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窖里,最后幾縷人蠟燃燒的青煙在鼻尖縈繞。
陳默掌心的三粒青銅齒輪仍在緩緩旋轉(zhuǎn),邊緣刮擦著皮肉,帶來細密的銳痛。
視網(wǎng)膜上的藍光倒計時與腦海中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交替灼燒:
【載體生命倒計時:71:57:00】
【污染源清除進度:7%】
“阿房地心…血棺…”
王勝蜷在角落,牙齒咯咯打顫,渙散的目光死盯著上空,“青銅樹根須扎進…陳默哥的肺里…吸你的血…”
“閉嘴小崽子!”趙虎煩躁地低吼,一腳踹飛半截蠟尸手臂。
斷臂撞在窖壁,蜂窩狀的暗紅佛脂碎屑簌簌落下。
“什么狗屁青銅樹!老子只信拳頭!”
他腹部的傷口在昏暗中散發(fā)出熔金般的光,每一次呼吸都帶動皮肉下淡金色的筋絡(luò)微微鼓動。
林玥的機械臂發(fā)出低微嗡鳴,冷白探照燈光束突然照亮黑暗,鎖定陳默掌心帶血的齒輪。
“微觀掃描顯示…這東西是活體?!彼穆曇艨嚲o,“結(jié)構(gòu)類似某種…生物引擎的碎片?!?/p>
光束下,齒輪邊緣細密的青銅棘齒竟在緩緩開合,如同呼吸。
陳默猛地握拳,齒輪鋒刃割破皮膚,血珠滲出,卻瞬間被齒輪吸收!
一股冰冷的麻癢順著手臂靜脈逆流而上,直沖肺腑!
“呃!”他佝僂著咳出一團血沫。這次的血不再是暗紅,而是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落地竟發(fā)出“?!钡妮p響。
血泊中,三粒更小的青銅齒輪正在凝聚成型。
“它在增殖!”蘇懷鏡枯瘦的手指閃電般扣住陳默腕脈。
溫潤的佛力透入,暫時壓住那股逆流的麻癢。
“此物與施主魂魄相侵,如附骨之疽!”他面色凝重。
“清除進度7%…”
陳薇用刀尖挑起一點陳默靴底殘留的幽藍粘液,粘液立刻如活物般纏上刀刃,發(fā)出細微滋滋聲。
“系統(tǒng)認定我們是‘污染源’?!?/p>
她旗袍下擺無風(fēng)自動,金剛絲絞索在黑暗中散著寒光,“外面那些‘清道夫’,恐怕只是開胃菜?!?/p>
仿佛在回應(yīng)她的判斷,頭頂石面突然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整個地窖劇烈搖晃,磚石灰塵暴雨般落下。
不像是尸魔的蠻力沖撞——而是某種高頻震蕩,帶著撕裂金屬的刺耳尖鳴!
“它們找到入口了!”林玥手臂投射出全息屏,代表高頻震源的密集紅點信號正從四面八方包圍平康坊。
“沖擊波模式!準(zhǔn)備抗…”林玥警告聲未落,地窖石頭穹頂轟然塌陷!
刺目的白光與粉塵碎石一同傾瀉而下。
陳默被蘇懷鏡撲倒,碎石擦著頭皮飛過。
煙塵稍散,他抬頭望去,眼睛瞪的巨大。
塌陷的窟窿外,赫然矗立著一尊巨大的石雕佛首!
佛面低垂,悲憫的雙眼流淌著粘稠的幽藍色液體,嘴角卻裂開至耳根,露出滿口旋轉(zhuǎn)的合金鋸齒。
剛才的高頻震蕩,正是這佛口發(fā)出的死亡音波!
“走!”趙虎狂吼著撞開側(cè)面腐朽的磚墻。
墻后并非實土,露出來的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甬道,陰風(fēng)挾著更濃烈的霉味與腥氣涌出。
六人跌撞著沖入甬道。身后,合金鋸齒的尖嘯再次撕裂空氣,音波如實質(zhì)的巨錘砸在背心!
陳默喉頭一甜,噴出的血珠在半空就被震成血霧。
靈魂深處仿佛有玻璃在碎裂——蘇懷鏡的金剛護心印崩開了!
“我的頭…我的頭要炸了!”王勝七竅滲出細密血線,發(fā)出非人慘叫。
他渙散的瞳孔里,數(shù)據(jù)流徹底失控,瀑布般沖刷。
陳薇猛地轉(zhuǎn)身,旗袍開衩處寒光連閃!十二枚刻滿梵文的柳葉刀射向佛口鋸齒。
“鐺鐺”爆響后,三枚刀片被絞碎,但剩余的刀片深深釘入旋轉(zhuǎn)的合金齒隙!高頻尖嘯出現(xiàn)一瞬凝滯。
就在這一瞬間!蘇懷鏡咬破指尖,以血在虛空疾書。
殷紅的“吽”字真言印如盾牌般擋在甬道入口。佛口音波撞上血印,爆開刺目紅芒!
眾人趁機沖下斜坡。甬道盡頭豁然開朗。
巨大的地下石窟景象令人窒息。
無數(shù)具干尸被赤紅的藤蔓貫穿,倒吊在穹頂,如同風(fēng)干的蝙蝠。
藤蔓表面布滿搏動的血管狀紋路,末端深深扎進石窟中央一尊高達十丈的鎏金坐佛體內(nèi)。
佛像低眉垂目,雙手結(jié)印,但胸口卻被挖開一個巨大的窟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金屬結(jié)構(gòu)。
幽藍粘液如同血液,在金屬管道中汩汩流淌,發(fā)出微弱熒光,照亮整個洞窟。
更駭人的是,那些倒吊干尸的口中,正源源不斷爬出指甲蓋大小、背甲泛著青銅光澤的甲蟲!
蟲群匯成洪流,沿著赤紅藤蔓爬上佛像,鉆進胸口的金屬蜂巢,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沙沙聲。
“佛…佛被蛀空了…”王勝癱軟在地,夢囈般呢喃。
林玥的機械臂探出取樣針,閃電般刺入一根懸垂的赤紅藤蔓。
暗紅色汁液濺出,全息屏上數(shù)據(jù)瘋狂刷新。
“生物組織與納米機械共生體!”
她聲音發(fā)顫,“藤蔓是培養(yǎng)管道…干尸是培養(yǎng)基…甲蟲是搬運工…它們在喂養(yǎng)佛像心臟里的東西!”
仿佛被驚擾,穹頂?shù)沟醯母墒R刷刷睜開空洞的眼窩!無數(shù)青銅甲蟲振翅飛起,蟲群如黑云壓頂般撲來!
趙虎狂笑一聲擋在最前,雙拳化作淡金色風(fēng)暴。
每一拳揮出都帶起刺耳音爆,成片甲蟲被震成青銅粉末。
但蟲群無窮無盡,瞬間將他淹沒!
甲蟲鋒利的口器啃噬著他的皮膚,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熔金血液從傷口滲出,反而讓蟲群更加瘋狂。
“物理攻擊無效!它們靠震動定位!”林玥尖叫。
她的金屬臂切換成高頻震蕩模式,一圈圈無形波紋蕩開。
被波及的蟲群如喝醉般亂飛,但更多繞過她撲向后方!
蘇懷鏡盤膝跌坐,染血的佛珠懸于頭頂,悲憫的往生咒化為金色漣漪層層擴散。
被佛光掃中的甲蟲紛紛僵直墜落,但蟲潮實在太過龐大。
一只漏網(wǎng)的青銅甲蟲閃電般撲向陳默面門!他下意識抬手格擋,甲蟲口器狠狠扎進手臂!
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那甲蟲竟像水滴融入海綿,瞬間沒入皮膚!皮下鼓起一個游走的硬塊,直奔心口!
陳默甚至能“聽”到甲蟲體內(nèi)微型齒輪高速旋轉(zhuǎn)的嗡鳴——它在自己血管里筑巢!
“呃啊——!”
肺腑深處傳來被鉆鑿的劇痛!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這次的血不再是金屬色,而是混雜著細密的青銅碎屑和蠕動蟲卵!
血泊中,幾只新生的甲蟲正抖落粘液,展開鞘翅。
“核心在佛像胸口!”林玥頂著蟲群風(fēng)暴,機械臂射出鉤索釘在佛像肩頭,“必須毀了那蜂巢!”
“掩護我!”陳默嘶吼,一股邪火在胸腔炸開。
他不再壓制體內(nèi)翻騰的異物感,將意識沉入那被甲蟲鉆鑿的痛苦中。
歷史學(xué)者的記憶宮殿轟然洞開——安祿山寵信的粟特巫僧…胡旋舞伎的怨靈…佛脂邪法…碎片瘋狂重組!
“蘇懷鏡!經(jīng)幡左三,震位!”陳默咳著血沫大吼。
蘇懷鏡毫不猶豫,染血的指尖凌空一點!一道金光如箭射向佛像左側(cè)一面殘破的經(jīng)幡。
“嗤啦!”經(jīng)幡撕裂,露出后面一個不起眼的青銅獸首機關(guān)。
幾乎同時,陳默撲向右側(cè)一根倒懸的赤紅藤蔓,手中沾血的齒輪狠狠按進藤蔓搏動的血管!
齒輪瘋狂旋轉(zhuǎn)切割,暗紅色汁液噴濺出來!
“滋——嘎啦!”
獸首機關(guān)發(fā)出刺耳的金屬變形聲。
佛像胸口巨大的蜂巢窟窿內(nèi),齒輪咬合的轟鳴驟然混亂!
流淌的幽藍粘液沸騰般翻滾,無數(shù)甲蟲在管道中爆裂!
整個洞窟開始劇烈震顫。倒吊的干尸紛紛墜落。
佛像悲憫的面容開始龜裂,低垂的眼瞼猛然抬起,露出兩團旋轉(zhuǎn)的幽藍色數(shù)據(jù)旋渦!
冰冷的電子音直接在眾人腦海炸響:
【污染源清除進度:42%】
【次級污染目標(biāo)鎖定:載體陳默】
【執(zhí)行深度凈化程序】
佛像結(jié)印的雙手緩緩抬起,掌心裂開,露出兩門旋轉(zhuǎn)的多管機炮。
藍色的粘液在炮管中凝聚壓縮,散發(fā)出毀滅性能量波動!
趙虎狂吼著從蟲尸堆里站起,渾身浴血,熔金的光芒在無數(shù)啃咬傷口下透體而出,如同燃燒的金色火炬。
“痛快!”他迎著炮口沖去,每一步都在踏碎滿地的甲蟲殘骸。
林玥的鉤索回收,將她拉向蜂巢窟窿,機械臂前端彈出高速旋轉(zhuǎn)的鉆頭?!敖o我十息!”
陳默背靠冰冷的石壁,看著掌心新凝聚的齒輪。
肺葉里,那只筑巢的青銅甲蟲正隨著他的呼吸嗡鳴。
視網(wǎng)膜上的藍光倒計時與腦海中的凈化進度如同兩條絞索:
【載體生命倒計時:71:51:00】
【污染源清除進度:42%】
佛像掌心的幽藍光球,已膨脹到了臨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