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后院的露天泳池泛著粼粼波光,像塊被陽光曬化的藍寶石。
謝嶼白坐在遮陽傘下,看著澈寶穿著小黃鴨泳衣,在淺水區(qū)撲騰。
小家伙套著游泳圈,胖乎乎的胳膊劃著水,像只笨拙的小鴨子,嘴里還念叨著“我是游泳冠軍”,逗得旁邊的李嬸直笑。
顧執(zhí)坐在他身邊,手里拿著本財經雜志,卻沒怎么看,目光總不自覺地飄向泳池。
謝嶼白瞥了他一眼,故意逗他:“顧總這么閑?不用去公司處理公務嗎?”
“今天休息。”顧執(zhí)翻過一頁雜志,語氣平淡,“陪孩子?!?/p>
“哦?”謝嶼白挑眉,“顧總也會休息啊?我還以為你是工作機器呢?!?/p>
顧執(zhí)的耳根紅了紅,沒接話,只是把手里的冰汽水往謝嶼白那邊推了推。氣泡在瓶里滋滋作響,像他沒說出口的局促。
謝嶼白笑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驅散了夏日的燥熱。
陽光落在顧執(zhí)的側臉,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右眼尾的淚痣被曬得發(fā)亮,竟有種難得的柔和。
這樣的時光,安靜又溫暖,像偷來的片刻閑暇,讓謝嶼白幾乎忘了他們是契約關系,忘了那個隨時可能飆升的黑化值。
“謝爸爸!顧爸爸!你們看我!”澈寶突然大喊,笨拙地想從游泳圈里鉆出來,“我不用游泳圈也能游!”
“別鬧!”謝嶼白立刻站起來,“快把游泳圈戴好!”
話音剛落,就聽見“撲通”一聲——澈寶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游泳圈里翻了出去,頭朝下栽進了旁邊的深水區(qū)。
“澈寶!”
謝嶼白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腦子一片空白,想也沒想就往泳池沖,卻被一只手死死拽住。
“你不會水,別去!”顧執(zhí)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他把謝嶼白往身后一推,自己像支離弦的箭,“撲通”一聲跳進泳池。
水花濺了謝嶼白一臉,他站在岸邊,渾身發(fā)抖,眼睜睜看著顧執(zhí)游到澈寶身邊,一把將他撈起來,托出水面。
澈寶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眼睛緊閉著,一點動靜都沒有。
“澈寶!澈寶你醒醒!”謝嶼白沖過去,想抱過孩子,卻被顧執(zhí)按住了。
“別動。”顧執(zhí)的聲音異常冷靜,他跪在泳池邊,把澈寶平放,解開他的泳衣扣子,
清理掉口鼻里的水,然后低頭,雙手交疊按在澈寶的胸口,一下,兩下,三下……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
謝嶼白的眼淚掉了下來,死死咬著嘴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他看著顧執(zhí)專注的側臉,水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澈寶蒼白的小臉上,竟有種驚心動魄的張力。
按壓了三十下后,顧執(zhí)深吸一口氣,低頭覆上澈寶的嘴唇,做人工呼吸。
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要將自己的氣息,一點點渡給懷里的孩子。
謝嶼白看著這一幕,突然想起周叔說的——顧執(zhí)七歲那年在雨里差點凍死,是顧宴把他救回來的。
或許就是從那時起,他就學會了這些急救知識,像在為某一天的意外,提前做準備。
“咳咳——”
就在謝嶼白快要窒息時,澈寶突然咳嗽起來,吐出幾口帶水的唾沫,眼睛慢慢睜開了,帶著濃濃的水汽,看見謝嶼白,小嘴一癟,委屈地哭了出來:“謝爸爸……我怕……”
“不怕了不怕了,爸爸在呢?!敝x嶼白沖過去,一把將孩子抱進懷里,眼淚洶涌而出,身體抖得像篩糠。
顧執(zhí)也松了口氣,癱坐在泳池邊,胸口劇烈起伏,水珠順著他濕透的襯衫往下淌,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線條。
他看著謝嶼白懷里的澈寶,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得厲害:“沒事了……”。
李嬸端來毛巾和姜湯,顧執(zhí)先接過毛巾,仔細地給澈寶擦頭發(fā),動作輕柔得不像他。然后又把姜湯遞給謝嶼白,自己拿起另一碗,仰頭灌了下去。
“顧爸爸,你的嘴唇破了?!背簩氈钢檲?zhí)的嘴角,那里剛才做人工呼吸時被牙齒硌破了,滲著血絲。
顧執(zhí)摸了摸嘴角,不在意地笑了笑:“沒事?!?/p>
謝嶼白卻看得心頭一緊,起身去拿醫(yī)藥箱,回來時,手里拿著碘伏和棉簽。
“別動。”他板著臉,踮起腳,小心翼翼地給顧執(zhí)涂藥。
他的指尖很軟,帶著點姜湯的暖意,觸得顧執(zhí)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兩人離得很近,謝嶼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泳池的水汽,意外地讓人安心。
“疼嗎?”謝嶼白的聲音放軟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心疼。
“不疼?!鳖檲?zhí)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顫抖的睫毛上,突然伸手,輕輕捏了捏他左邊的酒窩,“哭起來真丑?!?/p>
謝嶼白的臉瞬間紅透,拍開他的手:“要你管?!?/p>
嘴上這么說,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下午,謝嶼白收到周叔發(fā)來的截圖——是幼兒園家長群的聊天記錄。
有人匿名發(fā)了張照片,是顧執(zhí)跳進泳池救澈寶的瞬間,配文:
“顧家這是怎么了?孩子落水,當?shù)幕诺孟駛€新手,反倒是那個契約來的,只會站在岸邊哭,真是沒用?!?/p>
下面跟著幾條附和的:“就是,一看就是不真心疼孩子。”“顧總也是倒霉,攤上這么個伴。”
謝嶼白的手指攥得發(fā)白,心里像被塞了團棉花,悶得發(fā)慌。
顧執(zhí)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身后,看到截圖,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拿過謝嶼白的手機,手指飛快地打字,發(fā)了條消息:
“我愛人怕水,站在岸邊沒動,是怕添亂。倒是某些人,自家孩子不管,盯著別人家的事不放,閑得慌?”
發(fā)完,他直接退出了群聊,把手機還給謝嶼白,語氣冷硬:“別理這些人。”
謝嶼白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眼眶突然有點熱。
他確實怕水,小時候掉過井里,留下了陰影,剛才沖過去時,腿都在抖。沒想到顧執(zhí)看出來了,還特意替他解釋。
“顧執(zhí),”謝嶼白輕聲說,“謝謝你。”
顧執(zhí)沒回頭,只是耳根悄悄紅了,聲音低低的:“說了,是我的錯?!?/p>
夕陽透過窗戶,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再也分不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