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的登山靴碾碎了幾簇?zé)晒廪?,綠色汁液在靴底洇開。他彎腰撿干柴時,腳踝突然被藤蔓纏住,踉蹌著撞向巖壁——潮濕的苔蘚下,一道黑黢黢的裂縫豁然顯現(xiàn),像巨獸微張的嘴。
“我艸!”胖子踉蹌著后退半步,手電筒光束刺進裂縫,卻被黑暗吞噬。黑瞎子幾乎同時貼上來,護目鏡滑到鼻尖,瞳孔在陰影中收縮:“有穿堂風(fēng)。”他用匕首挑起一縷苔蘚,斷面潮濕的綠意中夾雜著褐色纖維,“棉布蹭的,不超過三天?!?/p>
張起靈的腳步聲忽然消失。眾人回頭時,他已側(cè)身貼在裂縫邊緣,鼻尖幾乎觸到巖壁。吳邪熟悉的冷冽氣息混著潮濕土腥傳來,只見那人筆尖微動,像是在分辨空氣中的分子構(gòu)成。當(dāng)他直起腰時,眼底掠過一絲冰碴般的寒意,黑金古刀也已經(jīng)出鞘。
“人工痕跡?!苯庥瓿嫉闹讣鈸徇^裂縫邊緣,苔蘚下隱約可見鑿痕,“但近期有人用藤蔓刻意遮掩?!彼ь^看向張起靈,后者的目光正釘在裂縫深處,仿佛要把黑暗看穿。
張起靈的沖鋒衣最先消失在裂縫中,吳邪緊隨其后,肩膀擦過濕滑的巖壁,涼意滲進衣領(lǐng)。胖子的工兵鏟刮到巖壁,火星濺起又熄滅,驚得頭頂某處傳來蝙蝠振翅聲。
“都把燈聚在腳下?!焙谙棺拥穆曇魪那胺絺鱽恚瑤е币姷泥嵵?,“別亂照?!?/p>
吳邪照做時,光束掃過巖壁,瞳孔猛地收縮——苔蘚覆蓋的石面上,歪歪扭扭刻著半幅圖案:像是某種生物的爪子,又像扭曲的火焰。更遠處,一個圓形符號反復(fù)重疊,中心是個猙獰的孔洞,像被利爪撕裂的眼。
張起靈的腳步突然頓住。吳邪撞在他背上,鼻尖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只見那人的后頸肌肉繃緊,握著開山刀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刀刃在石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小哥?”吳邪低聲喚道。
張起靈沒有回頭,卻伸出左手,掌心向后——這是停止前進的手勢。所有人瞬間靜止,只有解雨臣的環(huán)境檢測儀發(fā)出極輕微的“滴”聲,屏幕上藍色波紋如心跳般起伏。
祭壇上的黑色污漬還帶著黏性,解雨臣的鑷子剛觸到它,黑瞎子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彼秘笆准馓羝鹨粔K焦骨,骨頭上的刻痕在手電光下泛著青灰色,“這不是動物骨頭。”
吳邪的胃袋猛地抽搐。那分明是人類指骨,關(guān)節(jié)處還殘留著未燒盡的結(jié)締組織。胖子的喉結(jié)滾動,喉間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那里。
“看這個?!苯庥瓿嫁D(zhuǎn)向巖壁,巨型“撕裂之眼”在光束中跳動,仿佛有液態(tài)的黑暗在眼眶里翻涌。張起靈的刀尖突然戳向那只“眼睛”,刀刃沒入石壁半寸,碎石簌簌落下。
“小哥!”吳邪伸手去拉,卻見那人肩膀劇烈起伏,胸口的麒麟紋身隔著布料若隱若現(xiàn)。
黑瞎子的手電掃過角落,金屬水壺在陰影中閃著冷光。他撿起來時,壺蓋“當(dāng)啷”落地,露出內(nèi)側(cè)的刻字:“K·Z”。
“軍用水壺,編號格式像境外雇傭兵?!焙谙棺佑秘笆浊昧饲米冃蔚膲厣?,“能把這玩意兒捏成這樣的,不是人?!?/p>
胖子突然指著祭壇邊緣:“你們看那灘血…像不像個掌???”
所有人的光束同時匯聚,祭壇中央的污漬邊緣,確實有五個模糊的指痕,每個指端都拖著長長的血線,像是掙扎著抓撓過石面。
吳邪的掌心全是冷汗,張起靈的后背始終僵硬如鐵,開山刀在狹窄的通道里劃出火星,仿佛要把身后的黑暗切碎。
“大家小心”解雨臣突然低喝,“有東西在移動!”
所有人瞬間貼緊巖壁。吳邪的耳朵里響起高頻的嗡鳴,像是某種生物發(fā)出的次聲波。胖子的工兵鏟重重磕在石壁上,驚起一片塵土——在他們頭頂?shù)年幱袄铮坪跤惺裁礀|西閃過,帶著潮濕的腐味。
張起靈的刀光驟然亮起,吳邪只看見半片灰綠色的鱗片擦著他鼻尖飛過,落在地上發(fā)出“啪嗒”聲。那是某種爬行動物的鱗片,邊緣布滿鋸齒狀突起,中央有個貫穿的孔洞,像是被利爪穿透。
“跑!”黑瞎子突然推了把解雨臣,五人在狹窄的通道里狂奔。吳邪的膝蓋撞在巖壁上,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有張起靈攥著他后衣領(lǐng)的手,像鐵鉗般堅定。
陽光刺破霧氣的瞬間,吳邪踉蹌著跪倒在營地的草地上,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松針味的空氣。胖子癱坐在地,解開領(lǐng)口露出蒼白的脖頸,上面爬滿了雞皮疙瘩。
黑瞎子蹲在一旁,用匕首挑開那片鱗片,金屬與鱗片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不是已知物種。”
張起靈背對眾人坐在巖石上,手里把玩著一塊獸骨碎片。吳邪看見他的拇指反復(fù)摩挲著骨頭上的刻痕,像是在破譯某種密碼。當(dāng)他轉(zhuǎn)頭時,陽光照亮他緊抿的唇線,眼底翻涌的暗潮幾乎要將人吞沒。
“這個。”吳邪摸出黑色碎片,在陽光下,那些細微的蝕刻電路清晰可見,“像是無人機的殘骸?!?/p>
解雨臣的瞳孔收縮:“無人機能飛到這種地方?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讓它墜毀在這里?!焙谙棺咏涌冢o目鏡后的眼睛瞇成細線,“或者,它在追蹤什么東西。”
遠處的雨林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像是某種巨獸在深處踱步。張起靈突然站起身,開山刀歸入刀鞘的聲音清脆如裂帛:“走?!彼聪騾切埃抗鈷哌^他攥著碎片的手,“帶上所有東西?!?/p>
胖子咽了口唾沫,開始收拾裝備:“胖爺我算是明白為什么小哥總說‘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這他媽根本不是人能搞出來的事兒!”
解雨臣將獸骨碎片裝入密封袋,動作突然頓住——其中一塊骨頭上的刻痕,竟然有些眼熟,他迅速掩蓋住眼底的波動,抬頭時,正撞上黑瞎子探究的目光。
五人踏上歸途時,身后的雨林突然安靜下來,仿佛有雙眼睛在樹冠深處注視著他們。吳邪回頭望去,裂縫已被藤蔓重新覆蓋,只有偶爾吹過的風(fēng),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像是某人藏在齒間的血。
雨林在身后漸漸遠去,但那個幽暗洞穴里的景象,卻如同一道陰影,在他們心里揮之不去,當(dāng)月光再次籠罩雨村時,某扇窗戶里亮起的燈光下,五個身影圍坐在一起,面前攤開的物證泛著冷光,而更冷的,是窗外不知何時飄來的霧,和霧中若有若無的,爪子刮擦巖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