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上游是被猴毛搔醒的。
眼睫毛上沾著不知哪來的金色細毛，癢得他猛地睜眼，就見頭頂懸著個紅屁股猴子，正倒掛在桃樹枝上齜牙笑。那猴臉皺巴巴的，像塊放久了的橘子皮，手里還把玩著顆啃剩的桃核，汁水滴答落在他鼻梁上。
“操?！彼R了句，還沒完全清醒的腦子像被塞進攪拌機，嗡嗡作響。上一秒明明是在格斗館加練，一記側踹踢碎了沙袋，下一秒天旋地轉，再睜眼就躺在這片莫名其妙的林子里。
身下是軟乎乎的苔蘚，鼻尖全是甜得發(fā)膩的桃香，遠處隱約傳來瀑布轟鳴，還有成千上萬只猴子的聒噪——不是動物園那種稀疏的叫聲，是鋪天蓋地、能把耳膜震破的喧鬧，像是整個花果山的猴子都聚在了一起。
“哪來的野猴子？”周上游撐起身子，指節(jié)捏得咯咯響。他打小練格斗，最恨別人偷襲，哪怕對方是只畜生。剛要起身，那紅屁股猴子突然吱哇亂叫，猛地竄上高空，尾巴卷著樹枝蕩出老遠，還不忘回頭沖他做個鬼臉。
這一鬧，整片桃林都炸了鍋。
無數(shù)只猴子從樹冠里、石縫中鉆出來，有的舉著桃核砸他，有的蹲在枝椏上拍胸脯，還有幾只老猴捧著肚皮狂笑，露出泛黃的獠牙。周上游皺眉掃視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片望不到頭的桃林中央，不遠處的懸崖上掛著道白練似的瀑布，瀑布后面隱約能看見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上方刻著四個蒼勁的大字——水簾洞。
“花果山？水簾洞？”周上游的腦子終于轉過彎，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他不是什么都信的人，但眼前這場景，再加上那些猴子的模樣，怎么看都像《西游記》里的排場。可這也太離譜了，難不成打格斗把腦子打壞了？
“呔！哪來的凡夫俗子，敢闖俺老孫的地盤！”
一聲炸雷似的吼聲從瀑布方向傳來，震得桃林簌簌落瓣。周上游循聲望去，只見一道金光從水簾洞里竄出來，直直射向半空，落地時濺起漫天碎石。煙塵里緩緩走出個身影，身高不滿四尺，穿著件打滿補丁的虎皮裙，頭戴鳳翅紫金冠，腳蹬藕絲步云履，最扎眼的是那根斜插在肩頭的鐵棍，碗口粗細，兩端鑲著金燦燦的箍。
活脫脫一個從年畫里走出來的孫悟空。
周上游瞳孔驟縮。他練了二十年格斗，什么場面沒見過？黑拳賽場的血腥，地下格斗的陰狠，他都淌過來了?？裳矍斑@猴子身上的氣勢太嚇人，不是肌肉虬結的壯漢能比的，那是種混著仙氣與野性的威壓，像座隨時會噴發(fā)的火山。
“看什么看？”孫悟空挑眉，金箍棒在掌心轉了個圈，帶起的勁風掃得周圍桃樹嘩嘩作響，“俺問你話呢，是不是天庭派來的細作？”
“細作你大爺。”周上游啐了口，骨子里的硬氣壓過了恐懼。他站直身子，活動了下手腕，指關節(jié)在空氣中劃出殘影?，F(xiàn)代格斗講究的就是臨敵不亂，管你是孫悟空還是豬八戒，先過了他這雙拳再說。
“嘿喲，好大的膽子！”孫悟空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捧著肚子笑起來，笑得金箍棒都在地上敲出個深坑，“多少年沒人敢跟俺這么說話了，今天就讓你嘗嘗俺老孫的厲害！”
話音未落，金光一閃。
周上游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猴子已經(jīng)到了跟前，金箍棒帶著破空聲砸向他面門。速度快得離譜，但在他眼里，這一棒的軌跡卻異常清晰——格斗館里練過上萬次的閃避本能被激活，他猛地向左側撲，肩膀擦著棍風滾到地上，揚起的碎石子打在臉上生疼。
“咦？”孫悟空有點驚訝，撓了撓下巴，“反應倒挺快。”
周上游沒工夫搭話，翻滾的瞬間已經(jīng)調整好姿勢，雙腿蹬地，像顆出膛的炮彈沖向孫悟空下盤。現(xiàn)代格斗里，對付個子矮的對手，最有效的就是攻擊重心。他瞅準孫悟空沒站穩(wěn)的空檔，右拳蓄力，瞄準對方膝蓋狠狠砸去。
“鐺”的一聲，拳頭像打在鐵塊上。
周上游只覺得虎口發(fā)麻，差點握不住拳頭。這猴子的腿比鋼筋還硬！他借著反作用力后跳，拉開距離，才發(fā)現(xiàn)孫悟空正饒有興致地打量他，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兒。
“你這打法倒是奇怪，不像道門功夫，也不是佛門路數(shù)。”孫悟空轉著金箍棒，“軟綿綿的，跟撓癢癢似的?！?/p>
“撓癢癢？”周上游笑了，嘴角咧開個兇狠的弧度，“那我就讓你見識下，撓癢癢也能撓死你?！?/p>
他再次沖上去，這次不再硬碰硬。孫悟空的棍法確實厲害，橫掃豎劈都帶著風雷之聲，但周上游發(fā)現(xiàn)了破綻——這猴子的棍法太花哨了，轉來轉去看著唬人，其實每次變招都有個細微的停頓。就像格斗館里那些花架子拳手，看著動作漂亮，實戰(zhàn)里全是漏洞。
“猴哥，你這棍花耍得挺好看啊?！敝苌嫌我贿呴W避，一邊出言嘲諷，腳下踩著滑步，像條泥鰍似的在棍影里穿梭，“就是不太實用，破綻比你臉上的毛還多?！?/p>
“放屁！”孫悟空被激怒了，金箍棒舞得更急，金光幾乎連成一片，“看俺不把你打成肉泥！”
周上游看準一個空檔，突然矮身，躲過橫掃的棍梢，同時左臂格擋，右拳直取孫悟空面門。這一拳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帶著破風的銳響。孫悟空顯然沒料到他敢在棍影里反擊，倉促間用金箍棒去擋。
“嘭！”
拳頭結結實實砸在金箍棒上，震得孫悟空連連后退，虎口裂開道血痕。那根號稱定海神針的鐵棍，竟然被砸得微微彎曲！
整個花果山瞬間安靜了。
所有猴子都瞪大了眼睛，舉著的桃核忘了扔，拍著的胸脯忘了停。誰不知道大王的金箍棒堅不可摧？今天竟然被個凡人一拳砸彎了？
孫悟空也懵了，低頭看著手里的鐵棍，又抬頭看周上游，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凝重。他活了千百年，跟二郎神打過，跟天兵天將斗過，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打法——不講招式，不循常理，就憑著一股子蠻勁和快得離譜的反應，專打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有點意思。”孫悟空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眼里燃起戰(zhàn)意，“再來！”
這次他不再留手，金箍棒化作萬千棍影，鋪天蓋地罩向周上游。風聲里都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周上游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風暴眼，稍微慢一點就得被打成篩子。
但他反而笑了。
這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讓他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他想起教練說過的話：“真正的格斗，不是比誰的招式漂亮，是比誰能在倒下前，多打對方一拳?！?/p>
他不再閃避，硬生生扛了一棍在后背，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但也借著這股沖勁貼近孫悟空，左肘撞向對方肋骨，右拳砸向心口，膝蓋還不忘頂向那只紅屁股。
“砰！砰！砰！”
三聲悶響，孫悟空像被重錘擊中的沙袋，倒飛出去，撞斷了十幾棵桃樹才停下，嘴角溢出金色的血液。
周上游也不好受，后背火辣辣地疼，估計骨頭都裂了。他喘著粗氣，盯著遠處掙扎著站起來的孫悟空，擺開格斗式：“還打嗎？”
孫悟空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不是之前的戲謔，是帶著點欣賞的笑：“不打了，不打了。你這小子，拳頭夠硬，就是太愣?！彼呀鸸堪舨寤囟淅?，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吧，來俺花果山做什么？”
周上游剛要說話，腦子里突然響起個冰冷的機械音：
【新手任務：與齊天大圣孫悟空進行正面交鋒并存活超過十分鐘，完成。】
【獎勵：基礎體能強化（微弱），副本選擇權開啟?！?/p>
【可選副本：三國·群雄逐鹿，水滸·替天行道，聊齋·倩女幽魂?！?/p>
周上游愣住了。這聲音是怎么回事？副本？難道他真的穿越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喂，發(fā)什么呆呢？”孫悟空用金箍棒捅了捅他，“問你話呢?！?/p>
周上游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只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現(xiàn)在卻像個鄰家大哥似的猴子，突然覺得這事兒好像沒那么糟糕。至少，他剛才把齊天大圣給揍了，這回去夠吹一輩子了。
“沒什么?！彼顒恿讼率軅暮蟊?，疼得齜牙咧嘴，“就是想問下，這三個地方，哪個打架最過癮？”
孫悟空聞言，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打架過癮？那必須是三國啊！聽說那兒的呂布，號稱天下第一，你去跟他比劃比劃？”
周上游眼睛也亮了。呂布？那可是三國第一猛將。
“行，就去三國?！彼牧伺膶O悟空的肩膀，疼得對方齜牙，“謝了啊，猴哥?！?/p>
孫悟空翻了個白眼，揮揮手：“去吧去吧，別給俺丟人?！?/p>
話音剛落，周上游腳下就出現(xiàn)個旋轉的光洞，一股吸力把他往下拉。他最后看到的，是孫悟空沖他豎起的中指，和滿山猴子震耳欲聾的哄笑。
失重感傳來的瞬間，周上游想的不是即將面對的呂布，而是剛才那拳砸在金箍棒上的觸感。
真他娘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