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的蘇棠和林深,因為一場拆遷、一條人命轉變了人生路徑。十幾年后,再相遇,
他要收購她的公司,她要他爸的命?!柑K小姐,考慮好了嗎?」
蘇棠眉頭緊鎖地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聊天框,指甲一點點掐進掌心,
對方開出的條件還是這么苛刻啊。對話框里又跳出一行字,「林總說這是最后一次報價?!?/p>
蘇棠干笑一聲,「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
她的視線掃過辦公室角落堆積的紙箱——那是她帶著團隊研發(fā)了三年的智能社區(qū)系統,
此刻卻像一堆待處理的垃圾堆在墻角。手機在此時嗡嗡震動起來,她瞥見來電顯示上「林深」
兩個字。這個深埋心底的名字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讓她想起了十六歲那年的暴雨夜。
濕透的白襯衫貼在少年單薄的脊背上,他顧不得撐傘,雙手攥著被推土機碾碎的梔子花,
眼睛亮得駭人,「棠棠,別哭,等我以后賺到很多錢,就把整條弄堂都買下來。」
當時的少年為了安慰難過的少女,可以在暴雨夜跑遍整個弄堂去尋她。而十幾年后,
他卻可以在她公司最困難的關頭踩上一腳,讓她萬劫不復。
1.玻璃幕墻外的 CBD 正在沉入暮色之中,站在林氏資本集團的大樓下,
蘇棠第一次感覺到林氏施加的巨大壓力,就像這棟高樓一樣鋪天蓋地得壓下來。
她被請入 38 層的副總裁辦公室,望著門口燙金名牌上那個熟悉的名字,
搭配著副總裁的職務,她竟有些陌生?!付!沟囊宦?,電梯門在 38 層打開。
林深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剪裁精良的西裝顯得他愈發(fā)挺拔,青玉袖扣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儼然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樣。十六歲那年他就已經很高了,現在怎么感覺又長高了一些,
蘇棠心里想著。只是現在的他褪去了少年的稚氣,多了一份商人的狡猾?!负镁貌灰姟!?/p>
他的目光掠過她熟悉的面容,嘴角微不可見地上翹起來,「或者我該叫您,蘇總?」
蘇棠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這個林氏集團老總林振邦慣用的香水,
突然就厭煩了起來。她想起了上周在市政檔案館翻到的舊文件,
1999 年永康里拆遷補償款發(fā)放記錄上,父親的名字旁邊赫然簽著「林振邦」
——林深的父親,當年負責拆遷的城建集團負責人。落地窗外暮色沉沉,突然飄起了雨絲。
林深看著她走神的樣子,玩味一笑,手指在合同書上敲出某種節(jié)奏,
那是他們小時候經常玩的跳房子的節(jié)拍。蘇棠回過神來,
看著助理推過來的收購合同上金額后面那串零,突然笑出聲:「你們林家,
是不是特別喜歡在秋天收購東西?」她的指尖點在「林氏資本」的 logo 上,
金屬徽章冷得像塊冰,涼意滲進心底。十二年前的那個秋天,
推土機也是在這個時辰開進永康里。父親倒在推土機前的身影,像一把利劍插在她的心口。
那一年,她永遠失去了父親。林深的表情終于出現裂痕,他抬手松了松領帶,
面露不耐:「我以為,蘇總已經考慮好了?」「你知道智能社區(qū)項目的二期地塊在哪里嗎?」
蘇棠在手機里調出三維規(guī)劃圖,紅色標記圈住的區(qū)域正在閃爍,"就是永康里舊址……」
蘇棠面色沉靜似水,那雙黑瞳般的眼睛定定得看向林深。林深面色一凜,手不自覺地握緊。
他想起今早董事會上,父親將項目書摔在他面前時暴怒的臉:「那個蘇棠必須出局!
當年她爸的教訓還不夠?」窗外雨勢漸大,不一會兒雨水已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蘇棠的手機屏幕突然彈出加密郵件,附件里是一張當年拆遷現場的模糊照片。
她放大畫面右下角,林振邦的手正按在某個戴眼鏡的男人肩上——那人手里握著帶血的鋼筋。
「收購價再加 20%?!沽稚钔蝗婚_口,「只要你簽了這份保密協議?!?/p>
他推過來的鋼筆是萬寶龍限量款,筆帽上嵌著的藍寶石,
和當年弄堂天井透下來的天空一樣藍。蘇棠笑了笑,握住鋼筆的瞬間,
消防警報聲突然響徹大樓。她的手機屏幕瘋狂閃爍,防火墻正在被攻破。
「看來有人等不及了。」她笑著按下緊急備份鍵,加密郵件里的照片開始自動銷毀。
「還記得我們以前玩過的捉迷藏嗎?你說過最危險的地方...... 」
林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手指關節(jié)硌得人生疼。他眼底翻涌著蘇棠看不懂的情緒,
不容蘇棠質疑,「跟我走?!?.安全通道里綠光森然。
「林總連逃生通道都裝了信號屏蔽器?」蘇棠在林深眼前晃了晃手機,林深瞥到鎖屏照片,
眸色墨黑。那是一張十幾年前的合影——他和她穿著校服在操場上笑得明媚。
蘇棠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老照片不止可以用來緬懷,也可以用來調動回憶。
林深突然轉身把蘇棠逼到墻角,「你用開發(fā)的智能系統故意觸發(fā)消防警報,
就是為讓監(jiān)控拍到我們獨處干擾這次收購么?」他的呼吸噴在她后頸,
目光停留在脖頸處一道月牙形疤痕,神色不由得一黯,這是那年受傷留下的?!噶挚傉f笑了。
」蘇棠笑得一臉無辜。「林氏集團的安全系統哪兒那么容易被侵入,
林總是對我太自信還是對你們太不自信?」林深深吸一口氣,緊盯著蘇棠的反應,
慢慢松開了她的胳膊?!竸偛攀俏姨绷?,既然沒事,出去吧?!?/p>
一場消防誤報的烏龍打亂了原定的收購計劃。待排查完整棟大樓的安全系統之后,
林深送蘇棠離開。電梯開始急速下墜時,蘇棠在鏡面墻上看見他們交疊的身影晃了神。
曾經有個少年喜歡在鏡子面前和她比身高,不知從哪一年起輸的永遠是她。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她聽見林深在她耳邊說:"就此收手,別再查當年的事了。
"蘇棠的眼神瞬間變冷,回憶中的溫情少年帶著他的承諾已經消散在歲月里,
而眼前的故人陌生得讓人心寒?!噶挚偸桥铝质霞瘓F真正的發(fā)家史被挖出來么?」
林深驟然握緊蘇棠的胳膊,語氣森然:「你不知道有多危險嗎?」
蘇棠一根一根掰開林深的手指,眼神堅定:「不勞林總掛心?!沽稚铑j然地閉上了眼睛。
這么倔的眼神,這么倔的一個人,這么多年了,怎么就一點兒都沒變呢。
電梯在 B2 層戛然而止,蘇棠離開時搖擺的發(fā)尾掃過林深的喉結。
這個過于熟悉的觸感讓兩人同時僵住,記憶如電梯井里灌進來的冷風般洶涌而來。
十五歲暑假的圖書室里,她仰頭喝汽水時也是這樣不小心蹭到他的鎖骨,
玻璃瓶上的水珠滾進少年驟然繃緊的領口,不知是夏日的炎炎暑氣還是那滴冰涼的水珠,
讓人瞬間失了神。蘇棠向車子走去,林深目送她的身影越走越遠,忍不住開口道:「棠棠?!?/p>
話音一出口,兩人俱是愣了。剛認識的時候,他調皮固執(zhí)地叫她「酥糖」,后來叫「蘇同學」
,然后是「棠棠」,再后來他出國了,回來之后稱呼就變成了「蘇小姐」、「蘇總」。
蘇棠還以為再也不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她眼眶泛紅,轉身望向他:「林總,有事?」
林深久久望向那張臉,頓了一頓,「注意安全。」
3.八歲的蘇棠在弄堂口老樟樹下踢著毽子玩。小小年紀已經會翻著各種花樣踢,
蘇棠很是得意,整個弄堂踢毽子她若是第二,無人能稱第一。她正踢著一個新學的翻花,
一個轉身,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兩人。她立馬站正了,以防踢出的腳打到人。
一個漂亮的阿姨拉著一個小男孩走向弄堂,翻飛的毽子從空中落下來,
不偏不倚砸在了小男孩的身上。他嘟著嘴不滿地嚷道:「她砸我?!固K棠撿起毽子,
看著這個比自己還低半頭的小男孩,歉意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p>
漂亮阿姨安撫著小男孩,沒有停下的意思。小男孩轉過身子朝后面喊道:「你是誰?」
「蘇棠。」「酥糖?」小男孩扭身問媽媽,「為什么她叫一個糖的名字?」兩人越走越遠,
蘇棠拿著毽子繼續(xù)踢了起來。從那天起,小男孩就住進了永康里。
他和媽媽過來照顧住在弄堂里的奶奶,老人年紀大了病了,卻離不了故土,
年輕人只能妥協搬進來。為此,林深媽媽一直不樂意,倒是林深住哪里無所謂,
只要有小朋友就行。林奶奶家距離蘇棠家很近,免不了時常碰面。蘇棠爸爸蘇健民叮囑她,
要多陪小朋友適應環(huán)境,可以帶回家里一起玩。因此,
在弄堂里林深最先認識的小朋友就是蘇棠。他日日跟在蘇棠身后,「酥糖,酥糖」喊著。
后來他終于問蘇棠,「你是不是很喜歡吃柳記的酥糖?」蘇棠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么叫酥糖?」......八歲的孩子還不明白同音不同字的區(qū)別。
等長大明白了,卻又故意不改,依舊「酥糖,酥糖」叫個不停,
刻意拖長的尾音像一口嚼在嘴中的黏糯甜蜜,久久不化。直到小學三年級,
其他班的男生追在林深身后問:「你是不是喜歡蘇棠?干嘛整天追著人家玩,跟屁蟲?!?/p>
正是小男生自尊心萌起的時期,林深堵著一口氣反擊回去:「才不是!你們亂說。」
「咦——他急了,急了,哈哈哈,跟屁蟲,跟屁蟲......」在一群小男生的哄笑聲中,
林深憋紅了臉蛋,氣哄哄地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去找蘇棠了。放學路上,
蘇棠遠遠看到林深在前面走著,快步追了上去,「林深,你等等我——」林深裝作聽不見,
腳下步子卻越來越快。蘇棠一著急,跑上來一拍他肩膀,「你聽不到么?」「你干嘛?
蘇同學?!沽稚類瀽灥貑?。蘇棠一下子愣在原地,不再是酥糖,而是蘇同學。
這三個字驟然拉開的距離,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小小少年的自尊心脆弱又堅強,
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他還真做到了不再主動去找蘇棠。蘇棠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只感覺到了這份冷漠疏離,她問林深:「我得罪你了嗎?怎么惹你了?」林深沒有回答。
蘇同學也放棄了追問。沒過多久,林奶奶去世了。辦理好老人的后事,
林深媽媽迫不及待地搬回了城里的房子,臨走之前很少露面的林振邦組織了場飯局,
請?zhí)K棠一家赴宴,感謝他們這些年的照顧。離別的晚餐上,大人們在餐桌上談笑風生,
少年則因為之前的疏遠尚未解開心結。蘇棠第一次知道,林振邦竟然是爸爸的上司。難怪,
她笑了笑,不善交際的父親讓她頻頻邀請林深,當時她就應該想到,
也不知林深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層關系。林深悶悶不樂,和家里人鬧著堅決不轉學。
他不想去一個陌生的學校,不想去和一群陌生的人做同學,不想離開永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