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擇憲眼一瞥,看到趙淑雅,語氣不免帶著遷怒,“我不是讓人守著門口嗎?你怎么進來的?”
他很厭惡趙淑雅,仗著他爺爺生前隨口說的一句聯(lián)姻玩笑,時不時勸誡他,跟牢頭一樣。不能吸煙、不能飲酒、就連拿社會關(guān)懷生消遣也會被說,也正因為如此,不待見她的同時他也連帶著厭煩她哥。
林宥組的局如果有趙禎睿他必不會去,惺惺作態(tài)的趙家兄妹,裝著讓人倒胃口的善良。
“沒人看著,我就進來了?!壁w淑雅順了順自己頭發(fā),淡淡道,“別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可不好收場。”
被綁著的社會關(guān)懷生聽到這句話,眼里流露出希冀和祈求,他顫抖著身子,睜著腫脹的眼睛望向趙淑雅。此時雖然她臉上沒有什么笑容,和其他財閥子女一樣的冷漠,但第一個勸說李擇憲的她無疑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聲冷哼,“趙淑雅,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崩顡駪椪Z調(diào)陰冷。
但憤怒的心也漸漸冷靜下來,雖然他并不想聽趙淑雅的話,但真把人打死了確實很麻煩,留著以后慢慢玩也不錯。
想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社會關(guān)懷生,語氣變得平靜,“學委,受傷了應(yīng)該需要休息吧,我也不是這么無情的人,你去找導員申請休學一個月,這些天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馬上臨近月考,這次考試成績會記錄在綜合檔案薄,缺考一次會降低綜合評估分數(shù),甚至會影響申請大學。
等休息好后淤青會消失,他的月考也會缺考,一舉兩得。李擇憲這番舉動無疑是給視成績?nèi)缟纳鐣P(guān)懷生一個致命打擊,但眼鏡男不敢不聽,他只期盼快點結(jié)束掉這噩夢般經(jīng)歷。
“我會去請假的……”
父母在海云臺打漁謀生,辛辛苦苦支持他到首爾讀書,他不能讓父母的付出功虧一簣。
跟班們互相對視一眼,在李擇憲的授意下上前把繩子解開,其中一人輕佻地拍了拍眼鏡男的臉,嬉笑道,“我們學委,以后要心懷感激地活著啊,不要再讓李少爺生氣了?!?/p>
“這次算少爺仁慈,下次可不一定了?!?/p>
眼鏡男忍住嘴里的哽咽,小心翼翼點著頭。他不敢恨他們,甚至說已經(jīng)麻木了,他只期盼著快點結(jié)束掉高中生活,好以全新的面貌去上大學。他告訴自己,沒事的,只要再忍忍就會過去了。
李擇憲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抽了一根夾在手上,林宥點開打火機湊了過去,煙霧繚繞之際李擇憲瞥眼看向趙淑雅,“還不滾嗎?”
幾乎是不留情面,幾個跟班紛紛朝趙淑雅投向目光,順帶著觀察著李擇憲的反應(yīng)。對于忠誠的狗來說,主人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著他們對其的態(tài)度。
因為已故的爺爺和CR老會長是故交,趙家的女兒李擇憲再怎么討厭,看在長輩的份上也不會做得太過分。也正是因為如此,趙淑雅似乎拿捏不準自己應(yīng)該擺的位置,覺得自己對他來說是特殊的,李擇憲瞇了瞇眼。
趙淑雅略顯難堪地垂下眼,放在裙擺處的手指微微蜷縮。
林宥看了一眼情況,念在她哥趙禎睿的份上,笑著打了個圓場,“趙淑雅,你不是說找你哥嗎?快去吧,我們抽煙呢別熏著你。”
他背對著李擇憲朝她眨眼暗示,趙淑雅深深看了李擇憲一眼,抿抿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人走了以后,林宥吞云吐霧,半開玩笑半真心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對漂亮女生也能說出這么冰冷的話。”
李擇憲不吃他這套,冷聲道,“我不介意讓我母親提一下你聯(lián)姻的事,看你很喜歡趙淑雅的樣子。”
因為教會的關(guān)系,李母和林夫人的關(guān)系還算不錯。
李擇憲沒給趙家面子,自然也不會給林家面子,勸說不成反被警告,林宥尷尬擺手,“開玩笑的,開玩笑的?!?/p>
煙被丟在地上,被锃亮的皮鞋踩滅,李擇憲雙手插兜,神情冷漠地離開了網(wǎng)球館。其余人等他走了以后,三三兩兩圍上林宥,其中有個人摸著下巴疑惑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李少爺很古怪?”
“是啊,一直關(guān)注手機。我冒死偷偷看了一眼,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蹦猩舫龇卫锏臒?,內(nèi)心一個大膽的猜測冒了出來,他眼里隱約透出興奮,“該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狗崽子,你亂說什么呢?”
“哇,大發(fā),會有人舍得甩了旭日集團小太子爺嗎?”
安靜了幾秒。
“如果我是女的,我會想法設(shè)法嫁進李家的?!闭f話的是一個高高壯壯,皮膚略有些黑的男生。他有擼鐵的習慣,肌肉量夸張,其余人把震驚的目光投向他,聯(lián)想到他家里是開化妝品公司的,說不定是個隱藏多年的gay,紛紛遠離了幾步。
林宥好沒氣,平等地錘了每人一下,嫌棄道,“瘋了吧你們,敢拿李擇憲消遣,滾滾滾,都給我回去上課?!?/p>
那邊的熱鬧趙淑雅并不得知,她一路走到網(wǎng)球場館外,途中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下意識點頭。
等人走了以后,趙淑雅低下頭看了眼手心,剛剛她無意識地在手上留下多道掐痕,等反應(yīng)過來才漸漸傳來一陣刺痛。
趙淑雅看了一眼手機,她母親給她發(fā)了許多條消息,都是催著讓她找到她哥的。她閉了閉眼,掩飾掉眼里的不耐煩。
畫室建在遠離教學樓的櫻花林,新川國際的櫻花多是從日本移栽的品種,以山櫻、八重櫻、關(guān)山櫻為主?;ò攴郯紫嘟唬殡S春風吹拂而過,美得宛如置身畫卷中。
趙淑雅推開門,皺了皺眉,她以為會見到趙禎睿坐在畫板前畫畫,然而畫室里并沒有人。
窗戶開著,米色蕾絲窗簾被風吹拂,一些櫻花花瓣卷了進來。畫室里東西繁雜,擺著許多雕塑,充斥著顏料的刺鼻味。格外惹眼的是擺在中間的一幅三米高的畫布,沒畫完只能看個雛形。是一個渾身赤裸躺在巖漿中的少女,她的半邊臉淹沒在黑暗里,另外半邊臉卻一片空白,像憑空挖了一個洞,看久了有些瘆人。
身后開門聲響起。
趙淑雅微微一驚,她轉(zhuǎn)過身,見趙禎睿詫異地看著她。他身上的白襯衫被蹭上些許顏料,但并不狼狽。手上還拿著東西,他用手背推了推臉上的半框眼鏡,“淑雅,你怎么來了?”
趙淑雅皺皺眉,“母親聯(lián)系不上你?!?/p>
聽到這話,趙禎睿不語,他去搬腳架,踩上去用筆刷繼續(xù)描繪著畫作細節(jié),“她找你可以不用理的,我關(guān)機了。”
趙淑雅沉默幾秒,“晚上記得回家吃飯,別一整天都窩在你的畫室里?!?/p>
趙禎睿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嗯,還有事嗎?”
照理說話帶到了,也該離開了,但趙淑雅沒有走,反而把目光投向趙禎睿的畫作,“你畫的是什么?”
提到他的畫,趙禎睿眉目都舒展不少,他虔誠地放下畫筆,近乎癡迷地望向畫中的人,“你覺得她美嗎?”
沒有臉的人,身上流淌著巖漿,是惡魔吧?看趙禎睿虔誠的眼神,仿佛是她忠誠的信徒。
這一幕讓趙淑雅手臂起了層雞皮疙瘩,她想倉皇逃跑,卻還是故作鎮(zhèn)定,“我還有課,先走了?!?/p>
門被關(guān)上,陽光照拂在她身上隔絕了剛剛的陰冷氣息,趙詩雅厭惡地皺了皺眉,小聲地呢喃了一句,“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