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霜猜的沒錯。
沈硯之根本不會在讓她參加自己的求婚派對這件事上死心。
看似今晚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實則是為了等她開口妥協(xié)。
這個竹馬總是能拿捏到她的軟肋。
比如,陸臨霜從不想自己在意的人心有遺憾。
這或許是她深知對過去人生留有遺憾的酸苦,不想親友也同樣受苦。
沈硯之終于不再開他和林夕兮的那輛愛情見證了。
陸臨霜進(jìn)到加長版林肯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坐了四個人。
前一秒還在專心批看電子文件的周敘白見人來后,往里挪了挪,主動讓出身邊的位置。
陸臨霜直接坐了過去。
本在和好友興奮聊天的林夕兮見到陸臨霜后,趕忙換坐到她身邊。
“九月,快讓我看看,擔(dān)心死你了都?!?/p>
她先拉上陸臨霜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溫?zé)岬恼菩睦?,再騰出另只手去探身前的額頭,上下仔細(xì)看了看,這才放心。
在外面跟生活助理交代一番后,沈硯之不急不慢的上了車,徑直穿過一排長腿坐到林夕兮空出的位置。
一邊的女生很有眼力見的往旁邊挪了挪,在讓出個空位來。
“我沒事?!?/p>
可能是藥效過了,陸臨霜這會兒隱隱感覺肚子有些疼,強(qiáng)忍著陣痛安慰林夕兮。
林夕兮緊皺著臉,擰巴著眉心,看得出是實打?qū)嵲谝怅懪R霜的身體。
她心有不滿的瞥向沈硯之,男人這會兒坐穩(wěn)了身子,搭著無處安放的長腿,倚在沙發(fā)上饒有興致的望著她。
“你看看你,都說了九月身體不行,等她好了再出海。你偏要今天出發(fā),不知道的還以為海上有什么美人魚等著你呢?!?/p>
沈硯之有個怪癖,就是林夕兮越是埋怨怪責(zé)他,他心里反而越美滋滋的。
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在對方心里很重要。
畢竟如果一個人是迫于權(quán)勢和利益無奈同你交往的話,她不喜歡你,對你做的任何事自然也不會在意。
沈硯之不求林夕兮有多愛自己,畢竟這份感情是他日復(fù)一日的追逐陪伴,死磨硬泡換來的。
但他只要她在意自己就足夠了。
沈硯之始終相信,女人的愛可以潛移默化。
“笑笑笑,我是在替九月討伐你呢,你還在那傻笑?!?/p>
也實在是林夕兮的聲線太柔和甜美,哪怕是一句臟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別人聽了都覺得是在說“我愛你。”
沈硯之抿著笑意,身子探過去抬手將林夕兮拽回來,長臂將軟似無骨的身子圈牢在懷里,帶著幾分霸道。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p>
沈硯之最是順著自家這位小祖宗。
小說里什么紈绔子弟遇到真愛后性子一夜大變,工作上進(jìn),生活積極。
眾人覺得用來類比眼前這位沈家大少爺在貼合不過。
沈硯之難道不知道這么做會為難到陸臨霜么?
他可太知道了。
可好日子最是難得。
他查過天氣,未來兩天的海上風(fēng)和日麗,氣候宜人。
錯過了明天后天,之后的半個月都是陰雨連綿。
求婚這種事在沈硯之看來這輩子也就這么一次,當(dāng)然要萬事俱全,不能有任何的缺憾。
所以……
含笑的桃花眼看向身前靠在沙發(fā)里垂頭不語,只一味抱著小腹的人兒,沈硯之眼底的笑意不免沉了幾分,添上心疼。
從小到大,他一直虧欠陸臨霜很多東西。
每每內(nèi)心生出愧疚時,他都會默默在心中發(fā)誓,這一生都要用親人的身份護(hù)她周全。
“下次,有機(jī)會一定補償霜妹?!?/p>
批寫文件的手一頓,周敘白抬頭,金絲鏡下的漆眸深看了沈硯之一眼。
“這話,你說了不下一百次?!闭Z氣里帶著些許的嘲諷。
又一道輕聲響起,“準(zhǔn)確來說,是一百二十五次?!?/p>
眾人齊齊轉(zhuǎn)頭看向淡淡開口的陸臨霜。
她沒有抬頭,輕拍了下身旁周敘白的腿,對方即刻騰掉上頭的東西,放平原本交疊的雙腿,陸臨霜倒身將腦袋枕了上去。
她挪動挪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側(cè)躺姿勢后才閉上眼睛。
“我希望在我死掉之前,能有幸收到你的幾百次補償?!?/p>
她語氣沒有一絲波瀾,甚至讓人分辨不出其中可能蘊含的情愫。
落到不同人的耳朵里,自然有著不同的意味。
周敘白只抿唇輕笑聲,望著身下側(cè)枕過去的小臉兒,心中明鏡兒卻不多語。
林夕兮看看好像睡著了的好友,再看看摟著自己怔神的男友,胳膊肘懟懟他胸口。
“聽到?jīng)],別老給九月畫大餅,小心她再也不理你了?!?/p>
本還在出神的沈硯之聽到后半句話當(dāng)即笑了出來,上揚的唇瓣帶著幾分瀟灑的篤定。
“那絕對不會,這點我還是敢打包票的,她就算是不理全世界,都不可能不理我。”
鏡框下的長睫輕掀了掀,卻沒看過去,周敘白喉間發(fā)出一聲氣笑。
“哈?!便曋步涞氖致唤?jīng)心的轉(zhuǎn)了轉(zhuǎn),“你還挺自信。”
將長指捏拿的紅酒杯抵在唇間輕抿了口,探出來的紅舌輕舔上唇角的酒漬,再放回酒杯時,沈硯之大咧咧的翹起二郎腿,小腿輕顫著。
“對別人或許不會,但對霜妹就在是不過了?!痹捳Z間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痞氣。
許是心中有別的想法,亦或是一個姿勢躺累了,陸臨霜在沈硯之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轉(zhuǎn)了個身,面朝沙發(fā),把后背留給對面幾人。
她沒說話。
反倒是林夕兮先受不了,一臉無語將肩上的大手打掉,起身換坐到另個女伴身邊。
沈硯之一看,換上迎合的笑臉,“怎么又生氣了,我是哪句話讓公主你聽著不開心了?”
林夕兮瞥一眼他,粉嫩的唇瓣微微撅起,輕聲吐槽,“普信男,大餅?zāi)??!?/p>
對面女伴深看了眼好友,心有所思,本分的保持著沉默。
知道林夕兮是在為陸臨霜打抱不平,沈硯之只賠笑不反駁。
他確實欠這位青梅很多,但人生歲月還長著呢,他不急于當(dāng)時當(dāng)刻就報答對方。
反正他們會是一輩子的兄弟,陸臨霜又不可能離開他亦或是離開京都。
他早晚會慢慢彌補這位青梅的。
生活方面,工作方面,乃至在她感情方面,他自有自己的節(jié)奏計劃。
幾句話后,車廂內(nèi)再次歸于沉靜。
背對所有人的陸臨霜始終保持著一個睡姿,看樣子像是真睡著了。
周敘白為了不擾到身下的人兒,干脆放下一平板的待批文件,維持現(xiàn)有的姿勢,靠在那將雙手環(huán)在身前,閉目養(yǎng)神。
這一次沈硯之出奇的沒去哄林夕兮,就坐在原位,垂下的眸子定在身前的背影上,不知道是在思索著什么。
林夕兮和女伴先是一起翻著手機(jī),看看最近藝術(shù)圈里都有什么新作。
時間長乏累了,彼此靠著對方也睡了過去。
始終坐在最外圍眼帶墨鏡的硬漢系長相男友人,此刻正悄無聲息的打量著熟睡的陸臨霜。
等到一車人全都閉目養(yǎng)神后,默默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里舉出手機(jī),對那蜷縮著的背影來上一張,繼而不帶一絲遲緩的發(fā)到微信置頂?shù)南⒖蚶铩?/p>
與此同時,遠(yuǎn)在大西洋沿岸德克薩斯州的軍火制造總部高廈頂層的偌大辦公室里。
長達(dá)一百米的防彈落地窗前,一道高拔偉岸的身影立于前。
無框銀鏡下的丹鳳眼狹長無溫,垂斂著凝向腳下萬丈黑空,最后落于徹夜通明且一望無際的工廠之上。
右手銜著的手機(jī)屏幕還保持著放大照片在那半張側(cè)臉上的畫面,此刻被他垂落在身側(cè)。
辦公室門被從外面推開。
隨著皮鞋踏地聲響,高級特助抱著加密特制終端走進(jìn)來。
一米八七的他停身在高出自己半個頭的背影前,“老板,聯(lián)合國那邊有了最新指示?!?/p>
始終緊抿的紅唇輕啟,“說?!?/p>
即使聲音淡淡,仍是雄渾磁厚,透著天生的王者底蘊。
“上頭要求我們盡快交貨,中東那邊快要有動作了?!?/p>
男人知道不會只有這些,靜靜等著助理后文。
“還有就是……”助理語速延長,明顯有些難開口。
“還有什么?!?/p>
看一眼手上終端,助理望向男人,“老板你猜的沒錯,上頭對咱們的工廠已經(jīng)起動作了。老家說,他們正在著手收購九舟集團(tuán)小份散股,陸續(xù)在接觸集團(tuán)的一些大股東,直到百分百控股,架空老板你?!?/p>
凝向腳下高空的紅唇緩緩勾起,似笑似嗤。
狹而深邃的眼尾下壓,斂出的凝光較之先前添了幾分陰戾。
“胃口真不錯?!?/p>
助理譏笑一聲,“是呀,胃口確實大得很,什么都想吃,也不怕?lián)嗡雷约??!?/p>
一個林子里的獵物多,周圍獵手不免都想來分一杯羹。
樹大招風(fēng),當(dāng)是如此。
雖說九舟集團(tuán)現(xiàn)今在國際上一家獨大,周圍一堆豺狼猛豹盯得緊,傅五也完全不怕。
他自小在這位老板身邊長大,深知傅沉舟的實力和手段。
國際上那些老狐貍想私吞掉九舟,傅五不擔(dān)心集團(tuán)安危,反而是更擔(dān)心這群老家伙的腦袋。
九舟,可不是一般爪牙啃得下的。
見對方不語,傅五知道他早有對策,在不多言。
斂下眸子時無意瞥到男人垂在身側(cè)的手機(jī)屏幕,他想起什么。
“老板,九舟這邊有我們在,你可以隨時放心回國?!?/p>
作為傅沉舟的第一特助,傅五也不止于這一個身份。
工作上,他和其他被傅老爺子早年收養(yǎng)的一二三四六都是傅沉舟在不同領(lǐng)域的得力幫手。
生活中,他們同樣是傅沉舟的家人朋友。
有關(guān)這位義兄對陸家千金陸臨霜的心思,他再知道不過了。
而作為家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傅沉舟能如愿收獲摯愛。
望向窗外的墨眸在聽到那名字后下意識覆了幾分柔光,傅沉舟低頭看向仍亮著的手機(jī)屏幕。
對于陸臨霜他早在三年前就做好了規(guī)劃。
但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看到這張照片后,他覺得計劃趕不上變化。
人,還是要靈活變通。
從小到大在社會上接連受創(chuàng)的經(jīng)驗告訴他,
太過死板教條的下場就是,上天送給你的機(jī)會會隨之溜走,本該屬于你的東西,也會被搶走。
所以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
“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