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方才聊了什么?”
肩膀忽然被人攬住,耳側(cè)響起低沉又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像砂紙輕磨出的,透著韻味,又帶著試探。
安夏前腳剛走,后腳虞岱就來了,他看著安夏離開時輕快的步伐,若有所思。
登記處就設(shè)置在訓(xùn)練場大門口,虞岱還想著今天要怎么去把這個訓(xùn)練著迷總是忘了回家時間的小綿羊抓回去,沒成想就在門口碰見了。
而且,還是和安夏在一起。
“他欺負(fù)你了嗎?”
“沒有”,尤眠搖了搖頭。
虞岱也覺得憑尤眠的性格,不會真的在旁人那里吃虧。
但他還是看了一眼登記員,登記員心領(lǐng)神會,立刻過來將方才尤眠和安夏在他面前說的話當(dāng)著二人的面一字一句的敘述了一遍,尤眠訝異的望著他,虞岱卻不以為然,他要讓尤眠明白,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會背叛他,他在這個基地根本沒有可以求助,可以信任的對象。
他隨時處在他的監(jiān)管和掌控之中。
“不過——”登記員話鋒一轉(zhuǎn),不敢看尤眠一臉被背叛的表情,硬著頭皮和虞岱講,“他們后來在墻角說的話,我離得太遠(yuǎn),沒能聽清楚?!?/p>
虞岱點頭,隨手拋了一塊晶核給登記員,拉起尤眠的手帶著他往公寓的方向走,一直到家門口,他才停下。
尤眠在身后小幅度喘著氣,紅艷的舌尖若隱若現(xiàn)的,虞岱的步調(diào)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虞岱抬起他的下巴,兩人呼吸交纏在一起,霸道的勾勒著少年的唇形,而后松開,十分善解人意的說:“喘成這樣,給你渡口氣?!?/p>
尤眠喘的更厲害了,好半天才回過勁兒來,看這人說謊話不帶臉紅的樣子,就一陣來氣,媚眼如絲,嬌嗔的瞪了虞岱一眼。
虞岱拉著他進(jìn)了屋,吃飽喝足之后他看向少年那白藕似的雙臂星星點點綻放的紅梅,靠在床頭點了一根煙,夾在指間,卻沒有吸。
“他和你說了什么?別騙我,你知道后果的?!?/p>
尤眠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懶散的拉下虞岱的手,把他的煙隨手掐滅后才回道:“他說等他下次出城做任務(wù)的時候,可以和我換裝?!?/p>
兩人身形差不多,只是尤眠的發(fā)色有點難辦,但想辦法遮擋或者找會易容的異能者來作假,也勉強(qiáng)行得通,倒是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
但尤眠會這么乖乖的把談話的全部內(nèi)容都告訴他嗎?
虞岱不信,他低頭想去看尤眠的眼睛,那里最能暴露情緒,但尤眠已經(jīng)將半張臉都埋在了他腰腹的位置,白色睫毛將那雙永遠(yuǎn)流光溢彩的藍(lán)色眸子擋了起來,虞岱什么都看不清,卻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好了,別委屈,外面沒什么好玩的,不讓你出去也是為了你好”,虞岱捏了捏尤眠的臉,隱晦的哄了哄這個頭發(fā)絲都耷拉下來的少年,“安城是個有用的,等血清研制出來的時候,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但尤眠知道,血清是不可能研制出來的。
就算破解了喪尸病毒的基因序列,對于人類來說,也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
這是他,親眼見識過的。
“怎么突然這么難過?”虞岱感受著少年身上明顯變化的氣息,神色一凜,“還是說,誰真的欺負(fù)你了?”
“沒有”,尤眠戳戳他的腹肌,讓虞岱往下挪挪身體,他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和虞岱講,“我們睡覺吧?!?/p>
——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話在尤眠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從隧道出去,到達(dá)城外,然而,尤眠看向離他不過十步遠(yuǎn)的男人,定定的站在原地。
“過來”,虞岱面色鐵青,朝害怕的直發(fā)抖的尤眠伸出雙手,“別逼我動用異能?!?/p>
隧道的出口很狹窄,為了避人耳目所以修建的速度十分緩慢,到現(xiàn)在也沒能徹底完工,所以只要虞岱想,他隨時可以用異能封住出口的路,但他沒有,他等著尤眠自己過來。
虞岱身后,安夏被人擰著胳膊架在原地,身邊還有一個清瘦的男人站著,試圖說些什么把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好讓虞岱的屬下放開疼的吱哇亂叫的弟弟。
那男人只比虞岱低一點,但一臉病容,應(yīng)該是在實驗室呆久了缺乏鍛煉。
尤眠想不通,他是怎么被虞岱發(fā)現(xiàn)的。
他并沒有選擇安夏說的,混在采集血液的實驗室小隊當(dāng)中,而是趁著虞岱準(zhǔn)備前往第三基地和其他兩個城主開聯(lián)合會議的時候,讓安城動用權(quán)限秘密打開隧道。
他是看著虞岱出城的,而整件事情只有安城安夏和他自己知道,安夏應(yīng)該是最希望他走的,虞岱的會議又很重要,不可能出城了還去而復(fù)返回家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并且在這么短的時間就找到這里來,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少年眸光銳利,直直刺向那個病殃殃的男人,虧他還覺得他人不錯呢,原來都是在哄騙自己,早把他要逃出城的計劃告訴虞岱了。
尤眠毫不掩飾眼中的不甘,不知是在說給在場的誰聽:“安城,你根本就沒想過讓我出城,是不是?”
安城垂眸,顯然被說中了,而安夏更劇烈的掙扎起來,生氣的質(zhì)問:“哥!你在干什么啊!你不都答應(yīng)我了嗎?”
安城看著他一臉苦笑:“小夏,放走了他,你以為城主就會放過我們了嗎?我都是為了你好。”
“哥??!”
“對不起城主,不會再有下次了,可以把小夏交給我嗎?我這次一定會看好他的”,安城看著安夏疼的額頭上直冒冷汗,心疼的一個勁兒朝虞岱求饒。
他沒有異能,就算想去幫安夏,也掙脫不了異能者的手。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虞岱淡淡開口,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冷漠,殺意騰騰。
“城主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等血清研制成功,我就會帶著夏夏離開這里”,安城著急開口,又猛地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個瀕臨窒息而亡的人。
他捂著嘴,身體劇烈顫抖,硬生生控制自己逼停喉嚨間的癢意,還想再說些什么,虞岱終于開口:“最后一次。”
“謝謝城主?!?/p>
安夏怔然,早已忘記了掙扎,望著他哥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你…你不是說病……”
“小夏,別怪我”,安城從身上穿著的白色實驗服中掏出了一塊手帕,沒等安夏把話說完,只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一陣眩暈失去了意識。
安城接住安夏癱軟的身體,朝虞岱微微點頭示意,抱著人走了。
“你呢?還不過來嗎?”
尤眠往后退了一步:“虞哥,我有必須出城的理由,但我向你保證,等事情了結(jié),我一定會回來好不好?”
尤眠五年都沒有和外界聯(lián)系過一次,現(xiàn)在說他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虞岱臉色陰沉,無意識的摩挲著自己的指尖,心下冷笑,無非就是不想待在他身邊,想尋自由罷了。
他早就知道,尤眠這樣的,注定不會為誰所擁有,不會為誰停留。
說什么想要提高異能等級都是為了能和他一起出城做任務(wù),現(xiàn)在想想,怕是早就預(yù)謀好了,尤眠就只是單純的想要逃出城,逃離他。
甚至不惜拿吃醋的名義來讓他同意參加訓(xùn)練,這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幸好,他也從未相信過他喜歡他的花言巧語。
所以只要把人留在身邊,也別當(dāng)什么需要庇護(hù)的小情人了,直接關(guān)在屋子里,別人是怎么做的,他也照做就行,不要再對這個小騙子心軟。
“你敢跑,我就打斷你的腿?!?/p>
虞岱的目光越發(fā)凌厲,散發(fā)著噤若寒蟬的壓迫感,眼睛里面燃燒的某種情感簡直能夠把人焚毀。
“虞哥,你別這樣不近人情”,尤眠抿著唇,如芒在背,他不敢和虞岱對視,卻還是被虞岱聲音里的兇狠嚇的打了個哆嗦。
虞岱卻覺得尤眠垂著眸,慌張又害怕的樣子簡直漂亮極了,不論是顫抖的眼睫和嘴唇,還是眼尾掛著的晶瑩淚珠。
果然,這樣的就只適合關(guān)起來,滿足他的欲望。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
尤眠不動,虞岱也沒有使用異能,像是不強(qiáng)迫尤眠,又像再給他最后一次回到他身邊的機(jī)會。
可突然,虞岱的一名下屬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臉上掛著巨大的驚恐,因為害怕而顯得聲音格外的大:“城主,不好了,是喪尸潮,喪尸潮來了!”
虞岱臉色大變,不再和尤眠廢話,就要動用木系異能把人帶過來,哪知尤眠先一步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縱深一躍出了隧道的大門,指尖凝聚出水彈,順勢擊打在墻壁凸起的機(jī)關(guān)上,石制的大門便以一種遠(yuǎn)超肉眼可見的速度落了下來。
這機(jī)關(guān)是為了預(yù)防喪尸特制的,此刻卻將虞岱和尤眠分開了。
虞岱的藤蔓打在石門上,又收回指尖,身后響起了人們求救的聲音和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就算是再加固的基地,外城墻也不過在喪尸潮的襲擊下堅持了十分鐘。
喪尸不怕刀,不怕槍,除非將胸前的晶核挖出來,或是異能者的異能直接將喪尸粉身碎骨,否則他們摔倒了就會爬起來,受傷了也會很快愈合,無休止的朝前奔去,摧毀他們能看到的一切東西,咬碎擋在他們面前的所有人。
更別說,這次喪尸潮襲擊的突然又來勢洶洶,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從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來的。
明明他們勘測過,近期不會有大規(guī)模的喪尸活動,才和其他兩城確定了聯(lián)合會議的時間。
虞岱呼吸不穩(wěn),掌心緊攥著,深深地看了一眼尤眠離開的方向,轉(zhuǎn)身大聲部署防御事宜,先將普通人轉(zhuǎn)移到更為安全的內(nèi)城去,舍棄已經(jīng)淪陷的外城,由金系異能者加固防御工事,發(fā)送求救信號,讓其他兩基地派遣異能者前來支援。
但得到的回信卻是,其他兩大基地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襲擊。
很明顯,這是一場喪尸策劃的,有預(yù)謀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