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fēng)管道里又冷又窄，彌漫著一股鐵銹和灰塵混合的怪味。
李默拖著一條傷腿，在黑暗中艱難地爬行。每一次移動，左腿都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這是哪里。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求生的本能。
饑餓和寒冷像是兩條毒蛇，啃噬著他的意志。
他停了下來，靠在冰冷的管壁上，大口地喘著氣。
完了。
他想。
就算逃出了閱覽室，又能怎么樣？斷了腿，沒有食物，沒有水，在這迷宮一樣的管道里，遲早也是個死。
高風(fēng)，蘇醒……
這兩個名字在他腦海里交替出現(xiàn)，一個帶來刺骨的恨，一個帶來錐心的痛。
他寧愿自己死在了剛才的書架下，也比現(xiàn)在這樣，在黑暗中慢慢等待死亡要好。
就在他意識漸漸模糊，即將被絕望吞噬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點聲音。
很輕，很細(xì)微。
像是有人在哭。
李默瞬間警覺起來，他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
沒錯，是哭聲。
從他下方不遠處的一個岔道口傳來。
這鬼地方還有活人？
李-默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是敵是友？是幸存者，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他猶豫了幾秒鐘，求生的本能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
他咬著牙，拖著傷腿，朝著哭聲傳來的方向，一點點地挪了過去。
爬了大概十幾米，他看到了一個垂直向下的岔口?？蘼暰褪菑哪抢飩鱽淼?。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下面是一個稍微寬敞一點的管道中繼空間，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在角落里，抱著膝蓋，肩膀一抽一抽的。
是個女人。
從身形看，很瘦弱。
李默的心稍微放了下來。他清了清干裂的喉嚨，試探著開口。
『喂……』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在摩擦。
那個身影被嚇得猛地一抖，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驚恐地望向李默的方向。
黑暗中，李默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一雙因為恐懼而睜大的眼睛。
『你是誰？』女孩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戒備。
『別怕，我是幸存者?！焕钅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物理系的，李默?！?/p>
女孩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那個……總是在圖書館最后一排睡覺的李默？』
李默一愣，隨即苦笑。沒想到自己是以這種方式出名的。
『對，是我?！?/p>
確認(rèn)了身份，女孩的戒備似乎放松了一些。
『我……我是圖書館的管理員，陳靜?！?/p>
陳靜？李默想起來了，一個總是戴著黑框眼鏡，安安靜靜地坐在借閱臺后面的女孩，沒什么存在感，膽子小得像只兔子。沒想到她也活了下來。
『你怎么會在這里？』李默問。
『“狂躁癥”爆發(fā)的時候，我正在整理地下書庫……后來斷電了，我利用管理員權(quán)限，鎖死了幾間珍本藏書室的防火門，那里有獨立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還有一些應(yīng)急食品和水……』陳-靜的聲音還是很小，但不再顫抖，『我一直躲在里面，直到昨天，食物吃完了……我才想順著通風(fēng)管道找找出路……結(jié)果迷路了?！?/p>
李默心中一動。
獨立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應(yīng)急食品！
這簡直是末世里的天堂！
『你……你還記得怎么回去嗎？』李默的聲音有些急切。
陳靜搖了搖頭，聲音又帶上了哭腔：『我不記得了……這里面跟迷宮一樣……我好餓……』
說著，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李默沉默了。他自己也餓得前胸貼后背。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尷尬的安靜，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聲在狹窄的管道里回響。
突然，陳靜像是想起了什么。
『對了……』她小聲說，『我這里……還有最后半塊餅干。』
她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紙巾小心翼翼包著的東西，遞向李默的方向。
『給你吧，你好像傷得很重?！?/p>
李默看著黑暗中那個小小的、模糊的輪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半塊餅干。
在這人命不如狗的末世里，這半塊餅干，可能就是一條命。
他沒有接。
『你吃吧，我還不餓?！凰f謊了。
『不，你吃。』陳靜的語氣卻很堅持，『你是個男人，比我需要力氣。而且……而且我一個人，就算吃飽了，也害怕得走不動路。有你陪著，我……我感覺好一點?！?/p>
李默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不再推辭，接過了那半塊餅干。
餅干又干又硬，還帶著一點潮氣，但李默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他小心地把餅干掰成兩半，將大的那一半遞還給陳靜。
『一起吃?！?/p>
陳靜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
黑暗中，兩人安靜地啃著餅干，碎屑掉在金屬管道上，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謝謝?！焕钅f。
『也謝謝你?！魂愳o小聲回答。
吃完餅干，李默感覺恢復(fù)了一點力氣。
『我們不能待在這里?！凰f，『必須想辦法出去，或者找到你說的那個藏書室。』
『可是……你的腿……』
『沒事，死不了。』李默看了一眼自己腫得像豬蹄一樣的左腿，『你指個大概方向，我來想辦法?！?/p>
陳靜努力回憶著。
『我……我好像是從農(nóng)學(xué)院那邊的通風(fēng)口進來的……那邊地勢高，不容易被淹?！?/p>
農(nóng)學(xué)院！
蘇醒！
李默的眼睛瞬間亮了。
『好！』他幾乎是立刻做出了決定，『我們就去農(nóng)學(xué)院！』
他不知道蘇醒是否還活著，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和高風(fēng)在一起。
但他知道，農(nóng)學(xué)院，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方向，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哪怕希望渺茫，也比坐以待斃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