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凝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她默默地轉(zhuǎn)身上樓，心頭的疑云卻更加濃重。活下去？讓“所有人”活下去？這個“所有人”指的是誰？這四個突然出現(xiàn)的哥哥，他們到底背負著什么？而她自己，在這場看似被“哥哥們”精心守護的“完美人生”里，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深夜，傅晚凝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傅沉硯那句沉重的“活下去”和他捏碎手腕時冰冷的眼神，在她腦海中反復交替。窗外，基地的探照燈偶爾掃過，在墻壁上投下短暫的光斑。
就在這時，沉寂許久的系統(tǒng)，突然在她意識深處，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接觸不良的電流聲：
【滋…信號…微弱…連接…傅星野…頻道…嘗試接入…滋…】
傅沉硯那句沉甸甸的“活下去”如同魔咒，在傅晚凝心頭縈繞不去，混合著水房里那血腥暴戾的畫面，讓她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傅沉硯的守護是強大的，也是冰冷的。他像一個精準的殺戮機器，清除所有靠近她的威脅，卻吝嗇于任何關(guān)于真相的溫情解釋。
“二哥…傅星野…”她在黑暗中呢喃著這個名字。系統(tǒng)沉寂前的雜音里提到過，一個頂流明星？在喪尸橫行的末世里？這簡直比傅沉硯的存在還要荒謬。
就在她思緒紛亂，意識在清醒與迷糊邊緣徘徊時——
客廳里，那臺被傅沉硯當作背景噪音源、永遠鎖定在基地內(nèi)部安全監(jiān)控頻道的壁掛式電視，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極其刺耳、完全不合時宜的電子尖嘯！
“滋啦——?。?！”
聲音尖銳得仿佛要撕裂耳膜，瞬間刺破了小樓內(nèi)壓抑的寂靜！
傅晚凝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驚得狂跳不止。她下意識地看向緊閉的房門，樓下沒有傳來傅沉硯慣常沉穩(wěn)的腳步聲——他今晚似乎有緊急會議，尚未回來。
那刺耳的噪音持續(xù)了不到兩秒，驟然停止。
緊接著，電視屏幕閃爍了幾下，雪花點瘋狂跳動，像是信號被粗暴地干擾、撕裂，然后——
一幅與這個殘酷末世格格不入的畫面，強行擠占了整個屏幕！
明亮到晃眼的舞臺燈光，如同星河傾瀉。數(shù)不清的熒光棒匯聚成光的海洋，隨著震耳欲聾的、山呼海嘯般的尖叫和整齊劃一的口號聲瘋狂搖曳！鏡頭拉近，聚焦在舞臺中央那個如同發(fā)光體一般的男人身上。
傅星野。
他穿著綴滿閃亮碎鉆的演出服，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形比例。汗水浸濕了他額前幾縷挑染成銀灰色的碎發(fā)，貼在光潔飽滿的額角。那張臉，在強光下英俊得毫無瑕疵，如同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每一處線條都透著張揚的魅力和極致的吸引力。他微微喘息著，剛剛結(jié)束一段高強度的唱跳，胸膛起伏，臉上帶著舞臺王者特有的、蠱惑眾生的笑容，朝著臺下?lián)]手。
下一秒，山崩海嘯般的尖叫聲幾乎要沖破電視喇叭！
“星野！星野！星野！”
“啊啊啊哥哥我愛你！”
“傅星野！看這里！”
這狂熱、鮮活、充滿生命力的畫面，與窗外死寂、壓抑、充滿腐爛氣息的末世基地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最殘忍的對比！傅晚凝穿著睡衣，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出房間，來到二樓的欄桿旁，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呆滯地看著樓下客廳里那魔幻的屏幕。
這怎么可能？！
就在她震驚到幾乎失語時，舞臺上的傅星野似乎被導播示意，對著鏡頭開始說話。他的聲音透過頂級音響傳出來，帶著微微的喘息和慣有的、磁性又撩人的笑意：
“謝謝，謝謝大家！今晚的星光，真美……”他抬起手，做了一個安撫的動作，臺下尖叫稍歇，無數(shù)雙眼睛狂熱地注視著他，“不過，在下一首歌開始前，我想……”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
那張前一秒還洋溢著完美笑容的俊臉，表情在瞬間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導播顯然也懵了，鏡頭依舊穩(wěn)穩(wěn)地懟著他的臉。屏幕前的千萬觀眾和此刻站在二樓欄桿旁唯一的觀眾——傅晚凝，都清晰地看到，傅星野那雙原本含笑、如同盛著星河的桃花眼，瞳孔在剎那間急劇收縮！
他的目光，不再是看向臺下熱情的粉絲，也不是對著鏡頭表演。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遙遠的空間和次元壁，死死地、難以置信地、帶著一種近乎驚駭?shù)拇┩噶?，鎖定了——屏幕之外！
更確切地說，是鎖定了屏幕之外，站在二樓、穿著睡衣、一臉茫然的傅晚凝！
傅晚凝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隔著冰冷的屏幕和不知多少時空的距離，她竟有種被那雙眼睛牢牢鎖定的錯覺！那眼神里，沒有了頂流明星的疏離和表演，只剩下一種極其原始、極其濃烈的、混雜著震驚、狂喜和某種無法言喻的痛楚的情緒，洶涌地翻滾著！
傅星野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握著麥克風的手指猛地收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精心維持的偶像面具徹底碎裂，一種失魂落魄般的震動清晰地寫在他臉上。
“凝……凝？”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聲音微弱得幾乎被現(xiàn)場的聲浪淹沒。但通過高靈敏度的麥克風，那一個破碎的、帶著難以置信顫音的昵稱，還是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轟——！
現(xiàn)場觀眾似乎也察覺到了偶像突如其來的巨大異樣，狂熱的尖叫變成了疑惑的騷動和議論。
“星野哥哥怎么了？”
“看鏡頭啊！”
“他臉色好差……”
導播終于意識到不對，手忙腳亂地想要切換鏡頭或插播廣告。
但一切都晚了！
傅星野像是完全沒聽到現(xiàn)場的喧囂，也沒看到導播焦急的手勢。他的眼睛依舊死死地“釘”在屏幕外的傅晚凝身上，仿佛要將她的身影刻進靈魂深處。下一秒，在千萬現(xiàn)場觀眾和無數(shù)屏幕前觀眾的驚愕注視下，這位以優(yōu)雅從容著稱的頂流巨星，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足以引爆整個娛樂圈的舉動！
他猛地、幾乎是粗暴地一把扯掉了別在演出服領(lǐng)口上、價值不菲的微型麥克風！精致的麥克風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嗡鳴。
然后，他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用一種近乎慌亂的、完全不顧形象的姿態(tài)，朝著舞臺后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華麗的演出服衣角翻飛，像一只突然折翼的、倉皇失措的蝶。
“星野！”
“傅星野你去哪里？！”
“回來！直播還沒結(jié)束！”
后臺隱約傳來經(jīng)紀人驚怒交加的嘶吼和工作人員混亂的阻攔聲。
但這些聲音，連同現(xiàn)場瞬間炸開鍋的、如同海嘯般的嘩然和尖叫，都迅速被切斷、模糊、扭曲……
“滋啦——滋——！”
電視屏幕再次被瘋狂跳動的雪花點和刺耳的電流噪音占據(jù)！
幾秒鐘后，畫面猛地一跳，重新切回了“磐石”基地內(nèi)部某個角落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昏暗的燈光下，幾個巡邏的守衛(wèi)正無聊地打著哈欠。
剛才那場光怪陸離、如同幻覺般的頂流演唱會直播，仿佛從未發(fā)生過。
客廳里，只剩下雪花噪音消失后，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傅晚凝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敲打著她的耳膜。她扶著冰涼的欄桿，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凝凝……
他叫她凝凝！
和傅沉硯叫她“晚晚”一樣，帶著一種熟稔到骨子里的親昵！
這不是幻覺！傅星野看到了她！隔著時空，他認出了她！他臉上的震驚和狂喜不是假的！那不顧一切扯掉麥克風、失態(tài)狂奔的模樣，更不可能是表演！
二哥…傅星野…他真的存在！而且，他也在找她！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劈開了傅晚凝心中因傅沉硯的沉默而堆積的陰霾和不安。她不是孤身一人！那個在舞臺上光芒萬丈的男人，是她的哥哥！他也記得她！
巨大的沖擊讓她一時無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著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沖撞。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大門被打開又猛然關(guān)上的巨響！帶著一股夜風的涼意和濃重的硝煙塵土氣息。
傅沉硯回來了。
他的腳步聲比平時更快、更重，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徑直沖入客廳。顯然，他聽到了剛才那場詭異的直播噪音，或者……他感應到了什么？
傅晚凝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傅沉硯就站在客廳中央，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微微仰頭，視線死死地盯著那臺剛剛播放完“異象”的電視屏幕。屏幕已經(jīng)恢復了基地單調(diào)的監(jiān)控畫面，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場卻冰冷得如同極地寒流，空氣都仿佛要凝結(jié)成冰。
他沒有說話，只是那么站著，像一尊壓抑著滔天怒火的雕像。
“大哥……”傅晚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傅沉硯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未散的肅殺之氣，深色作戰(zhàn)服肩頭似乎沾染了些許暗色的痕跡。他的目光從電視屏幕移開，落在了二樓欄桿旁的傅晚凝身上。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不再是純粹的冰冷審視，也不是水房事件后那生澀的安撫。里面翻涌著一種傅晚凝從未見過的、極其深沉的怒意，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被強行壓制在冰冷的巖石之下。這怒意并非針對她，卻讓她感到一陣心悸。除此之外，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仿佛計劃被打亂的煩躁，以及更深沉、更難以解讀的疲憊和無奈。
四目相對。
傅晚凝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個穿著睡衣、臉色蒼白、眼神里交織著驚魂未定和巨大疑問的女孩。
“你看到了?！备党脸庨_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是肯定句，而非疑問。
傅晚凝點了點頭，喉嚨有些發(fā)干：“二哥…他…他好像看到我了…他叫我‘凝凝’…”她試圖從傅沉硯臉上找到一絲印證，或者…解釋。
傅沉硯的薄唇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直線，下頜線繃緊如刀。他沒有回應關(guān)于“凝凝”的稱呼，也沒有解釋傅星野為何能“看到”。他眼中的怒意似乎更盛了些，但又被強行按捺下去，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沉重氣息的嘆息。
“麻煩來了?！彼吐曊f，聲音里透著一股“果然如此”的宿命感和難以掩飾的煩躁。他抬手，用力捏了捏緊蹙的眉心，仿佛在對抗某種劇烈的頭痛。
麻煩？傅星野的出現(xiàn)是麻煩？
傅晚凝的心猛地一沉。這和她預想的兄弟重逢的溫情畫面截然不同！傅沉硯的態(tài)度，冰冷得近乎殘酷。
“他是我哥哥！他認出我了！”傅晚凝忍不住提高聲音，帶著質(zhì)問和不解，“為什么是麻煩？他……”
“閉嘴！”傅沉硯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瞬間截斷了她的話。那目光中的威壓讓傅晚凝呼吸一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但傅沉硯眼中的厲色只持續(xù)了一瞬，隨即被一種更深的疲憊取代。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平復翻涌的情緒，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回房間去。鎖好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也不準看任何電子屏幕?！?/p>
“為什么？！”傅晚凝不甘心，她剛剛?cè)计鸬南Ｍ桓党脸幍谋鋺B(tài)度澆得透心涼。
“沒有為什么！”傅沉硯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上位者不容置喙的決斷，“照做！現(xiàn)在！”他最后兩個字，如同重錘落下。
傅晚凝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復雜情緒卻又拒絕透露分毫的眼睛，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涌上心頭。她咬緊下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終究是沒再說話，轉(zhuǎn)身沖回房間，“砰”地一聲用力甩上了門，反鎖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傅沉硯站在樓下客廳，聽著那聲巨響，高大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緩緩走到吧臺邊，沒有倒酒，只是雙手撐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面上，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垂落，遮住了眼底翻騰的驚濤駭浪。
麻煩？何止是麻煩！
傅星野那個瘋子！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在千萬人面前……傅沉硯的拳頭猛地攥緊，手背青筋暴起。他幾乎能想象到那個場面會引發(fā)怎樣的連鎖反應！另外那兩個家伙……他猛地閉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這時——
“嗡——嗡——嗡——”
他放在吧臺上的、一個特制的、外殼堅固如磐石的加密通訊器，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刺眼地亮起，上面跳躍著一個極其特殊的、不斷變換著復雜頻譜圖案的標識符！
不是基地的常規(guī)通訊，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緊急頻率！
這個標識符，只代表一個人！一個他此刻最不想面對的人！
傅沉硯盯著那瘋狂閃爍的屏幕，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如同看到了比尸潮更可怕的東西。他沉默了幾秒，周身的氣息冰冷到了極點。最終，他還是伸出了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按下了接聽鍵。
他沒有說話。
通訊器那頭，也沒有立刻傳來人聲。
只有一陣極其輕微的、帶著電流雜音的……哼唱聲？斷斷續(xù)續(xù)，不成調(diào)子，卻透著一種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像是……搖籃曲？
傅沉硯的瞳孔，驟然縮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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