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撞擊都仿佛要撕裂我的耳膜。
我死死抵著門,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單薄的T恤,將布料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外面的世界,或者說,這棟樓里,已經(jīng)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地方。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被這死寂逼瘋的時候,樓道里終于響起了一點聲音。
不是那詭異的歌聲,也不是什么駭人的尖叫,而是……拖把與地面摩擦的“沙沙”聲,伴隨著沉重而緩慢的腳步。
是人?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湊到門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眼睛貼上了貓眼。
扭曲的魚眼鏡頭里,樓道昏黃的燈光勉強驅(qū)散了些許黑暗。
電梯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費力地拖著地。
是住在對門的王嬸。
可她的樣子很不對勁。
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哼著小曲,而是佝僂著背,一邊拖地,一邊神經(jīng)質(zhì)地四下張望,嘴里還念念有詞。
我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防盜門上,勉強捕捉到她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語。
“不對勁……這樓里真的不對勁……”王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昨晚……昨晚我又聽見那個女人唱歌了……就在我門口……”
我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
不是幻覺!王嬸也聽見了!
我猛地退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巨大的恐懼混合著一絲荒謬的驗證感,讓我頭暈目眩。
我連滾帶爬地回到電腦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顫抖著點開了我的小說頁面。
刷新。
僅僅半個小時,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開了鍋,多了二十幾條新的留言。
大部分都是在催更或者討論情節(jié),但我的目光,卻被其中一條死死地鎖定了。
“樓主!樓主你還在嗎!你寫的是真的!我住在綠蔭苑A棟,就是你書里寫的那個小區(qū)!今天早上我出門上班,電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從七樓直接掉到了負一層!門還卡住開了一條縫,我拿手機照了一下,里面……里面全是白頭發(fā)!密密麻麻的白頭發(fā)!”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綠蔭苑A棟!就是我這棟樓!
而那個評論ID,我認得!
就是昨天那個用陌生號碼給我發(fā)威脅短信,說我寫的小說會變成現(xiàn)實的那個ID!
他……他竟然也在我的樓里!
他到底是誰?他怎么知道的?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因為我寫的小說?
恐懼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關(guān)在一個玻璃籠子里的實驗品,而那個ID的主人,正在籠子外,冷漠地觀察著我,操縱著我。
就在這時,電腦屏幕右下角,一個私信的圖標瘋狂閃爍起來。
是那個ID!
我?guī)缀跏瞧磷『粑冒l(fā)僵的手指點開了它。
一行冰冷的黑字跳了出來:“你寫的還不夠多,不夠詳細。那個東西的輪廓還很模糊。繼續(xù)寫下去,寧蒲,別停筆。真相就在你的筆下,寫出來,你才能活下去?!?/p>
轟隆——!
私信發(fā)出的瞬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電梯井的方向傳來,仿佛有什么重物從頂樓狠狠砸到了地底!
整棟樓的燈光劇烈地閃爍起來,明滅之間,我看到窗外的天色都暗沉了幾分。
緊接著,一道陰森、飄忽的童謠,幽幽地回蕩在樓道之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歌聲,比昨晚王嬸聽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怨毒,仿佛就貼在我的門板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往我耳朵里鉆。
我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它來了!
那個東西被這聲巨響驚動,或者說,是被那個神秘人……召喚出來了!
寫……繼續(xù)寫下去……
那個人的話在我腦中回響。
寫?怎么寫?我的大腦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不,不對!如果寫出來能成真……那我是不是可以……
一個瘋狂的念頭,像是在黑暗中劃過的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我被恐懼占據(jù)的大腦。
我撲到電腦前,雙手因為劇烈的顫抖,幾乎無法控制鍵盤。
我咬破了舌尖,用劇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在空白的文檔上,敲下了一行字。
“童謠停止,邪祟退散十秒?!?/p>
幾乎是在我敲下最后一個句號的瞬間,那縈繞在耳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童謠,戛然而止!
樓道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真的可以!
我看著屏幕上的那行字,眼中爆發(fā)出狂喜與驚駭交織的復雜光芒。
我真的可以……用文字影響現(xiàn)實!
十秒!我只有十秒!
我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沖向大門。
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這里就是個囚籠!
我必須逃出去!
就在我手握住門把的瞬間,“叮咚——叮咚——”門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我嚇得差點叫出聲,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阿蒲!寧蒲!開門??!你丫的怎么回事,電話也不接!”門外傳來一個熟悉又焦急的聲音。
是阿杰!我的大學同學兼死黨!他怎么會在這時候來?
來不及多想,十秒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我猛地拉開房門,只見阿杰舉著手機,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口。
“阿杰!別問了,快跟我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樓梯口拖。
“哎?不是,寧蒲你干嘛?。砍鍪裁词铝??”阿杰被我拽得一個趔趄,滿臉錯愕。
“來不及解釋了!快跑!千萬別坐電梯!”我語無倫次地嘶吼著,拉著他沖進了樓梯間,拼命地向下跑去。
樓梯間里陰冷潮濕,我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阿杰雖然一頭霧水,但也看出了我的狀態(tài)極不正常,只能被我拖著,踉踉蹌蹌地往下沖。
七樓,六樓,五樓……
當我感覺肺部像要炸開一樣時,我們終于沖到了一樓大廳。
大廳里空無一人,慘白的光線從玻璃門外透進來,照得地面上的灰塵纖毫畢現(xiàn),一切都安靜得可怕。
我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稍微松了口氣。
“寧蒲,你他媽到底是……”阿杰剛想質(zhì)問。
“?!?/p>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話。
我和阿杰同時僵住,緩緩地轉(zhuǎn)過頭。
聲音的來源,正是我們拼命躲避的……電梯。
那扇緊閉的金屬門,在沒有任何人按鍵的情況下,頂部的指示燈從一個模糊的紅色數(shù)字,瞬間跳到了“1”。
然后,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電梯門……緩緩地,自動向兩側(cè)滑開。
阿杰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電梯里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但借著大廳的光,我們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正中央的地上,坐著一個人影。
不,那不是人。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破舊病號服,一頭烏黑干枯的長發(fā)像瀑布一樣垂下來,遮住了整張臉。
她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鬼……鬼啊……”阿杰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我死死地盯著那個身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知道,這就是童謠的主人,這就是那個“詭案殘片”!
就在這時,那團黑發(fā)之下,似乎傳來了一聲輕笑。
她……緩緩地抬起了頭。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只有一張嘴。
一張被硬生生撕裂開,咧到耳根的巨大嘴巴!
那嘴角,勾勒出一個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無比愉悅的弧度,仿佛在欣賞我們驚恐的表情。
完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我就看到她那咧開的大嘴里,開始彌漫出絲絲縷縷的黑氣。
我不能死在這里!
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恐懼,我猛地掏出手機,解鎖屏幕,點開備忘錄。
我的手指因為恐懼而變得無比僵硬,但我還是咬著牙,用盡全力在屏幕上快速輸入:
“此女為詭案殘片所化,其本質(zhì)為怨氣凝結(jié),畏懼至陽至正之力!可被‘真相之光’驅(qū)逐!”
寫完最后一個字,我用盡全身力氣,將手機屏幕對準了電梯里的那個怪物!
下一秒,奇跡發(fā)生了。
一道無比燦爛的陽光,仿佛算好了時機,穿過大廳厚厚的玻璃門,精準無比地照射了進來!
光柱正好籠罩住整個電梯口,將那片黑暗徹底驅(qū)散!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從那張巨嘴中爆發(fā)出來,尖銳得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在刺目的“真相之光”中,那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劇烈地扭曲、掙扎,她的身體像是被投入烈火的蠟像,迅速融化、蒸發(fā),最終“嘭”地一聲,徹底化作一團濃郁的、翻滾不休的黑霧。
然而,這團黑霧并沒有就此消散。
它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猛地向下一沉,盡數(shù)被吸入了電梯門與樓板之間的縫隙里,順著幽深黑暗的電梯井,直墜而下。
尖嘯聲、黑霧、恐怖的女人,全都消失了。
整棟樓,瞬間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陽光依舊明媚,大廳依舊空曠,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只有癱在地上的阿杰,和他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證明著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安全。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道吞噬了所有黑霧的電梯井縫隙。
那下面……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