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的空氣像結了冰。
謝嶼白和顧執(zhí)已經(jīng)冷戰(zhàn)了一天。
起因是昨天的禁室鑰匙——謝嶼白被吼后躲在房間沒出來,顧執(zhí)也沒再來找他,連早餐都是分兩桌吃的,周叔看在眼里,偷偷嘆了好幾口氣。
澈寶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對,一整天都蔫蔫的,沒像往常那樣追著兩人跑,只是抱著他的小熊玩偶,坐在地毯上畫畫,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沙發(fā)上的顧執(zhí),又飛快低下頭。
謝嶼白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假裝看手機,余光卻總忍不住瞟向顧執(zhí)。
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看文件的側臉硬得像塊石頭,只有在澈寶咳嗽時,指尖會無意識地蜷縮一下。
“顧爸爸,謝爸爸,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澈寶突然放下蠟筆,仰著小臉問,奶膘因為緊張微微發(fā)抖,“李嬸說,大人吵架,小孩就會沒人要……”
謝嶼白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剛想開口解釋,就看見顧執(zhí)放下文件,走過去把澈寶抱起來,動作有點僵硬:“沒吵架,別聽李嬸胡說?!?/p>
“那你們?yōu)槭裁床徽f話?”澈寶摟著他的脖子,小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以前你們會一起看我畫畫的?!?/p>
顧執(zhí)的身體僵了僵,沒說話,只是抱著孩子往樓上走:“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p>
謝嶼白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他知道顧執(zhí)不是真的冷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就像他自己,明明想緩和關系,卻拉不下臉先開口。
凌晨兩點,謝嶼白被一陣細碎的哭聲吵醒。
是澈寶。
他披上外套沖出房間,正好撞見李嬸抱著孩子從樓上跑下來,臉色焦急:“謝先生,不好了!小少爺發(fā)燒了,燒得厲害!”
謝嶼白的心猛地一沉,跑過去接過澈寶。孩子的小臉燙得嚇人,閉著眼睛哼哼,小身子蜷縮著,像只受了傷的小貓。
“量體溫了嗎?多少度?”
“39度8!”李嬸急得直跺腳,“周叔已經(jīng)去叫醫(yī)生了,可這半夜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
謝嶼白抱著澈寶沖進房間,把他放在床上,翻出退燒藥和溫水,想喂他吃,可孩子燒得迷迷糊糊,怎么都不肯張嘴,只是一個勁地哭:“媽媽……我要媽媽……”
謝嶼白的手頓住了。
書里沒寫澈寶的媽媽是誰,顧執(zhí)也從未提過。這個孩子像憑空出現(xiàn)的,只有顧執(zhí)撿他回來的那個暴雨夜,被模糊地寫在角落。
“澈寶乖,不哭了,”謝嶼白放柔聲音,輕輕拍他的背,“爸爸在呢,爸爸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他搜腸刮肚地想故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記不住幾個,情急之下,哼起了小時候在孤兒院聽護工唱過的搖籃曲。
調子跑得沒邊,歌詞也記不全,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月兒明,風兒靜”,可懷里的澈寶居然慢慢安靜下來,睫毛上掛著淚珠,小嘴微微張著,呼吸漸漸平穩(wěn)了些。
謝嶼白松了口氣,找來溫水和毛巾,給他做物理降溫。溫熱的毛巾擦過孩子的額頭、脖頸、手心,他的動作很輕,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
“笨死了,這樣沒用。”
一個冷硬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謝嶼白抬頭,看見顧執(zhí)站在那里,身上還穿著黑色西裝,顯然是剛從公司趕回來,頭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帶著一身寒氣。
他手里拿著支體溫計,走過來塞進澈寶腋下,動作比謝嶼白熟練得多:“用酒精擦大動脈,降溫快?!?/p>
謝嶼白沒說話,默默地去拿酒精棉。剛蘸濕棉花,就被顧執(zhí)按住了手。
“我來?!彼闹讣庥悬c涼,觸得謝嶼白微微一顫,“你去弄點溫水,等會兒醫(yī)生來了可能要輸液?!?/p>
謝嶼白點點頭,轉身去倒水,眼眶卻有點發(fā)燙。
他第一次見顧執(zhí)照顧孩子,原來這個看起來冷漠到極點的人,也會有這么細心的一面。
酒精棉擦過澈寶的脖頸,孩子瑟縮了一下,顧執(zhí)的動作立刻放輕了,低聲哄:“澈寶乖,忍一下,很快就不燒了?!?/p>
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謝嶼白端著水回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顧執(zhí)半跪在床邊,側臉貼著澈寶的額頭,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房間里只開了盞床頭燈,暖黃的光線落在他們身上,像一幅被時光定格的畫。
謝嶼白的心跳漏了一拍,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聽著樓上隱約傳來的哄勸聲,心里那點因為冷戰(zhàn)而生的委屈,不知不覺就散了。
原來再冷的人,心里也藏著柔軟的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顧執(zhí)走了下來,手里拿著空了的水杯。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吹干了,換了身家居服,看起來沒那么冷了。
“醫(yī)生來了,說只是病毒性感冒,沒大事?!彼阉旁诓鑾咨?,聲音有點啞,“剛睡熟?!?/p>
“嗯?!敝x嶼白點點頭,沒敢看他。
兩人又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聲在持續(xù)。
謝嶼白數(shù)著墻上的掛鐘,秒針滴答滴答,像在敲打著什么。
“剛才……”顧執(zhí)突然開口,謝嶼白猛地抬頭看他,“你哼的那首歌,很難聽?!?/p>
謝嶼白的臉瞬間紅了,剛想反駁,就聽見他說:“不過……謝謝你?!?/p>
三個字,說得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謝嶼白心上。
這是顧執(zhí)第二次對他說謝謝。第一次是在澈寶發(fā)燒那晚,隔著門;這一次,是面對面。
謝嶼白的耳尖騰地紅了,比左耳紅得快,像被火燒了一樣。他慌忙低下頭,假裝整理衣服:“應該的,我也是澈寶的爸爸?!?/p>
顧執(zhí)沒說話,只是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像錯覺。
他轉身想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頓住腳步,聲音冷不丁硬了幾分:“別忘了我們的合同,還有兩年零八個月?!?/p>
謝嶼白的笑僵在臉上,心里像被潑了盆冷水。
是啊,他怎么忘了。
他們只是契約關系,再溫柔的瞬間,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顧執(zhí)沒再看他,徑直上了樓。書房的燈亮了起來,一直到凌晨都沒滅。
謝嶼白躺在自己的床上,聽著窗外漸漸變小的雨聲,心里像打翻了調味瓶,甜絲絲的,又帶著點澀。
他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耳尖,想起顧執(zhí)說“很難聽”時,嘴角那抹沒藏住的笑意。
也許,這合同期限,也不是那么難熬。
【?!獧z測到顧執(zhí)當前黑化值86%?!?/p>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謝嶼白笑了笑,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降了1%。
真好。
就像這雨,下得再大,總有停的時候。
而他和顧執(zhí)之間的這場冷雨,是不是也在慢慢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