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一周，周敘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出現(xiàn)在福利院門口。
程暖透過辦公室窗戶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鉛筆。自從上次見面后，周敘以"監(jiān)督電腦捐贈項目進展"為由，成了福利院的?？汀?/p>
"又來了啊。"同事張玲順著程暖的目光望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位周總對福利院事務真是上心。"
程暖低頭整理文件，假裝沒聽出話中的調(diào)侃。"捐贈項目需要跟進，很正常。"
"只是為項目？"張玲湊近，壓低聲音，"李院長說他每次來，眼睛都黏在你身上。"
"胡說什么呢。"程暖耳根發(fā)熱，抓起一疊資料快步走出辦公室，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周敘。
"小心。"周敘穩(wěn)穩(wěn)扶住她的肩膀，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卷起，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程暖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周總，電腦室在那邊，李院長應該已經(jīng)在等了。"
"我是來找你的。"周敘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這些是兒童心理輔導軟件的介紹，想聽聽你的專業(yè)意見。"
他怎么會知道她在自學兒童心理學？程暖接過文件夾，翻開第一頁，一片壓干的四葉草書簽靜靜地躺在那里。
"福利院后院的那片三葉草地，"周敘輕聲說，"記得嗎？我們十歲那年，你花了一整個下午就為了找一片四葉草。"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天夕陽西下，當她終于找到那片罕見的四葉草時，周敘比她還興奮。他說要幫她做成標本，讓她永遠幸運。
"你...還留著這個？"程暖的指尖輕輕觸碰那片已經(jīng)泛黃的草葉。
"我留著關于你的一切。"周敘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投入程暖平靜的心湖。
正當程暖不知如何回應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一刻的溫情。周敘皺眉看了眼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才接聽。
"林妍，我說過這個時間不要——"他停頓片刻，聽電話那頭說了什么，表情逐漸嚴肅。"好，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周敘歉意地看向程暖："公司有急事，我得先走。那些資料你慢慢看，改天我再——"
"去吧，別讓助理等急了。"程暖打斷他，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冷。那個親昵的"妍妍"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周敘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程暖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走路時右肩仍有些微不自然的傾斜——那是十四歲那年他為保護她被自行車撞傷留下的后遺癥。
"他助理很漂亮吧？"張玲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旁，"我上周去周氏集團送感謝信時見過，身材高挑，一身名牌，一看就是富家女。"
程暖沒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文件夾。
那天晚上，程暖獨自在宿舍翻看周敘帶來的資料。每一款軟件都針對不同年齡段兒童的心理特點設計，考慮之周到令她驚訝。翻到最后一頁，她發(fā)現(xiàn)一張手寫便條：
"小暖，這些軟件是我公司新開發(fā)的項目，全部收益將捐贈給福利院。希望你能喜歡。——敘"
便條下方畫著一個簡筆笑臉，和他們小時候互相傳紙條時的畫法一模一樣。程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但很快又抿緊了。她拉開抽屜，取出一個鐵盒，里面裝滿童年回憶：褪色的電影票根、手工編織的友誼手鏈、幾顆玻璃彈珠...最下面壓著一張照片，是十八歲的周敘在畢業(yè)典禮上為她整理學士帽的瞬間。
她輕輕撫摸照片，嘆了口氣，將今天的四葉草書簽也放了進去。
第二天清晨，程暖比平時早一小時到達福利院，想趁沒人的時候整理好捐贈物資清單。推開儲物室門，她卻愣住了——周敘背對著門，正在往架子上擺放嶄新的畫具。
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身，臉上閃過一絲被抓包的窘迫。"早。我想著...孩子們可能會需要這些。"
晨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這一刻，他看起來不像什么CEO，更像是那個會為她偷廚房餅干的大男孩。
"你怎么進來的？"程暖問。
周敘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李院長給我的。她說你總是太忙，沒時間補充物資。"
程暖走向前，查看那些畫具——全是頂級品牌，而且...全是她慣用的類型。甚至連顏料都是她最喜歡的那個小眾色系。
"你還記得。"她輕聲說，無法掩飾聲音里的感動。
"我記得關于你的所有事情。"周敘靠近一步，"你討厭百合花因為覺得香味太濃，喜歡檸檬糖但討厭薄荷味，畫畫時總是先涂天空再畫云..."
程暖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遞給她的那顆玻璃彈珠。
"周敘，你為什么要——"
她的問題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周敘看了眼屏幕，直接按掉了電話。
"不接嗎？"程暖問，"可能是急事。"
"不重要。"周敘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昨晚看了那些資料嗎？有什么建議？"
程暖正要回答，辦公室電話響了起來。她抱歉地看了周敘一眼，跑去接聽。
"陽光福利院，程暖。"
"程小姐，我是林妍，周總的助理。"電話那頭女聲干練利落，"請問周總在您那里嗎？公司有緊急文件需要他簽署。"
程暖握緊聽筒，看向儲物室方向。"在，我讓他接電話。"
"不用了，麻煩告訴他董事會提前到九點，王董事已經(jīng)到公司了。"林妍頓了頓，"還有，提醒他別忘了今晚和家父的晚餐約定。"
家父？程暖心頭一緊。這個林妍，和周家是什么關系？
掛斷電話，程暖機械地走回儲物室。周敘正在整理畫筆，按色系排列得整整齊齊——就像她一直做的那樣。
"你助理說董事會提前到九點，還有..."她深吸一口氣，"別忘了今晚和她父親的晚餐。"
周敘的手停在半空。"她這么說的？"
"嗯。"程暖假裝專注于檢查畫紙，"看來你們關系很...親密。"
"不是你想的那樣。"周敘轉(zhuǎn)向她，眉頭微蹙，"林妍的父親是公司董事，只是普通的工作晚餐。"
程暖點點頭，不想表現(xiàn)得像在吃醋。"你快去吧，別耽誤正事。"
周敘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這些畫具，希望孩子們喜歡。"
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對了，周五的兒童節(jié)活動，我會來參加。"
"你不是有晚餐..."
"那是今晚，不是周五。"周敘笑了笑，"我記得我們約定過，永遠不會錯過孩子們的節(jié)日。"
程暖怔住了。那是她十二歲那年，兩人躲在被窩里拉鉤許下的承諾。后來即使周敘被親生父母找回，離開福利院，他依然每年都會回來陪孩子們過節(jié)——直到五年前那場誤會。 "
我以為你早忘了。"她小聲說。
"我從未忘記任何和你的約定。"周敘的聲音溫柔而堅定，隨后匆匆離去。
程暖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她拿起一管鈷藍色顏料——她最喜歡的顏色——輕輕貼在胸口。這感覺太危險了，就像走在薄冰上，既害怕冰面破裂，又忍不住期待冰下的絢爛世界。
"小心點，暖暖。"張玲不知何時靠在門框上，手里端著兩杯咖啡，"周敘那種人，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程暖接過咖啡，沒有回應。但當她獨自一人時，忍不住打開手機搜索"周氏科技 林妍"。屏幕上立刻彈出幾張慈善晚宴的照片——周敘西裝革履，身旁站著一位優(yōu)雅高挑的女子，兩人挽著手臂，看起來般配極了。標題寫著：《周氏科技少東家與林氏千金疑似好事將近》。
程暖迅速關掉頁面，將手機反扣在桌上。她走向窗邊，恰好看到周敘的車駛出福利院大門。陽光下，車身閃閃發(fā)亮，像一條游向遠方的銀魚。
而她，永遠站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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