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像被什么東西掐斷了似的,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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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捂著脖子倒在炕上,眼睛瞪得滾圓,嘴角溢出一絲暗紅色的黏液。張野沖過去翻她的眼皮,瞳孔已經(jīng)散了,只有眼白上布滿了細密的紅血絲,像無數(shù)條血蟲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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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了?”蘇曉的聲音發(fā)飄,指尖冰涼。剛才還在尖叫的人,怎么突然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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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鵬突然指著林薇的脖子,手抖得像篩糠:“看……看她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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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的衣領(lǐng)滑開,露出的皮膚上,爬著一條細細的紅線,正順著頸動脈往上走,速度越來越快。紅線經(jīng)過的地方,皮膚像被燙過一樣,泛起水泡,水泡破了,流出的不是膿,而是黏稠的紅色漿液,落地后很快凝成細小的血蟲,鉆進炕縫里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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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蟲子……”李哲的聲音干澀,“從她腳踝爬進去的,現(xiàn)在……”他沒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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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咬著牙,從背包里翻出瑞士軍刀,想把那紅線挑出來,卻被蘇曉按住了手?!皠e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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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的眼球表面,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像有血蟲鉆進了眼球里。她的嘴角突然咧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有東西在里面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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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李哲突然吼了一聲,拉起蘇曉就往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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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最后看了一眼炕上的林薇,她的手指正在緩緩蜷曲,指甲縫里滲出紅色的漿液。他閉了閉眼,轉(zhuǎn)身跟上他們。趙鵬跑得最慢,被門檻絆了一下,回頭時正好看見林薇坐了起來,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的紅色黏液滴在炕上,“滋啦”一聲,燒出一個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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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趙鵬連滾帶爬地沖出門,摔在院子里的紅土上,掌心被碎玻璃劃開一道口子,血涌出來,立刻被紅土吸了進去,土面微微起伏,像在貪婪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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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回頭,瘋了似的沖出村子。身后傳來林薇的笑聲,不是她自己的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混著血蟲爬行的“沙沙”聲,一路追著他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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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見那笑聲,李哲才扶著一棵紫葉樹停下。所有人都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肺里像灌滿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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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她……”蘇曉的眼淚終于掉下來,砸在紅土上,瞬間被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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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了。”張野的聲音很啞,他看了一眼趙鵬的手,傷口已經(jīng)不流血了,但周圍的皮膚變成了暗紅色,“我們得趕緊出去,這地方待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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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鵬從背包里翻出地圖,攤在地上。地圖是露營區(qū)附近的簡易版,根本沒標注這個村子。他拿出指南針,指針卻在瘋狂打轉(zhuǎn),最后“啪”一聲斷了,針尖掉在地上,立刻被紅土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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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徹底迷路了?!壁w鵬把地圖揉成一團,“這鬼地方連方向都分不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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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太陽走?!崩钫芴ь^看天,烏云密布,根本看不到太陽,“或者……按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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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試著往回走,踩著自己剛才留下的腳印。紅土很軟,腳印踩得很深,但走了沒多遠,蘇曉突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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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她指著地上的腳印,“這不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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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腳印比他們的小,鞋印的紋路也不一樣,更像是……小孩的腳印。而這些腳印的方向,竟然和他們完全一致,像是有人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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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才墻外那個……”張野的聲音發(fā)寒,“它在跟著我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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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腳印延伸的方向:“滾!別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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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落在紅土里,沒濺起一點塵土,反而像掉進了泥潭,慢慢陷了下去,周圍的紅土涌過來,很快蓋住了石頭,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漩渦,里面爬滿了細小紅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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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換條路?!碧K曉的心跳得飛快,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們,“往樹林里走,也許能繞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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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紫葉樹林,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樹葉太密了,幾乎透不進一點光,只能看見一條條暗紅色的樹干,上面的瘤子比村里看到的更大,有的甚至裂開了縫,里面露出粉紅色的肉狀組織,還在微微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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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樹……是活的?”趙鵬伸手碰了一下瘤子,那東西突然收縮了一下,嚇得他趕緊縮回手,“它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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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沒理他,他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東西吸引了。樹林里散落著一些白骨,有的是動物的,有的……看起來像人的。白骨上爬滿了血蟲,正在慢慢啃噬,骨頭上留下細密的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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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死在這里?!碧K曉的聲音發(fā)顫,她認出其中一根骨頭上還掛著一小塊布料,是幾十年前流行的的確良,“死了很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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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突然“咦”了一聲,指著前方:“你們看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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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樹叢里,露出一角藍色的布料。他們走過去撥開樹枝,發(fā)現(xiàn)是一頂破舊的帳篷,帳篷上爬滿了血蟲,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打開的背包,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罐頭、打火機、手電筒,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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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穿著八十年代的衣服,笑得很開心。背景是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片樹林,只是那時候的樹葉還是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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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帳篷……像是幾十年前的?!壁w鵬拿起手電筒,按下開關(guān),沒亮,“有人以前也來過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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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沒走出去。”李哲看著帳篷角落的一灘暗紅色污漬,那污漬已經(jīng)干硬了,邊緣卻有血蟲在爬,“和我們一樣,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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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蘇曉突然臉色煞白,指著帳篷外的地面:“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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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外的紅土上,有一行新的腳印,和他們的一模一樣,從帳篷門口一直延伸向樹林深處。而他們身后,來時的路上,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腳印,像是他們剛剛從帳篷里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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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繞回來了?”張野的聲音帶著絕望,“從村子跑出來,走了這么久,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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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鵬突然想起了什么,從背包里翻出輻射檢測儀。屏幕上的數(shù)字已經(jīng)爆表,紅色的光芒映在他臉上,像血一樣?!安恢皇抢@路……”他指著屏幕上的波形圖,那波形不再是雜亂的鋸齒狀,而是變成了規(guī)律的起伏,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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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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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哪里傳來的聲音,像有人在敲鼓,又像是什么巨大的東西在地下跳動。聲音越來越近,地面開始微微震動,紅土像水一樣波動起來,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細小紅蟲,它們順著震動的方向,朝著同一個地方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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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血蟲……它們在聚集。”蘇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有大東西要出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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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突然指向樹林深處,那里的樹木在劇烈搖晃,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東西撞了?!翱炫?!往那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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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次開始狂奔,身后的震動越來越強烈,紅土被翻卷起來,露出一條條手臂粗的血蟲,正從地下鉆出來,身體上覆蓋著暗褐色的角質(zhì)層,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圈圈環(huán)形的口器,在黑暗中閃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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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鵬跑得最慢,他的腿突然一軟,摔倒在地?;仡^時,他看見一條足有十米長的血蟲從地下竄了出來,口器張開,露出里面鋸齒狀的倒鉤,正朝著他的方向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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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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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慘叫聲被血蟲啃噬骨頭的“咯吱”聲吞沒了。蘇曉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紅土被染成了更深的顏色,一條血蟲的尾部高高翹起,上面掛著半只趙鵬的鞋子,鞋子里還在往下滴著紅色的漿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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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奔跑的方向,前方的樹叢里,突然露出了一個熟悉的輪廓——那棟他們剛剛逃離的、帶著年畫的暗紅房屋,正靜靜地立在那里,像一張張開的嘴,等著他們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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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huán),還在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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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的酸水涌到喉嚨口,蘇曉死死咬著牙才沒吐出來。她不敢回頭,只能跟著張野的背影拼命跑,耳邊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咚咚”的震動聲——那是千斤血蟲在地下移動的聲音,像一頭隱形的巨獸,正順著他們的腳印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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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李哲突然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兩側(cè)是兩棟挨得極近的平房,墻皮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泥土,像凝固的血。他一把推開右側(cè)一扇虛掩的木門,“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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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跌跌撞撞沖進屋里,李哲反手把門閂插上,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這是一間雜貨鋪,貨架歪歪扭扭地立著,上面擺著些落滿灰塵的罐頭和日用品,標簽早已模糊不清,只有“保質(zhì)期至1987年”的字樣還能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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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安全了?”蘇曉扶著貨架站穩(wěn),目光掃過墻角——那里堆著幾個麻袋,麻袋縫隙里有紅色的東西在蠕動,是血蟲幼體,它們似乎被這棟屋子的某種氣息壓制著,不敢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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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沒說話,他正盯著天花板。屋頂有一道長長的裂縫,透過裂縫能看見外面的天空,暗沉沉的,像一塊浸了血的破布。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裂縫邊緣的木頭上,掛著幾縷暗紅色的纖維,粗如手指,顯然是成年血蟲蛻下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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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以前有大的來過?!睆堃暗穆曇舾蓾?,他指著貨架最上層,那里有一個被啃得殘缺不全的鐵皮箱,箱壁上的咬痕深達半厘米,邊緣還沾著干涸的紅色漿液,“它能咬穿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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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突然跳起來,沖到后窗查看。窗戶是用木板釘死的,他扒開一條縫隙往外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八谕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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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和張野趕緊湊過去,順著縫隙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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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空地上,一條暗紅色的巨大軀體正半埋在紅土里,露出的部分足有七八米長,像一截被拉長的牛肚,表面覆蓋著暗褐色的角質(zhì)層,布滿細密的褶皺,每蠕動一下,就有黏液從褶皺里滲出來,滴在地上“滋滋”冒煙。它的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圈圈環(huán)形的口器,里面的鋸齒狀倒鉤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正對著他們所在的屋子,似乎在“嗅”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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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么不進來?”蘇曉的聲音壓得極低,心臟像要跳出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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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盯著血蟲周圍的地面:“你看它周圍的紅土,顏色比別處淺。這棟屋子的地基可能用了防輻射的材料,它怕這個?!彼哪抗饴湓趬且粋€褪色的鐵牌上,上面寫著“危險品儲存點”,字跡被紅土覆蓋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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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咔嚓”一聲脆響,像是骨頭被踩碎的聲音。緊接著,是趙鵬模糊的、帶著哭腔的呻吟:“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