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演出過后他就離開了,她的生活也回歸了正軌
軍訓結束后的傍晚,蕭沐芷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寢室門。一包真空包裝的臘腸突然遞到眼前,扎著丸子頭的女生笑容燦爛:"同學你好,我叫林雪,重慶人!"
"陳嬌,本地人。"靠窗床位的短發(fā)女生揮了揮手,"我媽塞了一堆零食,大家一起吃。"
"陸清,福建來的。"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推了推眼鏡,"這是自家茶山的鐵觀音。"
蕭沐芷接過臘腸,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淺藍色的助聽器上:"蕭沐芷,叫我木子就好。"
林雪變魔術般掏出一個小本子:"大家把生活習慣寫一下唄!比如我睡覺必須戴耳塞..."
筆記本傳到蕭沐芷手里時,她猶豫了一下,寫下:"左耳聽力障礙,晚上會摘助聽器,可能需要開臺燈看書。"
三個室友看完后不約而同地點頭,陳嬌甚至立刻起身調整了床位:"木子睡我下鋪吧,我這里離插座近。"
窗外傳來軍訓新生的口號聲,夕陽將四個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長。蕭沐芷突然想起蘇子凌說過的話:"A大會有很多溫暖的人,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九月的太陽像火爐般炙烤著操場。蕭沐芷站在方陣里,汗水順著鬢角滑落,助聽器邊緣的皮膚已經泛紅。
"全體都有!正步走!"
教官的吼聲通過助聽器震得耳膜發(fā)疼。蕭沐芷咬牙跟上節(jié)奏,眼前卻開始發(fā)黑。突然,一陣尖銳的電流聲刺入耳中,她踉蹌了一下。
"報告!有人暈倒了!"
意識模糊間,蕭沐芷感覺自己被抬到樹蔭下。冰涼的濕毛巾貼上額頭時,她聽見薛圓圓的聲音:"助聽器進水了?怎么會有電流聲..."
"是汗液。"江航的聲音很近,"先摘下來,我?guī)メt(yī)務室。"
有人輕輕取下她的助聽器,世界頓時安靜下來。透過模糊的視線,蕭沐芷看見江航白大褂的一角和薛圓圓焦急的臉。這個場景莫名熟悉,讓她想起高三那年被父親打傷后,也是這兩個人守在病床前。
"沒事的。"她試圖用口型說,卻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看懂。
醫(yī)學院的咖啡廳里,蕭沐芷攪拌著熱可可,看著對面的薛圓圓往奶茶里加第三包糖。
"圓圓,"她突然開口,"我一定會治好你的心臟病。"
薛圓圓的手停在半空,糖包掉在桌上:"怎么突然說這個..."
"江航哥告訴我了。"蕭沐芷盯著杯中的旋渦,"你拒絕去美國手術的事。"
窗外的梧桐葉飄落在窗臺上。薛圓圓戳著杯底的珍珠,聲音輕得像羽毛:"成功率只有45%,太冒險了。"
"可如果不去嘗試..."蕭沐芷的聲音哽住了。她想起自己拒絕耳蝸手術時蘇子凌失望的眼神,此刻終于理解了那種心情。
薛圓圓突然握住她的手:"木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勇敢。"她的指尖冰涼,"我害怕死在手術臺上,再也見不到你們..."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蕭沐芷想起奶奶去世前說的話:"沐芷啊,醫(yī)生治的不只是病,還有人心。"
解剖課后的傍晚,蕭沐芷在實驗室門口堵住了江航。
"陪我喝酒。"她的白大褂上還沾著福爾馬林的味道,眼底有濃重的陰影。
江航皺眉看了看表:"心理醫(yī)生約的幾點?"
"八點。"蕭沐芷靠在墻上,"在那之前,我需要酒精。"
暮色中的酒吧燈光昏暗。蕭沐芷盯著杯中的威士忌,冰塊碰撞的聲音通過助聽器格外清晰。
"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江航轉著檸檬水杯,"你上次這么說是在高三。"
蕭沐芷將酒一飲而盡,喉嚨火辣辣地疼:"那時候至少有目標...考上A大,逃離那個家。"她苦笑著,"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你有全世界最好的醫(yī)學院,有兩個愿意為你擋子彈的朋友。"江航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還有人在大洋彼岸為你寫歌。"
酒杯"哐當"一聲砸在桌上。蕭沐芷紅著眼睛抬頭:"他三個月沒聯(lián)系我了。"
"那你聯(lián)系他了嗎?"江航反問,"蕭沐芷,你總是等著別人來救你。"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心臟。蕭沐芷想起父親酗酒時她躲在衣柜里的童年,想起被同學欺負時默默忍受的高中,甚至想起蘇子凌離開時她連一句"別走"都沒說出口。
"吃藥了嗎?"江航的語氣軟下來。
蕭沐芷點點頭,從包里掏出抗抑郁藥的空包裝。窗外的霓虹燈變換著顏色,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寢室里的藍牙音箱播放著最新上榜的英文歌。蕭沐芷正整理著神經解剖學筆記,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前奏。
"這首!這首超好聽!"陳嬌激動地調大音量,"Y國音樂學院的天才新人Suzling的首支單曲!"
吉他聲像流水般傾瀉而出,隨后是一個清澈的男聲唱著關于思念的歌詞。即使通過助聽器失真的音質,蕭沐芷也瞬間認出了那個聲音。
"子凌?"她脫口而出。
陳嬌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跳起來:"木子你認識Suzling?他是最近超火的創(chuàng)作歌手!Y國音樂學院建校以來最年輕的獎學金獲得者!"
蕭沐芷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張專輯封面——蘇子凌穿著黑色高領毛衣,站在櫻花樹下拉小提琴,眼角那顆淚痣被刻意打亮。簡介里寫著:"首張EP《給A的八封信》,靈感來自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我們是...朋友。"蕭沐芷輕聲說,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屏幕。
那天晚上,她戴著耳機循環(huán)播放這張EP直到電量耗盡。助聽器不適合聽音樂,但那些旋律依然清晰地傳入心底。最后一首《第八封信》里,蘇子凌唱道:"如果風能帶去我的思念/你是否會在櫻花盛開時/想起那個不會告別的少年..."
心理咨詢室的沙漏緩緩流淌。李醫(yī)生推了推眼鏡:"所以,最近觸發(fā)情緒低落的是聽到那首歌?"
蕭沐芷捏著抱枕一角:"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你聯(lián)系過他嗎?"
同樣的問題,江航也問過。蕭沐芷搖搖頭:"我怕打擾他。"
"蕭同學,"李醫(yī)生溫和地說,"你知道抑郁癥最大的謊言是什么嗎?是'我一個人可以'。"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蕭沐芷想起蘇子凌臨走時塞給她的紙條,一直被她鎖在抽屜最深處,甚至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眼。
"下次咨詢前,我希望你完成一個作業(yè)。"李醫(yī)生遞給她一張明信片,"給重要的人寫句話,不需要寄出去。"
明信片上是A大的櫻花大道。蕭沐芷盯著看了很久,眼前浮現(xiàn)出蘇子凌說"我在英國等你"時發(fā)亮的眼睛。
醫(yī)學院的玻璃長廊灑滿陽光。蕭沐芷站在耳鼻喉科主任辦公室門外,手里攥著聽力檢測報告。
"考慮好了?"江航從實驗室出來,白大褂上沾著試劑痕跡。
蕭沐芷點點頭:"成功率提升到82%了。"
"還是沒告訴他?"
"如果失敗了..."蕭沐芷摸了摸助聽器,"就讓他記住我現(xiàn)在能聽見的樣子。"
江航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遞給她一份文件:"薛圓圓的手術預約在下個月。她說...如果你敢做耳蝸手術,她就敢賭那45%的成功率。"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蕭沐芷想起高三那年,她和薛圓圓也是這樣互相攙扶著走過最黑暗的日子。如今她們一個要治愈耳朵,一個要治愈心臟。
"幫我個忙。"蕭沐芷突然說,"如果手術失敗...把這個交給蘇子凌。"
她從筆記本里取出那張寫好的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話:"謝謝你讓我聽見這個世界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