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別墅區(qū)靜謐,夏季繁星燦爛,天空像一塊鑲了鉆的黑色絲絨,偶爾微風(fēng)拂動樹木枝葉,畫面才變得些許生動。
林凊釉坐在書桌前,纖細身影被暖調(diào)臺燈拉長。
背完幾篇文言文,她靠在椅背上休息,肚子適時發(fā)出抗議。
今晚聞洌川和柳沁蘭應(yīng)酬沒在家,飯桌上聞老太太更不遮掩對她的輕視,一會批評她吃飯儀態(tài)不好,一會指責(zé)她端碗姿勢不對。
明明前世她嫁到聞家的時候,專門被培訓(xùn)過各種禮儀,又經(jīng)過多年名利場的打磨,言行舉止在世家門第里都算是拔尖的。
聞老太太單純就是看不慣她在想方設(shè)法找茬。
林凊釉心里很有數(shù),沒吃幾口飯就說飽了回屋。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腦力勞動,她這會餓得前胸貼后背,灌水飽已經(jīng)解決不了問題。
看了眼鐘表上的時間,十點半,按聞家人作息,就算沒睡也肯定都待在自己房間里。
林凊釉起身放輕腳步出了房間,下樓后直奔廚房。
開火的聲音太大,她打開冰箱翻出一袋吐司,打算抹點果醬湊合著吃點。
毫無預(yù)兆地,一道影子突然從身后籠罩而來。
林凊釉手上力道一松,差點摔了剛拿起來的玻璃瓶牛奶。
“嚇到你了?”
沒開燈的廚房里,聞宴壓低的聲音響起,距離很近。
“我有點口渴,出來倒杯果汁。”
“嗯...”林凊釉立刻關(guān)掉冰箱門轉(zhuǎn)身,向后退了半步,將兩人距離拉開一些。
看到她拿在手里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吐司袋,聞宴發(fā)出聲清越的笑。
“餓了?怎么不叫傭人來做?”
林凊釉指尖不自然的動了下:“沒想麻煩他們?!?/p>
聞宴點頭,把拿著的空杯子放到流理臺上,又道:“那我給你做吧,陽春面好不好?”
說完,他就要伸出手越過林凊釉去開冰箱。
林凊釉立刻開口拒絕:“不用了,別吵醒家里人。”
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仍舊很輕,卻充滿疏離的距離感。
聞宴垂眼,借著窗外月光看向面前正將雙手背在身后的女孩。
她一頭緞面質(zhì)感的長發(fā)隨意掖在耳后,穿著白天補課時那套極簡襯衫裙,小巧臉蛋上半點妝容痕跡都沒有,是嫩白到像藝術(shù)品釉面一般的肌膚質(zhì)感。
相比于剛來聞家時的各種精心裝扮,這種素到極致清冷感倒更適合她。
很特別,是他從小到大認識女生里都沒有的氣質(zhì)。
沉默看了林凊釉幾秒,聞宴再啟唇,聲線更低了些。
“凊釉,你最近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林凊釉避開他視線,整個后背都緊貼在冰箱上:“你只比我大幾個月,所以還是覺得...”
“我喜歡你叫我哥哥?!?/p>
聞宴打斷她的話,始終注視著她的眼睛。
他聲音本來就好聽。
刻意壓到最輕最沉的聲線像是朗姆酒里清脆相撞的冰塊,很抓人耳。
從前林凊釉在這種時候總會被蠱惑,不看他的臉也會心跳加速。
更別說他像此刻這樣,主動讓她叫哥哥。
前世林凊釉追著喊了好久,才讓聞宴配合習(xí)慣這個稱呼。
后來每當(dāng)她受了委屈,或者有不開心被他發(fā)現(xiàn),他都會站到她面前,耐心溫柔輕揉著她發(fā)頂哄。
“哥哥在這兒呢,笑一笑?!?/p>
回憶中喜歡的少年與此刻站在面前的聞宴完全契合。
身體記憶讓林凊釉條件反射的要向他靠近,好在轉(zhuǎn)瞬間理智便讓她腳下步伐生生頓住。
聞宴的溫柔,是會溺死人的。
“太晚我還是不吃東西了,你也早點睡覺吧?!?/p>
林凊釉蹙眉偏過頭,不管對面人的反應(yīng),側(cè)著身子從他面前越過,快步往樓梯方向走。
剛邁上幾層階梯,聞宴的聲音又響起來。
“對了,媽下午時說過,讓我轉(zhuǎn)告你她明天要帶我們?nèi)ベI夏令營要用到的東西,逛到時間晚的話就一起在外邊吃過晚飯再回家?!?/p>
“知道了?!?/p>
林凊釉腳下稍頓了下,簡短回應(yīng)完便立刻繼續(xù)上樓。
一直站在原地沒動的聞宴盯著她背影消失在自己視線里,才倒了杯果汁。
只淺淺喝了半口,他便放下。
她還是沒叫他哥哥。
**
林凊釉即將報到的尚智高中,是京市頂尖階層的少爺千金們才能讀的貴族學(xué)校。
高三第一學(xué)年前的夏令營,是學(xué)校多年傳統(tǒng),為期五天,會組織學(xué)生們開展各種戶外活動,所以需要準備些運動裝備。
翌日一早吃過午飯,林凊釉便被柳沁蘭帶著,跟聞宴一起前往商場,開始按照學(xué)校列出的清單購物。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折騰,柳沁蘭剛剛勉強滿意,讓助理司機把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袋子提上車,視線又被不遠處的一家店吸引。
“凊釉,我再帶你去買雙鞋子好不好,那家風(fēng)格挺適合你的。”
一聽這話,林凊釉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
她太了解柳沁蘭給她買東西的風(fēng)格,只要是試過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要指揮店員包起來。
更何況從早上到現(xiàn)在,不算各種用品雜物,柳沁蘭已經(jīng)為她拿下了六套衣服八雙鞋。
她不是屬蜈蚣的,夏令營那幾天天換也穿不完。
柳沁蘭似乎還沒打算放棄,剛要再說點什么,聞宴伸出手擋住林凊釉,在她跟前一晃打斷。
“媽,收收你的購物癖行么,到飯點了,凊釉肯定餓了?!?/p>
一聽這話,柳沁蘭才收回要轉(zhuǎn)向?qū)γ娴昀锏哪_,牽起林凊釉的手朝她笑笑。
“抱歉啊凊釉,阿姨忘了時間,現(xiàn)在就帶你去吃飯?!?/p>
柳沁蘭選的餐廳主打淮揚菜。
廚師國宴級水準,環(huán)境優(yōu)雅,前世各種家宴聚會就常常在這里安排。
經(jīng)過半小時,服務(wù)員布菜完畢。
沒想到柳沁蘭才吃沒幾口,就被工作電話叫走。
包間里偌大一張雕木桌前,只剩下兩個人。
林凊釉專心吃飯,重復(fù)著夾菜咀嚼的動作,直到聞宴主動說話。
“凊釉,這么多菜就咱們兩個哪里吃的完?!?/p>
聞宴將手機屏幕按滅,重新放回桌上繼續(xù)道。
“扶歌正好也跟朋友在附近,聽說我們在外邊要過來,大家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對于聞宴的提議,林凊釉絲毫不感意外。
早在他說前半句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jīng)猜到用意。
看似是疑問在征求意見,實際并沒有留給她什么拒絕的余地。
“你決定吧?!?/p>
林凊釉舀了一勺湯送進口中,面色不動。
接著一切如她所料,沒過幾分鐘江扶歌和許甜便有說有笑進了包間。
“周盛在群里艾特你都艾特瘋了,你怎么沒叫他一起來啊?!?/p>
剛挨著聞宴坐下,江扶歌便輕輕懟了下他肩膀。
聞宴勾了勾唇:“他最近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還是在家多冷靜冷靜的好?!?/p>
“哦?!?/p>
江扶歌嬌憨應(yīng)了聲,接著突然將話題矛頭一轉(zhuǎn),對準林凊釉。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凊釉,才故意沒告訴周盛咱們在這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