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錦城最頂級的云端酒店宴會廳流光溢彩,空氣中彌漫著昂貴香水、醇厚酒香與虛偽的寒暄。水晶吊燈折射的光芒落在傅硯清身上,卻像冰冷的針,刺得她裸露的皮膚微微發(fā)疼。
她站在那里,像一件格格不入的展品。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長裙勾勒出纖細的身形,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垂落肩頭,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愈發(fā)蒼白精致,眉眼如畫,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種天然的無辜與脆弱,
然而,這層柔弱易碎的偽裝之下,是早已冰封凝固的怨恨與蓬勃燃燒的野心。她微微垂著眼簾,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蓋住眸底深處的寒光。
“嘖,看看,那就是傅家剛認回來的‘真千金’?看著是挺水靈,可惜啊,一股子洗不掉的窮酸氣?!辈贿h處,一個穿著艷紅色魚尾裙的名媛,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傅硯清聽清的音量,對著身旁的同伴“竊竊私語”。
她的同伴,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掩唇輕笑:“可不是嘛,聽說從小在鄉(xiāng)下刨土,能有什么見識?你看她那手足無措的樣子,真是上不了臺面。哪像我們家清歌,從小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氣質涵養(yǎng)那是骨子里帶的?!?/p>
她口中的“清歌”,正是此刻被幾位長輩圍在中心,笑容明媚的假千金——傅清歌。
傅清歌穿著一身淡粉色的定制小禮服,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甜美的笑容。她就像一個小太陽,走到哪里都散發(fā)著溫暖和煦的光芒,讓人不自覺地心生好感。她似乎察覺到了傅硯清這邊的暗流,目光擔憂地望過來。
傅硯清抬起眼,目光精準地落在那兩個議論她的女人身上。她沒有像她們預期的那樣羞憤低頭或倉皇逃離,反而緩緩地、綻開一個極其溫柔得體的笑容,那笑容純凈無瑕,如同初綻的百合。
她蓮步輕移,走到紅裙名媛面前,聲音輕柔似水,吐字卻清晰無比:“王小姐,您今天的裙子真美,紅得像血,很襯您父親最近在城西那塊地皮上鬧出的‘人命官司’的顏色呢。聽說對方家屬還在公司門口舉著血書?您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品評他人‘窮酸’,這份心性,硯清真是望塵莫及。”
紅裙名媛的臉瞬間漲得比裙子還紅,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傅硯清的目光又轉向她的同伴,笑容不變,眼神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李夫人,您夸贊清歌妹妹氣質好,硯清深以為然。畢竟,用著本該屬于我的優(yōu)渥生活精心澆灌了十八年,就算是根野草,也該開出朵像樣的花來了,您說是嗎?至于我‘手足無措’……大概是看著李夫人您頸間這條價值連城的祖母綠項鏈,想起了它上一任主人——您那位因‘意外’去世的前閨蜜?睹物思人,難免有些失態(tài),還請見諒。”
李夫人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手指下意識地捂住了項鏈,眼神驚恐。
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低了下去,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這個外表柔弱、言語卻如淬毒利刃的“真千金”。
傅清歌終于掙脫了人群,快步走到傅硯清身邊,輕輕拉住她的手臂,聲音帶著懇求和真誠:“硯清!別這樣……大家沒有惡意。我們去那邊坐坐好嗎?”她的眼神清澈見底,滿是擔憂,仿佛真的只是想化解尷尬。
傅硯清看著傅清歌抓著自己手臂的手,那雙手白皙細膩,保養(yǎng)得宜,和自己掌心因勞作留下的薄繭形成刺眼對比。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戾沖上心頭。她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讓傅清歌踉蹌了一下。
“惡意?”
傅硯清的聲音陡然拔高,雖然依舊帶著柔弱的腔調,卻像冰棱刮過玻璃,尖銳刺耳,“傅清歌,收起你那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她們沒有惡意?
那你告訴我,什么是惡意?
是鳩占鵲巢十八年,享受著本屬于我的一切?還是你此刻假惺惺的關懷,襯得我這個‘真貨’更加面目可憎?
你的存在,你每一次呼吸,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惡意!
她的目光掃過聞聲趕來的傅父傅母,看著他們臉上毫不掩飾的對傅清歌的心疼和對自己的厭煩,怒火卻如燎原之火,熊熊燃起。
“夠了!傅硯清!”傅父臉色鐵青,厲聲呵斥,“你看看你像個什么樣子!粗鄙無禮,尖酸刻??!清歌好心好意關心你,你就這樣回報?簡直丟盡了傅家的臉!給我滾回家去反??!”
傅母也皺著眉,看都不看傅硯清一眼,只柔聲安慰泫然欲泣的傅清歌:“清歌乖,別理她,她就是嫉妒你,從小沒人教,不懂規(guī)矩……”
“呵……”傅硯清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空洞而悲涼,她環(huán)視著周圍一張張或鄙夷、或幸災樂禍、或冷漠的臉,最后定格在“父母”身上,“好,我滾。反正這個家,從來就沒有我的位置。你們的好女兒,你們的天使,留給你們?!?/p>
她挺直了那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脊背,轉身,決絕地沖出了這令人窒息的華麗牢籠。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孤寂的回響。
夜風凜冽,吹在傅硯清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卻吹不散心頭的冰冷和翻涌的恨意。她拉開車門坐進后座,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憤怒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她以為自己回來能奪回一切,卻發(fā)現連血緣親情都如此廉價可笑。自我懷疑如同毒藤,纏繞著她的心臟:是不是她真的不夠好?是不是她天生就不配得到愛?
車門再次被拉開,傅清歌帶著一身暖意坐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硯清,我……我陪你回去。你別生爸媽的氣,他們只是……”她試圖解釋。
“閉嘴!”傅硯清猛地打斷她,聲音嘶啞,“傅清歌,你是在跟我炫耀嗎?。你贏了所有人的心,過這本該屬于我的人生?,F在,連讓我安靜地去舔舐傷口,你都要來展示你的勝利和‘善良’嗎?滾下去!我不想看見你!”
傅清歌被她眼中近乎瘋狂的恨意震懾住,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固執(zhí)地坐著,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受傷。
車子沉默地駛入盤山公路,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傅硯清疲憊地閉上眼,腦海里全是宴會上那些嘲諷的嘴臉、父母冰冷的斥責、傅清歌那刺眼的溫柔……絕望像潮水般將她淹沒。也許……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這個念頭如同魔鬼的低語,在她心中瘋狂滋長。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伴隨著劇烈的撞擊!車身猛地一震,失控地打橫甩出!刺耳的剎車聲和金屬扭曲的尖嘯劃破夜空!
傅硯清和傅清歌在巨大的慣性下狠狠撞在前座椅背上,頭暈目眩。不等她們反應過來,車門被粗暴地拉開,幾個蒙著臉、手持棍棒和刀具的壯漢將她們粗暴地拽了出來,塞進另一輛破舊的面包車。
“??!ヽ(?Д?)?
你們是誰?要干什么?”傅清歌驚恐地尖叫。
傅硯清則異常沉默,劇烈的撞擊和突如其來的綁架,反而讓她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絲詭異的清醒。她冷冷地看著劫匪,心中甚至升起一種扭曲的期待:就這樣結束吧。
面包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開車的劫匪頭目,一個眼睛布滿血絲、神色癲狂的男人,透過后視鏡死死盯著她們,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傅家的……大小姐們?呵!傅家!好一個傅家!我老婆躺在醫(yī)院等著救命錢!我跪著求你們公司結算工傷賠償!你們呢?推諉!拖延!克扣!說老子手續(xù)不全!老子給傅家賣命十幾年,就換來這個?!”
他猛地拍打方向盤,狀若瘋虎:“沒錢!醫(yī)院停藥了!她快死了!是你們傅家逼的!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有錢人逼的??!”他喘著粗氣,通紅的眼睛里是徹底的絕望和瘋狂,“今天!老子也要讓你們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你們倆,只能活一個!打電話!讓傅家選!”
劫匪粗暴地奪過傅清歌的手機,撥通了傅家的電話,按下了免提。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傅母焦急的聲音:“清歌?清歌是你嗎?你在哪?硯清呢?你們怎么樣?”
劫匪頭目對著電話吼道:“聽著!傅家當家的王八蛋!你兩個女兒在我手上!老子老婆被你們逼得快死了!現在,我只放一個回去!你們選!立刻選!不然兩個都死!”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傅硯清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無底深淵。她甚至能想象電話那頭,那對“父母”臉上的掙扎和……必然的選擇。
果然,短暫的沉默后,傅父壓抑而急促的聲音響起:“放……放清歌回來!求求你,放清歌回來!你要多少錢都可以談!硯清……硯清她……”
后面的話傅硯清已經聽不清了。巨大的耳鳴淹沒了整個世界。雖然早有預料,但當親耳聽到這毫不遲疑的宣判時,心臟還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
冰冷刺骨的絕望瞬間凍結了血液,連憤怒都顯得蒼白無力。原來,她真的連被選擇的資格都沒有。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棄子,一個不該存在的錯誤。
她抬起頭,看向旁邊同樣臉色慘白、淚流滿面的傅清歌,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極美,也極盡蒼涼,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
“聽到了嗎?我的好妹妹?”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羽毛拂過,“他們選了你。又一次,毫不猶豫地選了你。你開心嗎?”
“硯清……不是的……”傅清歌泣不成聲,拼命搖頭。
“夠了!”劫匪頭目顯然對傅家的選擇毫不意外,他獰笑著舉起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指向傅硯清,“看來傅家大小姐,是你被拋棄了。那就……對不起了!”
鋒利的刀尖帶著風聲刺來!目標直指傅硯清的心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傅硯清眼中最后一點光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瘋狂。長久壓抑的恨意、不甘、屈辱,一瞬間爆發(fā)。她不再是那個外表柔弱的小白花,而是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兇獸!
“啊——!”
她發(fā)出一聲對命運不公的嘶吼,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側身躲開刀鋒,同時用盡全身力氣,一頭撞向劫匪頭目的下巴!在對方吃痛踉蹌的瞬間,她不顧一切地伸手抓住對方握刀的手腕,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咬了下去!
“呃??!”劫匪頭目慘叫一聲,匕首脫手掉落!
傅硯清狀若瘋魔,根本不顧自己手臂被劃開的傷口,一把抓起掉落在車座下的匕首,赤紅著雙眼,朝著劫匪頭目狠狠捅去!目標同樣是心臟!
“去死!都去死吧!我要活著。誰也不能阻擋我,我遲早有一天。會成為自己人生的主角。不會是別人。拋棄的棄子?!彼鈬[著,所有的怨恨都傾注在這一刺之中!
“不要!硯清!”傅清歌的尖叫聲同時響起。她看到旁邊另一個劫匪舉起了鐵棍砸向傅硯清的后腦!電光火石之間,傅清歌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猛地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死死護住了傅硯清!
“砰!”
沉重的悶響!
鐵棍狠狠砸在了傅清歌的背上!巨大的力量讓兩個女孩的身體猛地向前沖去!
“嗤啦——!”
傅硯清手中的匕首也因這劇烈的撞擊,深深地刺入了劫匪頭目的腹部!
劇痛讓劫匪頭目徹底瘋狂,他怒吼著猛打方向盤!本就高速行駛在盤山公路邊緣的面包車,瞬間失控,如同脫韁的野馬,沖破脆弱的護欄,朝著漆黑的山崖下翻滾墜落!
天旋地轉!
世界在傅硯清眼中徹底顛倒、碎裂。冰冷的金屬、破碎的玻璃、溫熱的液體(不知是誰的血)……各種觸感混雜在一起。失重感死死攫住心臟。在急速下墜的眩暈和劇痛中,她看到了傅清歌近在咫尺的臉。那張總是帶著陽光般笑容的臉,此刻沾滿了血污和塵土,痛苦地扭曲著,但那雙眼睛,卻依然看著她,帶著一種讓傅硯清無法理解的、純粹的擔憂和……某種決心。
傅清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緊緊抱住了傅硯清,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為她緩沖致命的沖擊。她的嘴唇翕動,微弱的氣流拂過傅硯清的耳畔:
“別怕……硯清……”
別怕?
傅硯清想放聲大笑,卻只噴出一口溫熱的血沫。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怨恨席卷了她。又是這樣!又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施舍!傅清歌!你憑什么!憑什么到死都要扮演這個救世主!憑什么讓我欠你!
“虛偽……傅清歌……你……真讓我惡心……”她用盡最后的氣力,嘶啞地吐出這句話,意識迅速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在意識徹底沉淪的前一刻,她仿佛聽到一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機械摩擦般的聲音在靈魂深處響起:
【檢測到強烈怨念與瀕死靈魂……符合綁定條件……】
【副本載入中……《八方祠》開啟……】
【戲已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為神明。生者入座,亡者登臺……】
刺骨的陰冷取代了身體的劇痛。
傅硯清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的醫(yī)院天花板或地獄景象,而是一片濃郁得化不開的灰暗??諝獬睗耜幚洌瑥浡惛哪绢^、塵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線香燃盡后的焦糊氣味。
她發(fā)現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身下似乎是粗糙的石板。她掙扎著坐起身,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痛,尤其是手臂和胸口。低頭一看,手臂上被玻璃劃開的傷口猙獰依舊,但竟然詭異地沒有流血,只是皮肉外翻著,透著一種死氣的青白。
“呃……”旁邊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傅硯清猛地轉頭,看到傅清歌也正捂著額頭,艱難地從地上撐坐起來。她同樣狼狽不堪,衣服破損,臉上帶著擦傷,背部的傷處讓她眉頭緊鎖。但看到傅硯清時,她眼中下意識地又流露出關切:“硯清……你沒事吧?我們這是……在哪里?”
傅硯清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移開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
她們身處一個殘破不堪的古祠庭院之中。腳下是布滿青苔和裂紋的青石板。正前方,是一座高聳的、黑漆漆的戲臺。戲臺的樣式古老而詭異,飛檐翹角上雕刻著扭曲的、似人非人的鬼怪形象。戲臺的帷幕是深沉的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無風自動,輕輕搖曳著。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戲臺下方,圍繞著八個方位,擺放著八張同樣古老、雕刻著繁復詭異花紋的石椅。此刻,那八張石椅上,影影綽綽地坐著……東西。
它們形態(tài)模糊不清,仿佛籠罩在濃重的黑霧之中,只能勉強分辨出扭曲、怪異的輪廓。有的像一團翻滾的陰影,有的隱約可見枯骨般的手爪搭在扶手上,還有的……似乎在微微晃動,發(fā)出極其細微、令人牙酸的“咔噠”聲。沒有聲音,沒有交流,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凝視感。它們就是“觀眾”。
戲臺上,三個戴著慘白面具、穿著同樣慘白戲服的身影,正以一種極其僵硬、詭異、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姿態(tài)在“表演”。他們的動作緩慢而扭曲,關節(jié)發(fā)出不自然的“咯咯”聲,沒有唱腔,沒有伴奏,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那慘白的面具上沒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空白,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幽冷的光。
【規(guī)則提示:表演者在表演時,不能摘下面具,不能停下表演,更不能回頭看臺下的「觀眾」。】
那個冰冷的機械音再次在她們腦海中響起,不帶任何感情地宣讀著鐵律。
傅硯清和傅清歌都被眼前這超現實、極度恐怖的一幕震得說不出話來。
“嗬……新來的?”一個沙啞、帶著濃濃戒備和疲憊的男聲從旁邊傳來。
傅硯清和傅清歌這才發(fā)現,庭院里不止她們兩個。在她們不遠處,還有另外三個人。
說話的是一個靠坐在一根殘破廊柱下的男人。他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穿著一身沾滿污跡的工裝,身材高大卻顯得異常疲憊,臉上帶著幾道新添的傷痕,眼神銳利而警惕,像一頭傷痕累累卻依舊不肯倒下的孤狼。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根從地上撿來的、帶著尖刺的木棍。
在他旁邊,蜷縮著一個穿著睡衣、瑟瑟發(fā)抖的年輕女孩,看起來像個大學生,臉色慘白如紙,眼淚無聲地流淌,牙齒因為恐懼而咯咯作響,顯然是嚇壞了。
稍遠一點,一個穿著皺巴巴西裝、頭發(fā)凌亂、神情焦躁不安的中年男人正煩躁地踱步,嘴里不停地低聲咒罵著:“媽的!什么鬼地方!放我出去!老子要出去!你們是什么人?搞什么鬼把戲!”
加上傅硯清和傅清歌,正好五個人。
傅硯清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身體的不適。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塵土和暗紅血漬(不知是她的還是劫匪的)的月白長裙,又抬眼看向那鬼影幢幢的戲臺和八個方位上令人不寒而栗的“觀眾”。
墜崖時的絕望和瘋狂尚未完全褪去,但眼前這詭異絕倫的景象,以及腦海中冰冷的規(guī)則提示,讓她瞬間明白了一件事:她們沒死透,但落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地方。
回家?傅家?
那冰冷的“棄子”宣判言猶在耳。
一絲冰冷、瘋狂的笑意,緩緩爬上傅硯清蒼白的唇角。她輕輕拂開額前凌亂的發(fā)絲,動作依舊帶著一種破碎的優(yōu)雅。她看向戲臺上那三個如同傀儡般舞動的慘白身影,又掃過那八個沉默的“觀眾”席。
“呵……”
既然人間已無歸處,那這鬼蜮……不妨就闖一闖?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身邊驚魂未定、依舊擔憂看著自己的傅清歌身上,眸底深處,那名為“兔絲花”的陰影,似乎在悄然滋生。
戲臺的帷幕,無聲地晃動了一下。死寂的古祠里,只有那僵硬詭異的“表演”還在繼續(xù),仿佛一場為“八方”觀眾獻上的、永不終結的……死亡之戲。
而她們五個活人,即將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