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排隊站好!手里藏著什么?!交出來!」「0218號車廂!準備接受檢查!」
列車轟鳴,蓋不過這一群身著深綠色軍裝,身背步槍的人吵吵嚷嚷,所經(jīng)之處,
不是暴躁的怒喝,便是哭泣哀嚎,仿佛這輛列車開往的是十八層地獄。
不過若真要問起目的地是哪里,我還真的不記得了,畢竟我的前輩為我安排好了一切。
此時此刻,一身黑色西裝的他塞了一張空白紙條給我,是的,空白紙條,什么都沒有寫,
他命令我在即將過來檢查的那批士兵過來之前將紙條藏好,并在他們搜身的時候不被發(fā)現(xiàn)。
這不僅是考察我對環(huán)境短時間內(nèi)的迅速觀察利用,更是對我的心理素質發(fā)動了一場戰(zhàn)爭。
「求您,您別這樣…」我低聲乞求著拒絕,可我深知我的前輩他多么冷硬的脾氣,
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將紙條藏在層層被褥的夾縫里,我躺在嘎吱嘎吱作響的床上,
裝出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0218號車廂的門被粗暴地踹開,
那聲巨響讓我的心也不禁為之發(fā)顫,手心冒出粘膩的冷汗,我攥緊蓋在身上的被子,
在心里一遍遍祈禱。老天,我第一次出去做任務,千萬別讓我折在半道上??!「是的,
我們接到消息,他們的確在這輛列車上…目前我們還在找…」我將自己裹在被子里,
從僅有的縫隙中偷偷向外張望,一雙黑色的軍靴在地上徘徊,他的身后,我的前輩,
正面色坦然的接受檢查。他那張永遠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太緊張,
根本不記得他有沒有表情)深色的眼睛靜靜地凝望著我,我迅速別開視線?!负?!你!
居然還在那里躺著!」有人掀開我的被子,冷空氣的灌入讓我打了個哆嗦,
我裝作幾乎要暈厥的樣子:「哦,抱歉先生,我想我恐怕有些暈車,
當心一會兒我吐在您擦得錚亮的黑皮鞋上?!鼓侨讼訔壍乜s回手,但還是很快把我拽起來,
隨意搜羅幾下,也便糊弄過去了。我又縮回床上,美滋滋地想,謝天謝地,這群飯桶,
難怪他們半天都找不到我們?!改阍趦e幸什么?」前輩坐在床邊,他冷冷地望著我。
那群人鬧鬧哄哄地涌入下一個車廂,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沒什么,
不過是覺得我演的還不錯?!骨拜叢粷M地擰起眉:「我們將要經(jīng)歷的事情,
可是要比剛才的檢查艱難百倍千倍!甚至還有可能會付出生命!」「你這么兒戲胡鬧,
叫組織怎么安心把任務交給你?!」似乎在印證他的話,隔壁的車廂倏然傳來槍聲,
刺耳的尖叫聲,哭嚎聲幾乎要把車頂掀翻。前輩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他沉默地盯著我,
他的眼神—說真的—足以令我一輩子為之膽戰(zhàn),我敗下陣來,
十分嚴肅地說:「我保證接下來的行動中,認真理性,絕不沖動?!?/p>
「所以組織到底給我們派了什么任務?」我生怕前輩揪著我不放,趕緊轉移開話題。
前輩倒是少見地怔愣了一下,他微微顰起眉,道:「這恐怕得等我們到了那里才知道?!?/p>
轉眼間列車就送我們到達了目的地——那是一座看上去有不少年頭的小鎮(zhèn),
道路兩邊的樓房林立,大多都是三兩層的樣子?!改愕娜蝿帐侨ヒ凰鶎W校?!?/p>
前輩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張紙條,可惡的是我比他矮,根本看不到那上面寫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去學校?!」我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可思議。老天!
我寧愿和敵人痛痛快快打一架!前輩面色復雜,他點點頭:「你只管聽從安排就行了,
學生的身份可能有助于讓你盡快融入這里?!刮覠o語又無奈,前輩又和我交代幾句,
就匆匆揮手告別了?!敁Q上藍白相間的校服,坐在教室里的時候,我仍一陣恍惚,
仿佛上一秒我還背負著使命,下一秒我就成了天真稚嫩,無憂無慮的學生。
周圍的學生似乎對我的突如其來見怪不怪,他們?nèi)齼蓛蓽愒谝黄?,把我孤立在外。好吧?/p>
好吧,雖然我也并不是真的來上學的,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些孤單,
而且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沒有明確的任務,沒有要做的事情,實在是萬分煎熬。
百無聊賴的我四處觀察,一抹黑色在藍色與白色之間格外刺眼。那是一個女生,她一身黑裙,
頭發(fā)散落,相比于我,她看起來更格格不入。難道,她就是我這次任務的目標?
雖然我連任務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仍大著膽子和她打招呼:「嘿!你好!
嗯……我是新轉學來的…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問我,我也是剛轉來的?!构课疫熳?,
只能干巴巴地再找話題:「哎呀,那咱倆豈不是同病相憐,正好,咱倆都是轉來的,
又都沒有伴,不如…」「不必,」她冷冷掃了我一眼,「我還有事要忙。」
扔下這幾個簡單的,毫不客氣的話,她干脆利落地起身出去。我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直至被教室的墻壁隔絕了視線,我才感受到了什么。
不論是她一身純黑色沒有半點裝飾的衣裙,還是她的近乎冷漠的少言寡語,
都和我的前輩太像了!我追了出去。在我孜孜不倦的死纏爛打下,她總算多了一些話,
我也在與她的相處中隱隱察覺到了她的任務,應該比我的更為艱巨。日子就這樣過去,
模糊到我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這四十多個人的班里,我感覺只有我們兩個人。是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其余那些,我更感覺他們像沒有感情的、機械的NPC。直到有一天,
她把我叫到校園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里?!肝乙吡?。」她說的極為簡短,沒什么情緒。
「什么?」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我十分驚訝,與之涌入心頭的,還有一點不舍。
「是…是因為你的任務嗎?」她沒有說話,在我眼里,那就是的。我們兩人一陣沉默,
我望向她,她卻躲開了我的視線,我只能道:「你多保重,」我不知怎么濕潤了眼眶,
心中梗塞,「再見,前輩?!顾汇?,搖頭,低聲說:「你不用叫我前輩,
每個人只有一個前輩。」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在被淚水模糊的視野里,
一抹黑色變成一個小黑點,最后消失不見。就如當初見面時的干脆利落。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班里,第二天,她的東西已經(jīng)被徹底搬空,我站在那里,
望著空蕩蕩的桌面發(fā)了好久的呆。時間并沒有因為這個小插曲而停下腳步,
它仍然堅持不懈地,以一種看似緩慢實則快速的節(jié)奏路過我的生活,
我也漸漸地被這里的環(huán)境麻痹——前輩,列車,任務,還有她,到底是真的,
還是我憑空幻想出來的呢?我終于受不了了。一個課間,我逃了出來。
學校旁邊的底商是一家超市,樓上是一家甜品店。我爬上裝置在外墻的鐵樓梯,
咚咚的聲音讓我不得不放慢腳步。甜品店內(nèi)只有一人當值,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姑娘,
她身著淺藍色的圍裙,聽到動靜抬眼朝我看來?!脯F(xiàn)在不是你們學校上課的時間嗎?
你怎么現(xiàn)在就來了?」「不去也罷?!刮也辉付嗾f,敷衍著。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從這里能看到街道的另一邊。其實我十分喜歡這家甜品店,不僅是因為我喜歡甜食,
這里的裝潢(十分柔和的藍色和淺黃色)它是自從來到這個小鎮(zhèn)后讓我唯一覺得溫馨的地方。
「那可不行…」她無奈地擦拭著手中的馬克杯,「你們學校老師要是來找人可怎么辦,
我就成了包庇你逃課的罪人了?!埂妇彤斘仪笄竽懔?,反正現(xiàn)在估摸著該上課了,
我就算跑回去也遲到了?!埂肝医o你免費打一天工,你就讓我在這里待一會兒吧?!?/p>
我撒潑耍賴,下定決心不想再回那個壓抑的地方?!赴?,」她無奈嘆氣,「好吧,好吧,
不過你還是別給我添亂了,諾,送你一份甜品,吃完就回去上課。」我點點頭,
心說等吃完了我也不會回去,干脆一會兒在小鎮(zhèn)轉悠轉悠算了,正當我接過甜品的時候,
樓下的動靜讓我們兩個人同時僵住。打罵聲,哄笑聲,有人戲謔地叫好,有人催促著挑火。
我顧不上手里的東西,來到窗前看,樓下烏泱泱的人群圍起了一個大圈,
圈中心的兩個人廝打在一起。我湊近細看,不由得瞳孔驟縮,實在是被驚到了。
其中處于劣勢一直被打的那個,是和我一樣的身份,都是被前輩帶來,送到這里做任務的。
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他們也和我們坐同一節(jié)車廂!顧不上找到同伴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