只有溫寧知道,每個月圓之夜,
靜室里都會傳出兩支笛音,一支清澈,一支張揚,合在一起,就是世間最動聽的《忘羨》。
又過了許多年,藍忘機坐在云深不知處的山門前,看著一個穿著黑衣的少年朝自己跑來。
少年眉眼彎彎,像極了記憶中的模樣,手里還拿著支竹笛。“藍湛!我回來了!
”藍忘機站起身,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皻g迎回家,魏嬰。
”《陳情令:忘川語·續(xù)篇》7 殘魂生魏無羨的身影在山門前凝住,
指尖的竹笛還帶著趕路的風(fēng)塵。他看著藍忘機鬢角新增的幾縷銀絲,突然想起自己消散前,
對方將金丹之力渡給自己時,眼底那決絕的溫柔?!澳愕攘硕嗑??”他聲音發(fā)啞,
像怕驚擾了這云深不知處的寂靜。藍忘機走上前,替他拂去肩頭的落葉,
指尖觸到的溫?zé)崾钦鎸嵉摹@不是魂魄,是實打?qū)嵉娜馍??!安痪?。”他輕聲道,
“不過三載?!蔽簾o羨卻紅了眼。他在藍忘機的血脈里沉睡著,
能清晰感知到對方的執(zhí)念:每日用靈力溫養(yǎng)他的殘魂,翻遍古籍尋找重塑肉身之法,
甚至瞞著所有人,去了一趟忘川。忘川水蝕骨,凡人踏足即化,
可藍忘機憑著仙督的修為硬闖,取回了一碗“生魂露”——那是用千萬輪回者的愿力凝結(jié)的,
能讓殘魂聚形。“傻子?!蔽簾o羨攥緊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人想哭,
“就為了個不靠譜的傳說,拿自己性命去賭?”藍忘機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