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役揪著李曉輝的衣領,像提溜一只不聽話的小雞仔,在同事們幸災樂禍的目送和哄笑聲中,一路“押送”著走向警車。李曉輝一路哀嚎:
“溫姐!溫姐我錯了!五樓太高了,貓摔下來我接不住?。宜廊说?!”
“現(xiàn)在知道怕了?”
溫役冷著臉,把他塞進副駕駛,自己坐上駕駛位,動作利落地發(fā)動引擎:
“編故事的時候不是挺能飛的嗎?今天不讓你親身體驗一下什么叫‘接地氣’,你是不會長記性!”
警車呼嘯著駛向東苑小區(qū)。李曉輝抱著腦袋,一臉生無可戀:
“完了完了,一世英名毀于一旦,以后在所里還怎么混……”
“你還有英名?”
溫役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但隨即又板起臉。
“坐好!想想待會兒怎么跟群眾解釋你這‘徒手接貓’的神技!”
(崇安市東苑小區(qū))
東苑小區(qū)門口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大多是聽聞“會飛的警官”要來,特意跑來看熱鬧的。警車一到,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不少人舉著手機準備拍攝。溫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盡量無視那些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警官!警官來了!就是她!”
一個大爺指著溫役興奮地喊。
“快看,就是那個會飛的!”
溫役額角青筋跳了跳。李曉輝縮著脖子,試圖把自己藏在溫役身后,卻被溫役一把拽到前面。
“各位居民,”
溫役提高音量,壓下周圍的嘈雜。
“我們是來救貓的。這位是李曉輝警官,他……比較擅長處理高空救援?!?/p>
她特意在“擅長”二字上加了重音。
“對對對!我……我擅長!”
李曉輝硬著頭皮,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頭望向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一只肥碩的橘貓正卡在離地大約五層樓高的樹杈上,瑟瑟發(fā)抖地喵喵叫著。
“貓在那!警官,快飛上去?。 ?/p>
有人起哄。
李曉輝腿肚子有點轉筋,求助地看向溫役。溫役抱著胳膊,下巴朝樹的方向一揚,眼神分明在說:
“請開始你的表演?!?/p>
李曉輝知道躲不過去了,只能認命地走到樹下,仰著頭,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極其別扭的“準備接物”姿勢。這滑稽的模樣立刻引來一片哄笑和手機的快門聲。
“貓!下來!跳!我……我接著你!”
李曉輝對著樹上喊,聲音都在發(fā)顫。橘貓顯然聽不懂人話,只是叫得更凄厲了。
“李警官,姿勢標準點!氣沉丹田!”
溫役在人群外涼涼地“指導”。
李曉輝欲哭無淚,調整了一下站姿,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他感覺自己像個動物園里供人取樂的猴子。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貓沒跳下來,李曉輝的胳膊卻因為長時間舉著開始發(fā)酸發(fā)抖,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
就在這尷尬又混亂的時刻,溫役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樣——樹冠深處,一根承載著橘貓重量的較細樹枝,發(fā)出了輕微的“咔嚓”聲,并且開始明顯地下彎!
“不好!”
溫役臉色一變。剛才的哄笑和喧囂瞬間消失,人群也注意到了那根即將斷裂的樹枝,發(fā)出一片驚呼。
“樹枝要斷了!貓要掉下來了!”
“快接住啊李警官!”
橘貓似乎也感到了危險,驚恐地扒拉著,反而加速了樹枝的斷裂!
“咔嚓!”一聲脆響,樹枝應聲而斷!肥碩的橘貓尖叫著,連同斷裂的枝杈一起,直直地朝著下方砸落!而下方,正是雙臂發(fā)麻、大腦一片空白的李曉輝!
眼看橘貓就要砸在李曉輝頭上,或者擦著他僵硬的手臂摔在地上!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身影快如閃電般從李曉輝側后方?jīng)_出!
是溫役!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自己的傷臂或者纏著紗布的左肩,身體的本能和對戰(zhàn)友的保護欲壓倒了一切。她像一頭矯健的獵豹,左腳猛地蹬地,整個身體凌空躍起,右臂舒展到極致,精準地迎向那團下墜的橘色毛球!
“啪!”一聲悶響。溫役在空中以一個極其別扭但有效的姿勢,用受傷的右臂和身體側面緩沖,硬生生地將那只分量不輕的橘貓攬入了懷中!巨大的沖擊力讓她落地時踉蹌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左肩的傷口被劇烈拉扯,鉆心的疼痛讓她悶哼一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而那只驚魂未定的橘貓,則死死扒住了她的警服前襟,瑟瑟發(fā)抖。
時間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傳說中的“飛檐走壁”,沒有華麗的“法術”,只有電光火石間一次樸實無華、卻蘊含著驚人爆發(fā)力、判斷力和自我犧牲精神的撲救。
李曉輝還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姿勢,徹底石化在原地,看著溫役因疼痛而微微發(fā)白的側臉,和那只緊緊扒在她胸口的貓,大腦一片空白。
人群安靜了幾秒,隨即爆發(fā)出比之前響亮十倍、也真誠十倍的掌聲和歡呼!
“好樣的!”
“太帥了!這才是真功夫!”
“警官你沒事吧?手怎么樣?”
溫役咬著牙,忍著痛,低頭看了看懷里嚇壞的貓,又抬頭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李曉輝和激動的人群。她沒說話,只是抱著貓,走到一旁一個焦急的老奶奶面前,輕輕把貓遞過去:
“您的貓,下次關好門窗?!?/p>
老奶奶千恩萬謝。溫役點點頭,轉身,徑直走向警車,對還杵在原地的李曉輝低喝一聲:
“愣著干什么?上車!回所里!”
李曉輝如夢初醒,趕緊跑過去,手忙腳亂地幫溫役拉開車門,眼神里充滿了后怕和濃濃的愧疚:
“溫姐,你的手……”
“閉嘴,開車。”
溫役坐進副駕,疲憊地閉上眼睛,用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按住了劇痛顫抖的右臂。這次是真?zhèn)霞觽恕?/p>
回派出所的路上,車廂里一片沉默。李曉輝時不時偷瞄溫役蒼白的臉色,內心天人交戰(zhàn)。到了所里,溫役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走向醫(yī)務室。李曉輝趕緊停好車,小跑著追上去。
醫(yī)務室里,醫(yī)生一邊小心翼翼地給溫役重新處理手臂上滲血的傷口和可能二次拉傷的左肩,一邊忍不住嘮叨:
“溫警官啊,你這……唉,太拼了!這傷得好好養(yǎng)一陣了!”
溫役微微皺著眉,沒吭聲。李曉輝站在門口,像個犯錯的小學生,終于鼓起勇氣,聲音帶著哽咽:
“溫姐……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亂傳,你也不會……不會為了救我……還有那只貓……”
溫役抬眼看了看他通紅的眼眶和懊悔的神情,心里的火氣消了大半,但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
“知道錯了?”
“知道了!真知道了!”
李曉輝用力點頭。
“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亂編故事了!我……我這就去寫檢查!深刻檢討!向全所澄清事實!”
“澄清事實?”
溫役哼了一聲。
“現(xiàn)在澄清還來得及嗎?你沒看到剛才那群人拍得多起勁?”
她頓了頓,看著醫(yī)生給她重新纏上厚厚的繃帶,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自嘲:
“算了……讓他們傳吧?!畷w’總比‘見死不救’強?!?/p>
李曉輝愣住了,沒想到溫役會這么說。
溫役活動了一下被包扎得嚴嚴實實的右臂,疼得齜牙咧嘴,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記住,李曉輝,我們是警察。老百姓需要我們的時候,飛檐走壁也好,徒手接貓也罷,該上就得上。但前提是——腳踏實地,實事求是。把力氣用在正地方,別用在編故事上!”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拍了拍還在發(fā)愣的李曉輝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至于你的檢討……五千字,手寫,明天早上放我桌上。還有,”
她指了指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臂。
“未來一個禮拜,我的內務衛(wèi)生,你包了。”
說完,溫役挺直脊背,雖然手臂不便,但身影依舊挺拔,走出了醫(yī)務室。留下李曉輝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剛才下意識模仿溫役撲救動作、現(xiàn)在還有點發(fā)酸的手臂,臉上火辣辣的,心里卻第一次對這個“會飛”的溫姐,產(chǎn)生了超越恐懼的、由衷的敬佩。
而派出所里,關于溫役的傳說,果然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次不再是夸張的“飛檐走壁”,而是“電光火石間,徒手接住五樓墜貓,救下呆瓜搭檔”的硬核版本。當然,版本里依然少不了那個關鍵配角:“那個差點被貓砸傻、后來承包了溫姐一個月衛(wèi)生的李曉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