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真是精彩!”
沈沖撫掌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工廠回蕩,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快意。
“好一對情深義重的亡命鴛鴦吶!真是感人至深!沈某的眼淚都快被你們騙出來了!”
他的笑聲猛地剎住,臉上虛偽的贊嘆瞬間褪去,鏡片后那雙惡毒的雙眼,死死鎖定在軒轅明身上。
“可惜啊,夏禾姑娘。”
“現在——條件變了!”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最開始,我們的條件多么優(yōu)厚啊!你點頭加入全性,他就可平安無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你們非不接受。”
他猛地一揮手,指向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毫不壓抑自己對軒轅明旺盛的殺意:
“而現在!看看他做了什么?!”
他指向軒轅明,手指因為憤怒而微顫。
“他傷了丁嶋安!那是‘豪杰’!是全性地門面!這哪是傷了一個人?這是對整個全性威名的踐踏!”
“他殺了我精心挑選、苦心經營的‘客戶’!這些不是阿貓阿狗!他們是我的‘本金’!是我的‘生意’!是我沈沖立足的根本!現在,全變成了他刀下的爛肉!這筆血債,誰來償?!”
“更可恨的是,他幾次三番出言不遜!嘲笑我沈沖怯懦如鼠!這份狂妄!這份侮辱!必須用血來洗刷!軒轅明——他必須死!”
“這件事,天王老子來了也沒得商量!此地,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他猛地豎起一根手指,如同判官的令簽,直指軒轅明:
“現在,你們有兩條路可以選。”
“第一條路: 夏禾,你親手,撿起那把刀,給我——殺了他!”
“我可以大發(fā)慈悲,留他一條全尸,尸體……任你處置,隨你帶走埋了也好,抱著哭到天荒地老也罷,隨你!”
緊接著,他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條路:軒轅明,你像個男人一樣,自己動手!撿起你的刀,抹了脖子!”
“我沈沖以‘禍根苗’的名號起誓!只要你咽氣,我絕不為難夏禾!從此天涯海角,我絕不找她麻煩!這是你最后能為她做的‘好事’!”
沈沖的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如同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這兩條路,你們都不選……”
他攤開雙手,得意得甚至有些輕佻:
“那么,軒轅明!我會讓我的‘客戶’們,把你一寸一寸地剁成肉泥!而夏禾…”
他的目光如同骯臟的舌頭舔過夏禾慘白的臉:
“我會讓她親眼看著你死!然后,我會解除她身上那點可憐的限制,讓她盡情地‘享受’我這些饑渴的客戶們!
“放心,我的客戶一定讓小美人享受到真正的極樂!他們的奉獻也會讓夏禾徹底成為全性最妖艷,最美麗的刮骨刀!哈哈哈哈哈。”
沈沖惡毒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液,一字一句地滴落在軒轅明死寂的心湖上。
“極樂...刮骨刀...看著...死...”
這些字眼,帶著沈沖那令人作嘔的戲謔和冷酷,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了軒轅明內心深處!
夏禾那訣別和背叛所帶來的巨大心碎和無力感,瞬間被一股更原始而暴烈的情緒沖垮!
屈辱!
沈沖將他軒轅明的生命,當成了可以隨意交易的籌碼!將他視為案板上待宰的豬羊!甚至還要用他殘破的尸體和夏禾的墮落去折磨彼此的靈魂!
狂怒!
這雜碎竟以為他軒轅明如此輕易地引頸就戮!還敢如此惡毒地安排夏禾的未來!
士可殺,不可辱!
“嗬...嗬嗬...”
伴隨著一陣如同野獸一般的嘶鳴,軒轅明空洞流淚的眼睛,猛地聚焦!
他極其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釘在遠處沈沖那張寫滿得意的臉上。
那目光,不再是空洞和絕望,而是如同從地獄爬出的修羅,充滿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與毀滅的意志!
“沈——沖——?。?!”
那是一聲仿佛來自九幽深淵的咆哮,裹挾著無盡恨意與暴戾,猛地撕裂了車間的死寂!
這咆哮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融合了被踐踏尊嚴的狂怒,對愛人的心痛,以及破釜沉舟的決死意志!
轟——!
一股充滿毀滅氣息的猩紅血光,竟從他本已油盡燈枯,經脈寸斷的軀體內轟然爆發(fā)!
那血光如同燃燒的生命之火,帶著令人心悸的威壓和慘烈,纏繞著他殘破的身軀,將他映襯得如同浴血的魔神!
這是來自關羽印記最深處,被徹底激怒的武圣之怒!
是靈魂在極致屈辱下爆發(fā)的,玉石俱焚的反擊!
每一次血光的跳動,都仿佛在燃燒他殘存的生命力!
“我——必——殺——你——?。?!”
軒轅明此刻宛如從滾燙的血與火中爬出的魔神!
“天——涯——海——角——!挫——骨——揚——灰——!”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那恐怖的血光,讓所有圍攻的嘍啰駭然失色,下意識地后退!
“明!”
夏禾被這狂暴的怒意和沖天的血光驚得心神劇震!
然而,震驚之后,并非看到希望的喜悅,而是一種針扎般的劇痛!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血光中蘊含的毀滅氣息——那是在透支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生命本源!
他竟然在用最后殘存的生命力強行點燃怒火!
心疼!
仿佛被手攥緊了心臟。
他傷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為什么還要這樣燃燒自己?!
恐懼!
比面對沈沖的威脅更深的恐懼——她怕這血光燃盡之時,就是他的生命之火熄滅之刻!
但看著他那雙眸中燃燒著不屈火焰,此刻,他們心有靈犀——
沈沖的惡毒沒有摧毀他,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寧折不彎的驕傲和守護到底的決心!
這血光,是他不屈的吶喊,是他守護的意志在燃燒!
不能讓他獨自燃燒!
這個念頭瞬間壓倒了所有的心疼和恐懼。
“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包含了太多——
對不起之前用炁禁錮了你,對不起讓你陷入如此絕境,對不起現在只能陪你一起燃燒!
她切斷了所有在軒轅明體內的炁息鏈接,方便他全力施展!
同時一股柔和的推力將他向后推開半步,遠離了因驚駭而短暫停滯的嘍啰!
“我們一起!”
夏禾的聲音不再凄楚,而是充滿了同生共死的決絕!
粉色的炁息不再用于束縛或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道凌厲致命的粉紅鞭影,帶著不顧一切的慘烈,主動迎向了最近的敵人!
她的目標很明確——殺出一條血路!
或者,陪他戰(zhàn)至最后一息!
“殺——?。?!”
束縛徹底解除,體內殘存的續(xù)命之炁被那沖天的怒意和血光點燃!
軒轅明撿起了地上的唐刀,恰如從地獄回歸的兇神!
他揮舞著唐刀再次沖入敵群!
刀光比之前更加狠辣,更加不計后果!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每一刀揮出,都伴隨著他身上的血光和敵人都鮮血飚射!
他游走在沈沖珍視的“客戶”中,在黎明之前,用生命和鮮血出演了一場華麗而盛大的血色華爾茲!
他的眼中只剩下沈沖,只剩下毀滅!
沈沖站在遠處,冷漠地看著二人的困獸之斗,嘴角噙著殘忍的笑意。
他不在乎手下的死活,這些“客戶”本就是消耗品。
他只需要等待,直到耗盡軒轅明最后那點燈油。
一個、兩個、三個……地上又添了幾具尸體。
但更多的嘍啰在“高利貸”的強制驅使下,紅著眼,踩著同伴的血肉,前仆后繼!
軒轅明的動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
那狂暴的血光也黯淡了幾分,每一次攻擊都伴隨著劇烈的喘息。
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
一個手持淬毒短匕的瘦小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側面死角撲出,匕首狠狠扎向軒轅明的肋下!
軒轅明勉強扭身,刀柄格擋!
鐺!
匕首被蕩開,但刀柄上傳來的巨力讓他踉蹌后退,牽動全身傷勢,眼前一陣發(fā)黑,差點摔倒。
就是這一瞬間的遲滯,幾道陰狠的炁勁和一把沉重的鐵錘,已從不同方向朝他頭頂和后背狠狠砸落!
躲不開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軒轅明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車間深處,巨大廢棄熔爐旁,幾個銹跡斑斑的巨大金屬罐!
罐體上,模糊褪色的危險品標識在昏暗光線下依稀可辨——易燃!高壓!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沌的意識!
“夏禾!趴下!??!”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同時不再理會砸向自己的攻擊,身體猛地向側面一個狼狽的翻滾。
而手中唐刀灌注了李太白劍訣中最后一點飄逸迅疾的炁,化作一道流光,目標直指——遠處熔爐旁一個半掩在油污中的老舊配電箱!
嗤啦——!
刀鋒精準無比地刺穿了銹蝕的鐵皮箱!耀眼的電火花如同毒蛇般瞬間竄起!
火星!四濺的火星!
其中一點微弱的火星,如同被命運的手指輕輕一彈,飄飄悠悠,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劃過一道微妙的弧線,落向其中一個泄漏著粘稠黑色油污的巨大金屬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沈沖臉上的殘忍笑意僵住,瞬間化為極致的驚駭!
他嗅到了空氣中那驟然濃郁、令人頭皮炸裂的油氣味!
“不——!??!”
他的尖叫聲被淹沒在——
轟?。。。。。。。?/p>
一點星火,點燃了積蓄的油污與揮發(fā)氣體!
無法形容的巨響!如同沉睡地底的巨獸被驚醒,發(fā)出毀滅的咆哮!
熾白的光芒瞬間吞噬了車間深處的一切!狂暴的火焰如同掙脫束縛的火龍,以那幾個巨大油罐為核心,瘋狂地膨脹、席卷!
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每一個活物身上!
玻璃窗在高溫中瞬間汽化!銹蝕的鋼鐵支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斷裂!
巨大的機器殘骸被拋飛!火焰裹挾著濃煙和致命的碎片,如同海嘯般向四面八方洶涌擴散!
“跑?。?!”
混亂中,不知是誰發(fā)出凄厲的慘嚎。圍攻軒轅明的嘍啰們首當其沖,瞬間被火焰和沖擊波吞沒,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便化作了焦炭!
稍遠一些的,也被拋飛或被飛濺的燃燒物點燃,發(fā)出凄厲的哀嚎,在火海中翻滾。
沈沖在爆炸發(fā)生的瞬間,護體罡炁便亮到了極致,整個人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皮球,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倒射!
他撞破了身后早已搖搖欲墜的磚墻,帶著一身的火焰和煙塵,狼狽無比地翻滾在工廠外的荒草地上!
他顧不得灼傷的劇痛,驚恐萬狀地回頭看了一眼那片瞬間化作煉獄的巨大火球,眼中充滿了后怕和怨毒,再也不敢停留分秒,頭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荒野深處!
而爆炸的核心邊緣,軒轅明在擲出唐刀的瞬間,便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如同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撲向了離他最近的夏禾!
他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毀滅性的沖擊波和烈焰!
整個世界,在夏禾的尖叫聲中,被震耳欲聾的轟鳴和灼熱的氣浪徹底吞沒……
………
不知過了多久。
火焰仍在廢墟的某些角落頑固地燃燒,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濃煙滾滾,遮蔽了剛升起的朝陽。
巨大的工廠徹底化作了一片鋼鐵廢墟。
“這邊!有微弱的炁息反應!快!”
“小心塌方!老孟,用你的‘禽獸師’看看!”
嘈雜的人聲和手電筒的光束刺破了濃煙。
幾道穿著哪都通公司制服的身影,在兩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清理著堆積如山的瓦礫和燒焦的金屬。
其中一位眼神如鷹隼一般銳利,另一位帶著眼鏡,氣質略微有些怯懦。
“華頭!在這里!”一個員工驚呼。
幾道光束匯聚過去。
只見在一堆扭曲的工字鋼和破碎水泥板形成的狹小三角空間里,兩具身體緊緊糾纏在一起。
男人俯身向下,雙臂以一種近乎嵌入的姿勢,死死地將女人護在身下。
他的后背一片焦黑,衣服早已碳化,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灼傷和深可見骨的傷口,被落下的碎石和鋼筋劃得血肉模糊。
而被他護在懷中的夏禾,雖然也灰頭土臉,身上有多處擦傷,嘴唇有些發(fā)紫,但明顯傷勢輕得多,只是昏迷不醒。
男人的姿勢,就像一座在毀滅風暴中,用盡最后力氣也要為身下之人撐起一片方寸之地的拱橋。
“我的天……”一個年輕員工倒吸一口涼氣。
老孟推了推眼鏡,看著那幾只圍過去吱吱叫的老鼠傳遞的信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華頭……下面那個男的……生命體征……微弱到幾乎……快沒了。女的……還好……只是……缺氧昏迷?!?/p>
華風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下,眉頭緊鎖。
他伸出手指,探向軒轅明脖頸處微弱的脈搏,又看了看他后背慘烈的傷勢和身下那片被焦黑的血浸透的土地,沉聲下令:
“快!小心點!把人挖出來!男的立刻送急救!女的也檢查一下!通知總部,目標找到,一瀕死一輕傷,現場……全性嘍啰全滅,沈沖……疑似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