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燼燃盡命星本源護住我時,滿身星輝碎成漫天塵霰。那瞬間我終于看清,
百年來潛伏在我枕畔的魔界情郎,腕上還留著剛刺的同心咒。
他曾攬著我腰肢哄道:“雪衣莫怕,云燼古板無趣,哪及我懂你心意?
”而云燼總只是垂著眼睫,為我系緊松開的衣帶。當我在魔君與劍尊間反復游移,
甚至故意在云燼面前與情人接吻。云燼沉默拂袖而去的身影,終于讓我嘗到報復的顫栗。
直到魔界陰謀敗露,我的情人冷笑著碾碎我的命牌:“劍尊首徒的靈骨,倒是祭旗的好料。
”我爬過九千階贖罪梯重回落星峰,
只拾到他最后半句命讖:“慕雪衣…山水無相逢…”原來破鏡難圓,灰燼永寒。
我用余生捧著他本命星辰的余燼,幽冥寒淵的風萬年如刀,可刮在心上,
比不上那日他散靈時半點疼。慕雪衣攏了攏被吹開的狐絨斗篷領口,
指尖無意識地捻著內(nèi)襯的滾邊云紋——這是云燼去年踏遍北境雪原才獵得的萬年冰心狐皮毛,
用銀雪蠶絲整整織了百日,針腳細密得她一根頭發(fā)絲也鉆不過去。“雪衣!發(fā)什么呆?
”爽朗帶笑的呼喚刺穿寒風。一道灼目的赤色身影旋風般卷來,玄色外袍邊緣滾著暗金焰紋,
獵獵作響,是魔君赤霄最偏愛的裝束。那雙總是盛著跳脫火焰的眼眸微微瞇起,
毫不避諱地湊近她耳畔,呼吸燙得像要灼穿凍僵的耳垂,“星屑崖這等苦寒去處,
也只有你那好師兄才當寶貝。冷著沒有?”粗礪但熾熱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輕輕擦過她微涼的耳廓。慕雪衣身體瞬間繃緊,又在一息之間強行松懈下去,
如深潭投入巨石后的勉強平復。一絲被窺探的羞惱與更深、更隱秘的刺激感交織著爬過后背,
尾椎骨躥起細微的電流。她沒躲,只是眼簾垂落幾分,藏起瞬間的慌亂?!啊€好。
”聲音像崖壁凝結的薄冰,帶著易碎的脆。她眼角的余光,
已捕捉到不遠處觀星臺上那道靜立的身影。白袍。星紋。
幾乎與這終年繚繞著細微星塵光點的斷崖融為一體。云燼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像一尊冰塑的玉像,無聲,穩(wěn)定,連衣角的每一次拂動都合乎某種古老的韻律。
只有那低垂的眼睫下,深潭般的眸子寂靜地倒映著她與赤霄相貼的姿態(tài)。
慕雪衣喉嚨深處莫名泛起一點干澀的癢意。“嘖,無趣的石頭?!背嘞鲰樦哪抗馄橙ィ?/p>
鼻腔里逸出毫不掩飾的嗤笑。他骨子里那份魔的肆意與侵略性從來不加掩飾,手臂猛地收攏,
帶著點炫耀的惡意,將慕雪衣更緊密地圈向自己懷抱的熾熱領域。
那動作充滿強烈的占有意味,像是野獸在圈定領地時留下的鮮明標記。
他帶著火星氣息的唇幾乎貼上慕雪衣的額發(fā),聲音壓低,
卻正好能令風將那滾燙的話語清晰地送到不遠處的云燼耳中:“雪衣莫怕冷,也莫怕他。
待會兒赤焰宮更暖,我新得了東海的暖玉床,還有窖藏千年的‘情絲繞’,
看某人那張凍了萬年的冰山臉有趣多了……”他指尖曖昧地掠過她腰間束帶那個精巧的活結,
帶著若有似無的挑逗,“……也更懂你心意?!蹦恰靶囊狻倍直凰谏嗉?,
如同裹了火焰的蜜糖,淬著讓人心尖發(fā)顫的蠱毒。
慕雪衣繃緊的身體再次難以察覺地顫抖了一下。斗篷邊緣的白狐毛被風卷著,拂過她的下巴,
帶來一陣微弱的抵抗,又飛快消散。她沒有回頭去看云燼,目光投向崖下翻涌的濃霧,
那霧像凝固的鉛塊,沉沉壓在心底。赤霄的赤色袖袍一卷,靈力托起兩人便要化作流光離去。
他刻意偏過頭,帶著勝利者般驕矜的笑意,朝觀星臺的方向瞥了一眼。風陡然急了幾分,
掠過空曠的山崖,嗚咽著卷起云燼從未拂動的、織著星紋的衣擺。他一直沉默如山岳,
像對剛才一幕全然無知無覺。觀星臺上只余下一句尚未完全被風吹散的輕語,
微弱得如同星塵墜地的嘆息:“……腰帶…松了。
”慕雪衣離開星屑崖時的背影最終消失在濃霧深處,云燼的白袍卻凝固在崖邊風里,
仿佛已在嶙峋崖石上矗立了萬年。那些細微的星屑,如同某種奇異的活物,
不再圍繞著他盤旋、墜落,而是被無形的引力囚禁在他肩頭、袖口寸許的地方,懸浮不定,
透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死寂。他腰間懸著一枚小小的玉玨,溫潤純凈,
此刻正幽幽彌散著柔和的青色微光,一圈一圈地漾開,
映照著他深不見底的瞳孔——那是他與慕雪衣立下的命魂同心契,生死牽連,心神相系。
此刻玉光溫熱依舊,然而慕雪衣方才轉(zhuǎn)身時那決然的背影烙鐵般燙在眼底。
冰冷的銳痛針砭似的刺穿胸骨,又鈍鈍擴散開。玉玨的光暈微妙地紊亂了一瞬,
如同湖心被投入石子,漣漪破碎重疊。云燼緩緩抬起手,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毫無瑕疵。
指尖輕撫過腰間玉玨冰冷的輪廓,那觸感,一如往昔他執(zhí)著她的手,
一筆一劃在命契石壁上刻下兩人名諱的每一道筆畫——虔誠,專注,
仿佛耗盡了畢生所有熱度。那時她仰著頭,眼底是碎裂星辰落入湖水的微光。
“…無趣么…”他低語被卷入崖風,破碎零落,隨即消散無形。他想起很久以前,那個雪夜,
在極北幽暗的冰川裂隙深處。慕雪衣被千年寒魄反噬,蜷縮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臉色青白,
呼出的氣息脆弱得下一秒就要消散。他緊裹著她,
笨拙地用身體汲取地脈深處那僅存的稀薄暖息,又渡入自身溫熱的星辰本源。
她昏沉間像落水者抓住浮木,死死攥著他的衣襟,額心抵在他頸窩,冰涼濡濕。
“云燼……”那囈語細微,如同游絲,“……別丟下我……這里……太黑、太冷……”那時,
他胸腔深處某個角落被狠狠碾碎。他收緊臂膀,像要隔開整個世界的寒與暗,
唇線抿成一條執(zhí)拗的直線,聲音沉得似墜入冰川的心核:“我在?!眱蓚€字,
便是他所能交付的全部世界。玉玨上的光華徹底黯淡下去。赤焰宮地宮深處,
暖玉床散發(fā)著烘人的熱氣,墻壁上火靈髓流淌映照四壁赤潮。角落里的赤陽爐火焰洶涌扭曲,
空氣中彌漫著催情靈植“纏絲”獨特的甜膩香氣,濃稠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酒氣混著更濃郁的、屬于赤霄魔軀本源的火焰氣息,幾乎凝成實質(zhì),
層層疊疊包裹著中央暖玉床上交纏的人影。慕雪衣陷在赤霄汗涔的胸膛間,
發(fā)絲散亂如深水海藻,狐絨斗篷被隨意丟棄在冰涼光潔的墨玉地面上。
酒意在血液里灼燒翻涌,
赤霄滾燙的唇舌、熾熱的指尖在她周身敏感處點起一串串爆炸性的火星,熱意穿透四肢百骸,
幾乎要將她神智燒融。她仰著頸項急促喘息,十指深深扣入身下赤色錦緞,
扯出凌亂不堪的褶皺?!鞍 币种撇蛔〉囊髋稄暮黹g破碎溢出。
意識在情欲與眩暈的浪潮里沉浮,時而升騰入沸熱的云端,時而墜入濕膩的深淵。
唯有那強烈的感官刺激是真實的,灼痛燒去了理智,
的……她需要這樣無休止的滾燙來填滿胸腔深處那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令人恐懼的巨大空洞。
像一頭焦渴瀕死的獸撲向烈焰,縱知會被焚為灰燼,也貪戀那片刻灼身的暖。
赤霄的喘息粗重,熾熱氣息噴灑在她耳根敏感處,激起她渾身更劇烈的戰(zhàn)栗。
汗水沿著他鋒利如刀刻的下頜線蜿蜒滾落,滴在她頸側(cè)白皙的皮膚上,像滾燙的松脂。
酒意、情欲和魔氣在他眼底燃燒成一片妖異的赤金漩渦,幾乎要吞噬一切。
“我的雪衣……”他低沉的魔音帶著蠱惑的震顫,唇齒流連啃噬著她薄汗下的肌膚,
留下點點曖昧紅痕。“看……這樣……多好?
…忘了那些冰冷無聊……”他修長的手指帶著侵略性劃過她腰間的命魂契玉光暈黯淡的位置,
帶著一種褻瀆神物般的快意。慕雪衣在迷亂的浪尖恍惚睜眼,
視野模糊中印入他腕上那暗金流轉(zhuǎn)的符文——那是赤焰魔君血脈獨有的真魔印記,
霸道、灼烈,宣告著不容置疑的所有權。一股尖銳的刺痛猛地穿透迷夢,
激得她細密的睫羽急促顫抖起來,
殘存的理智掙扎著破開酒意迷障——云燼腰間的清濛玉光……在星屑崖的風里,
也曾這樣黯淡過。就在此時!嗤啦——一聲細微的裂帛聲驟起,
卻尖銳如鋼針劃破凝滯粘稠的情欲空氣。床榻前空間像被巨刃撕開一道縫隙,
刺骨的寒息與疏淡的星輝洶涌噴薄而出。暖玉床散發(fā)的熱意瞬間被中和,
地宮壁龕里千年不滅的火靈髓光芒驟然一窒,詭異地搖曳黯淡了幾分。
慕雪衣在赤霄懷中倏然一僵,仿佛一瞬間被萬古寒冰貫穿了骨髓。云燼從中一步踏出。
白袍拂動,依舊纖塵不染,衣擺的星紋流淌著亙古不變的冷輝。
他的視線平平掃過暖玉床上交疊的身軀,沒有波瀾,沒有溫度,
眼底凝著萬載冰川剔透卻幽邃至極的冰藍光點。深陷欲望之潮的所有熱度,
在他的目光掃及之處驟然凍結,慕雪衣臉上尚未褪盡的紅暈霎時褪得干干凈凈,只余下慘白。
連赤霄按在她腰側(cè)的手都僵了一剎。死寂。濃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間籠罩下來。
空氣里甜膩的催情香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凝固成冰渣,簌簌墜落在地。
慕雪衣能聽見自己血液急速沖擊耳膜的轟鳴,清晰得如同擂鼓,震得她頭顱發(fā)疼。
她甚至看清了赤霄眼底一閃即逝的驚怒,
以及那瞬間燃燒得更甚的、像是被冒犯領土般的暴虐火光。那目光如淬火的毒蛇信子,
舔舐過云燼冰塑般的臉龐。時間凝滯了幾個心跳。
慕雪衣腰間那枚因主人劇烈情緒波動而暗淡閃爍的同心玉玨上停留了一瞬——她的本命玉玨。
隨即,他的視線沒有任何重量地移開,仿佛掃過一件冰冷無物。他沉默地轉(zhuǎn)身,
白袍在空氣中劃出一個流暢而疏離的弧線。沒有絲毫聲響,
那道裂開的空間縫隙在他身后無聲閉合。
星輝、寒氣、還有那一眼最后的無波注視——一切盡數(shù)斂去,恍如南柯一夢。
暖玉床上灼人的熱度仿佛剎那間蕩然無存。慕雪衣赤足踩在冰涼刺骨的墨玉地上,
連那冰心的寒意都激不起一絲知覺。她像是剛被從滾沸的油鍋里撈起,又猛地投入冰海深淵,
意識在劇烈沖刷下變得一片混亂的空白。赤霄的手臂還圈在她腰上,
那曾經(jīng)令她沉淪的熾熱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恨不得將這塊皮肉剜掉。
魔君的氣息噴涌得更盛,幾乎要將整個宮室燃盡。他猛地將她扳過身,
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那張冷峻妖異的臉逼近:“怎么?舍不得?”他的指力很大,
慕雪衣下頜一陣劇痛。她看著他深不見底的魔瞳里翻涌的怒濤與掌控欲,
那里倒映著她此刻驚惶無措、狼狽不堪的臉。曾經(jīng)讓她心跳加速、血脈僨張的霸道,
此刻卻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神經(jīng)。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悄然滋生,攫住了她的心臟,
那恐懼甚至蓋過了云燼離去帶給她的劇烈震蕩。赤霄冰冷的指尖劃過她發(fā)燙的臉頰,
帶起一陣細微的麻栗:“他竟敢擅闖我赤焰宮禁地……慕雪衣,看來……你這條忠實的狗,
是不想活了。”慕雪衣猛地一顫。落星峰。這座曾見證過天劍門雙子星崛起的圣山,
此刻在沉黑的夜幕下死寂如墓。殘破傾頹的宏偉道觀只余斷壁殘垣,
昔日籠罩整座山峰、滋養(yǎng)無數(shù)珍貴靈植的濃郁星辰靈霧,
已稀薄得如同將散未散的最后一口氣。冰冷的山風從中自由穿梭,發(fā)出嘶啞的嗚咽,
猶如無數(shù)冤魂在斷壁間呼號盤旋。
濃重得化不開的腐朽氣息——草木精魄徹底枯死的灰敗味道、干涸已久發(fā)黑凝固的陳舊血跡,
還有一種更沉滯、仿佛天地萬物最終歸宿的,屬于死域的冰涼寒意。慕雪衣站在峰頂,
環(huán)顧四周的斷壁殘垣。夜風將她素白的喪服吹得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輪廓,
仿佛一株隨時會被風攔腰折斷的殘草。她腳下是傾覆的巨大山門石柱,斷口嶙峋,
布滿深褐色污跡。那一聲輕語,再次無聲無息地在心底響起,
清晰得勝過任何驚雷:“……腰帶…松了?!北浯坦堑淖盅郏?/p>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昔日星屑崖的寒冽風刃。那一刻心口驟然緊縮的窒息感,
比眼前整個落星峰傾頹的死寂更叫她絕望。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死死按在心口的位置,
仿佛要穿透衣料和皮肉,將那枚懸在靈臺深處、早已失去所有溫暖和感應的命魂契玉挖出來。
那是她和云燼最后的一線聯(lián)結。然而在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了。
一只冰冷的手毫無征兆地從背后覆上她的眼睛。慕雪衣渾身驟然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心臟幾乎要破腔而出,喉嚨卻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別怕,雪衣,是我。
”低醇的魔音帶著刻意放緩的黏連溫柔,氣息吹拂在她冰冷的耳廓上。
那只覆眼的手帶著灼熱,卻奇異地讓她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赤霄自身后貼近,
下頜親昵地擱在她肩上,火紅的袍袖拂過她的側(cè)臉。
他身上那股獨屬赤焰魔君的霸道炙熱氣息,如同一個巨大滾燙的烙鐵,
將她虛弱的身體完全包裹囚禁。他周身自然散發(fā)出的魔壓如同無形的鐵板,
沉甸甸壓迫著她的靈臺與識海。“瞧瞧這地方……真是凄涼?!背嘞龅穆曇敉钢鴩@息,
視線投向遠處主殿方向那深如獸口的巨大裂谷,“云燼那無用的蠢物,護不住他的同門,
更護不住你一絲一毫?!彼麥責岬氖种篙p柔地撫上她蒼白冰冷的臉頰,
摩挲著那沒有血色的皮膚,“只有我……雪衣,只有在我赤焰宮,你才能得到保護,
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他手臂收攏,將她更深地壓向自己的胸膛,魔音低沉如同誘哄的蠱咒,
“忘了他吧,一個連宗門都保不住的廢物,憑什么占據(jù)你的心?
一個連女人都留不住的……”慕雪衣的手指死死攥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扭曲發(fā)白,
骨節(jié)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
云燼當日踏破虛空闖入赤焰宮地宮時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瘋狂閃回——白袍星紋,衣袂不染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