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靠在墻角,開始調(diào)動所有殘存的感官去“掃描”這個角落。
身體緊貼的墻壁冰冷依舊,但觸感似乎…有些不同?不像之前摸索到的那些覆蓋著粘膩硬殼的墻面。這里的墻面似乎更“干凈”一些?顆粒感異常粗糙而密集,仿佛被反復(fù)大力刮擦過,帶著一種干燥的、缺乏塵垢覆蓋的赤裸感。
一種近乎本能的好奇驅(qū)使著他。他忍著右手腕的劇痛,用相對完好的左手,沿著自己后背緊貼的墻面,向側(cè)下方小心地?fù)嵊|。不再是盲目的摸索,而是試圖解讀這片區(qū)域的“紋理”。
指尖下的觸感印證了他的猜測——這大約半米見方的墻面,明顯缺乏其他地方那種粘滑的污垢包漿。取而代之的是極其粗糲、深淺不一的刻劃痕跡。它們仿佛是用某種硬物以極大的力道、無數(shù)次刮劃而成,在冰冷的水泥基體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疤。
林夕的心跳開始加速。他變換著指尖的角度和壓力,仔細(xì)感知這片“疤痕區(qū)”的整體布局與輪廓。
首先捕捉到的,是一個位于中心上方、極其尖銳的倒三角凹陷。頂點銳利得幾乎刮手指,底部卻突兀地斷開,不像裝飾,更像一個強行鑿入墻體的箭頭標(biāo)志,尖端帶著一種明確的、近乎偏執(zhí)的指向性——斜刺向下!
這尖銳的指向符號瞬間攫住了林夕的注意力。他毫不猶豫地順著它指示的方向,將指尖移向更靠近墻角地面的區(qū)域。
就在箭頭所指的正下方,指尖觸碰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印記——它不是鑿刻,更像是一種被強力按壓、反復(fù)摩擦后形成的深溝,溝壑的形狀扭曲、不規(guī)則,帶著一種痛苦的掙扎感。但林夕的手指在溝壑的輪廓線上反復(fù)勾勒幾遍后,一個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擊中了他——那撕裂的翅膀形態(tài)、斷裂的脖頸線條——正是父親筆記本邊緣和他曾在門縫幻視中看到的詭異鳥形符號!它并非畫上去,而是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磨嵌進了墻體!
父親!這絕對是父親的手筆!那種偏執(zhí)、痛苦、不惜代價的痕跡,和他遺留在筆記本上的符號如出一轍!
巨大的震撼讓林夕指尖發(fā)顫。他強壓激動,手指繼續(xù)向下、沿著鳥形符號下方的墻體探去。這里刻痕的風(fēng)格再次驟變——不再是符號,而是深、硬、方正規(guī)整的凹槽!手指能清晰感知到凹槽邊緣的鋒利棱角和槽內(nèi)光滑的底部——這是用尖銳金屬硬物反復(fù)、精確刻畫才能留下的效果。
林夕的指尖在這片規(guī)整凹槽區(qū)上方快速橫向掃過,不再分解筆畫,而是用整個手掌心去“閱讀”這片區(qū)域的整體形態(tài)布局。
一組被邊框圍攏的交叉直線…
幾道并行的長豎槽…
旁邊緊密伴隨的、如同刀劈斧鑿般的短促斜劃…
掌心和指尖下傳來的觸覺信息,如同冰冷電流轟入大腦,瞬間拼湊出一個完整而熟悉的組合輪廓——
“林”!父親姓氏的左邊結(jié)構(gòu),被深深刻入!
旁邊是… “明”!那并列豎槽、交叉斜劃構(gòu)成的右半部分!
最后是一個… “山”!山字被方框束縛的形態(tài)也捕捉到了!
“林明山”!
三個字的完整名字,以最野蠻也最直接的方式,烙印在冰冷的墻體上!不是筆畫,是字形的整體凹陷!
是父親!他曾在這里!就在這個角落!
巨大的情感沖擊幾乎讓林夕窒息,悲慟與追尋真相的急切激烈沖撞。他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將整個手掌貼上這片刻痕區(qū),仿佛能通過皮膚的接觸感受到父親蒼白實驗室大褂的袖口沾滿機油與血跡,顫抖手指不是胡亂刻畫,而是以近乎偏執(zhí)的幾何精度在墻面鑿刻——倒三角箭頭角度精準(zhǔn)60度、代表‘川息河’的鳥形符號嚴(yán)格符合分形迭代曲線、名字刻痕深度均勻如機加工……這是科學(xué)家在崩潰邊緣,仍強迫癥般用理性符號錨定現(xiàn)實的最后努力。
指尖在冰冷的凹槽內(nèi)壁瘋狂移動,渴望挖掘出更多信息。
在“山”字的下方,他觸摸到了更深的凹槽。這次是一組冰冷、標(biāo)準(zhǔn)、毫無情緒的 幾何印記:
兩道平行的長橫刻痕。
旁邊一個凹陷的圓圈。
一道垂直穿透兩道橫線的深槽——“二0七”!
最后,在“207”下方緊貼墻角線的位置,他摸到了兩個幾乎要被他忽略的小記號:
一個硬幣大小的、打磨光滑的圓形淺凹。
從圓凹中心,一道短促而有力的斜向深溝,如同一個箭頭,死死地指向墻角地面的最深處。
圓圈?指向地面的箭頭?
林夕瞬間明白——這是標(biāo)記!指示下方埋藏之物!父親用盡全力刻下名字和房間號,最后留下這個指向地面的記號!
他再也無法抑制,俯下身,左手不顧地面的粘膩和骯臟,瘋狂地在箭頭所指的墻角凹陷處抓摳。冰冷粘稠的污垢沾滿了手指,但他毫不在意,指尖在那方寸之地仔細(xì)探查每一寸起伏和異物感。
突然!
指尖在污垢深處觸及了一個尖銳而規(guī)則的小凸起!不同于碎石或碎瓷片,它硬、冷、光滑,擁有多個明確的棱邊和尖角!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那個小東西,一點點把它從腐泥般的粘膩中剝離出來。它在指尖的觸感如此清晰而獨特——冰冷、致密、棱角分明,像一粒微縮的水晶幾何體。
棱鏡碎片!
父親項鏈崩落的一部分!和他胸前那枚死寂棱鏡同根同源!
就在林夕將這枚冰冷碎片死死攥入手心,巨大的悲傷與疑問席卷而來的剎那——
嗡……!
低沉的空間嗡鳴聲再次如潮汐般涌動!
但這一次,異變陡生!
他攥著碎片的左手掌心,以及他后背緊貼著父親刻痕的皮膚,竟同時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共振!
刻痕區(qū)驟然升溫! 不再僅僅是粗糙的冰冷,而是散發(fā)出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如同浸入溫水般的暖流,透過衣物滲透到后背!這片他父親以血汗刻下的區(qū)域,仿佛成了整片死寂冰冷空間中的一個異常熱源點!
與此同時!
他緊握棱鏡碎片的掌心深處,那碎片的冰冷核心卻驟然變得更加刺骨!仿佛在吸收空間的寒意!但這股極寒并未讓他感到不適,反而與后背傳來的暖流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冷與熱如同兩道涓涓細(xì)流,順著手臂與脊柱,緩緩交匯于他的心臟區(qū)域!
就在這冷熱交匯抵達胸口的瞬間——
林夕的腦中毫無征兆地炸開了一個聲音!
并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從腦髓深處炸響,帶著無與倫比的疲憊與瀕死的嘶?。?/p>
“林…夕……鑰匙……在你……手里……別信……”
聲音的碎片宛如斷裂的琴弦,但核心詞句卻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意識深處:
鑰匙在你手里……別信……
幻音消散!
嗡鳴聲驟然拔高為刺耳的尖嘯!空間扭曲的恐怖風(fēng)暴轟然降臨!
父親在最后時刻,不是留下筆畫的密碼,而是將最核心的警告與提醒,用瀕死的執(zhí)念,連同環(huán)境的能量異動,一起刻入空間的記憶!此刻,通過他遺留的刻痕場與棱鏡碎片,觸發(fā)了穿越時空的共鳴,將這警告直接灌入林夕的腦海!
“別信……”?別信誰?
陸行?這個房間?
還是……他手中這枚來自父親、此刻卻帶來極致寒冷與信息碎片的……棱鏡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