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當(dāng)試衣間的簾子被拉開,站在小矮凳上的青司出現(xiàn)在諸伏夫人和景光面前時——
時間仿佛靜止了。
茶色的柔軟卷發(fā)垂在肩頭,襯得那張本就過分精致的小臉越發(fā)白皙剔透。
純白的蕾絲連衣裙勾勒出他過于纖細的身形,裙擺蓬松,像一朵初綻的鈴蘭。
而最令人屏息的,是那雙抬起的、如同最純凈鴿血石般的紅色眼眸。
在商場明亮的燈光下,那眼瞳仿佛流轉(zhuǎn)著神秘的光暈,純凈、空靈,帶著一種超越性別的、驚心動魄的美麗。
配上他臉上那副生無可戀又不得不維持溫和的別扭表情,形成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魔力。
“哇……”景光呆呆地看著,小嘴張成了O型,眼睛瞪得圓圓的,無意識地喃喃道:“……姐、姐姐?”
“是哥哥?!鼻嗨緹o奈地再次糾正,聲音悶悶的。
諸伏夫人卻是看得兩眼放光,激動得臉頰泛紅:“太棒了,太完美了,就要這件,還有這件粉色的,那件藍色的蓬蓬裙也要!”
她完全進入了瘋狂采購模式,指揮著店員打包了好幾件風(fēng)格各異的裙子和幾套正常的男童裝,心滿意足地結(jié)了賬。
回到家,當(dāng)青司再次被諸伏夫人按在鏡子前,換上那件新買的、鮮艷奪目的紅色蓬蓬裙,腦后還被系上了一個巨大的、同色系的蝴蝶結(jié)發(fā)飾時,諸伏先生和諸伏高明剛走到客廳。
諸伏先生看著眼前這個紅裙如火、紅瞳如血、漂亮得不似凡間物的“女兒”,腳步猛地頓住,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復(fù)雜,混合著驚艷、錯愕和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無奈地扶了扶額頭,聲音里充滿了對妻子孩子氣的縱容和頭疼:“夫人……”
諸伏高明也愣住了。
少年沉靜的目光掃過青司身上那件過分鮮艷華麗的裙子,落在他那張因為被迫女裝而微微泛紅、卻依舊美得驚人的小臉上,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而是帶上了一絲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
他薄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
青司卻先一步開口了。
他穿著那身滑稽又美麗的紅裙,站在客廳中央,像一朵被強行催開的花。
他對著諸伏高明和諸伏先生,輕輕搖了搖頭,臉上努力維持著溫和的笑容,聲音平靜:“沒關(guān)系,夫人開心了就好。”
這句話像一劑柔軟的熨帖,瞬間撫平了諸伏先生所有的無奈。
諸伏夫人感動得心都化了,立刻上前,不顧青司的別扭,一把將他摟進懷里,用臉頰親昵地蹭著他柔軟的發(fā)頂:“青青寶貝真乖!媽媽太喜歡你了!”
她抱了好一會兒才松開,看著青司紅撲撲的小臉,忽然想起什么,語氣溫柔地問:“對了青青,現(xiàn)在有空嗎?”
青司整理了一下被揉亂的蝴蝶結(jié),點點頭:“嗯?”
“景光的小自行車,鏈條好像卡住了,騎不動了?!敝T伏夫人指了指玄關(guān)角落那輛小小的、天藍色的兒童自行車。
“青青有空的話,可以幫景光去路口那家汽修店問問老板能不能修嗎?或者看看哪里能買到替換的小零件?”
她解釋著。
“高明要收拾行李箱,明天一早要回學(xué)校住宿。景光今天的作業(yè)還沒寫完。爸爸要備課,媽媽得準(zhǔn)備晚飯……”
她臉上適時地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忙碌和為難。
諸伏高明聞言,眉頭立刻又皺了起來,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越和明顯的不贊同:“母親,讓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去汽修店?這未免……”
他未盡的話語里充滿了不放心。
青司看起來比景光還要瘦小一些,穿著這樣一身顯眼的紅裙子,獨自出門?
“沒關(guān)系?!鼻嗨緟s已經(jīng)應(yīng)了下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對著旁邊的景光張開手臂。
景光立刻像只歸巢的小鳥撲進他懷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小臉在他頸窩里蹭了蹭:“謝謝青青哥哥!”
青司也趁機蹭了蹭景光柔軟溫?zé)岬男∧槪羌饪M繞著孩童身上特有的、干凈的奶香氣。
他站起身,走到玄關(guān),輕松地拎起那輛小小的藍色自行車——對他這具身體而言,這重量確實不算什么。
“我很快回來。”青司對著家人笑了笑,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夕陽的余暉落在他鮮紅的裙擺和茶色的卷發(fā)上,勾勒出一個纖細得令人心驚的背影。
房門關(guān)上。
客廳里短暫的安靜被諸伏高明打破。他看向父母,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漂亮貓眼里,此刻充滿了不認同的嚴肅:“父親,母親。雖然我能理解你們想讓青司盡快融入這個家庭、承擔(dān)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此來建立他的歸屬感和責(zé)任感。但是,”
他加重了語氣。
“讓一個五歲的、身體明顯比同齡人孱弱、而且……而且外表如此引人注目的孩子,獨自帶著東西去汽修店那種地方?這要求,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母親身上那件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圍裙,聲音沉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即使再忙,也總有更穩(wěn)妥的安排。比如等我收拾完行李,或者父親稍晚一點再去。青司他……才剛來家里沒多久。”
諸伏夫人看著大兒子嚴肅的表情,眨了眨眼,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狡黠又安心的笑容。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客廳那扇正對著院子的落地窗。
“高明,別擔(dān)心啦。”諸伏夫人笑瞇瞇地說,聲音里帶著點小小的得意,“其實啊,你們的爸爸,剛才已經(jīng)偷偷摸摸地跟出去了哦!”
她看著窗外,夕陽下,一個穿著休閑外套、刻意壓低帽檐的身影,正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悄然跟在那抹鮮紅纖細的身影后面,保持著一種無聲的守護姿態(tài)。
“讓一個五歲的、還那么漂亮的孩子獨自出去,”諸伏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眼神溫柔而堅定,“媽媽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呢?”
諸伏高明順著母親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父親那個熟悉又帶著點鬼祟的背影,緊繃的臉色終于緩和下來。
他重新看向窗外,夕陽將遠去的紅色小點拉成一道細長的影子。
少年沉靜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釋然,以及更深沉的、對這個新來“弟弟”的復(fù)雜觀察。
夕陽熔金,給喧鬧的街道鍍上一層流動的蜜糖。青司拎著那輛小小的天藍色自行車,鮮紅的蓬蓬裙裙擺隨著腳步微微晃動,像一朵不合時宜卻倔強盛放的野薔薇。
空氣里彌漫著機油、橡膠和柏油路被曬暖的混合氣味,將他引向街角那家掛著褪色招牌的“山田汽修”。
推開掛著風(fēng)鈴的玻璃門,一股更濃烈的機油和金屬氣息撲面而來,混雜著淡淡的煙味。
店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各種工具零件雜亂卻又有序地堆放著。
一個穿著沾滿油污工裝褲的中年男人正叼著煙,彎腰在一輛摩托車的引擎蓋上搗鼓著什么,頭也沒抬。
“老板,”青司的聲音不大,但在略顯嘈雜的維修聲中很清晰。
“能幫忙看看這輛小自行車的鏈條嗎?好像卡住了?!?/p>
老板聞聲,終于慢悠悠地直起身,取下嘴里的煙,瞇著眼打量了一下青司和他手里的小車。
那目光在青司過分漂亮的臉蛋和那身扎眼的紅裙子上停留了一瞬,帶著點成年人對孩童的審視,隨即不在意地擺擺手,朝店鋪里間喊了一嗓子:“研二,陣平,出來,給這小姑娘看看她的車!”
【叮,觸發(fā)關(guān)鍵詞!‘研二’、‘陣平’?!?/p>
系統(tǒng)的聲音瞬間在青司腦海里炸開,帶著一種中了彩票般的激動。
【宿主,主角光環(huán),絕對是主角光環(huán)!隨隨便便出來修個童車都能撞上幼年期警校組,這運氣不去買彩票可惜了!】
“閉嘴,吵死了。”青司在腦海中冷淡地懟了一句,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表情。
里間的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
一個留著半長黑發(fā)、笑容爽朗的小男孩率先蹦了出來,他穿著同樣沾著油點的藍色小背心,額發(fā)被汗水打濕了幾縷,看起來活力十足。
緊隨其后的是一個頂著天然卷黑發(fā)、表情略顯不耐的小男孩,他手里還拿著一個扳手,袖口高高卷起,露出同樣沾著油污的小臂。
“來啦來啦?!焙诎l(fā)小男孩——萩原研二——聲音清脆地應(yīng)著,目光掃過來,當(dāng)落在青司臉上時,那雙明亮的紫灰色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物。
他臉上綻開一個極具親和力的燦爛笑容,“哇哦,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漂亮的小姐!”
他幾步就跑到青司面前,蹲下身,極其自然地接過了那輛小自行車,動作麻利地將它翻過來,讓后輪懸空。
“你看,這里,”萩原研二指著卡死的鏈條和齒輪連接處,聲音帶著一種少年老成的自信。
“就是這里卡住了個小石子,還有點生銹,鏈條沒油了,所以轉(zhuǎn)不動?!?/p>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的小工具箱里熟練地翻找出小鑷子和一小罐潤滑油,動作利索地開始操作。
小小的手指沾滿了黑色的油污,神情卻專注得像個真正的工程師。
青司安靜地蹲在他旁邊,看著那雙沾滿油污卻異常靈活的小手。
眼前專注修理的稚嫩身影,與未來那個在摩天輪上叼著煙、冷靜面對生死關(guān)頭的拆彈專家影像,在這一刻詭異地重疊。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笑意同時涌上心頭,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萩原研二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弄得一愣,抬起頭,臉上沾著幾道黑乎乎的油污,像個花貓。
他看著青司那雙盛滿笑意、如同浸透了夕陽的紅寶石般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好厲害啊,”青司收斂了些許笑意,語氣真誠,帶著孩童特有的驚嘆。
“明明自己這么小,就會修車了。”
那贊嘆里,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復(fù)雜意味。
萩原研二立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那點油污也擋不住泛起的紅暈,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小意思啦,等下修好給你試試,保證比你現(xiàn)在騎得還溜?!?語氣里充滿了少年人的得意。
“喂,阿萩,把那邊的——”
卷毛男孩——松田陣平——
在不遠處一輛老式保時捷的引擎蓋旁喊了兩聲,卻沒得到回應(yīng)。
他不耐煩地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蹲在地上的兩人,當(dāng)看到萩原研二身邊那個穿著紅裙子、蹲姿也顯得格外優(yōu)雅的陌生“女孩”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青司也循著聲音望過去。
四目相對。
夕陽透過店鋪蒙塵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進來,恰好落在那張過分精致的小臉上。茶色的柔軟卷發(fā)被染上金邊,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
而那雙微微睜大的、如同最純凈鴿血石般的紅色眼瞳,在逆光中仿佛流轉(zhuǎn)著神秘的光暈,純凈得不染塵埃,又帶著一種非人般的空靈美感。
青司對著他,唇角自然地向上彎起,露出了一個溫和的、毫無攻擊性的笑容,像初春融化的第一捧雪水。
松田陣平那雙藏在天然卷劉海下的黑眼睛,清晰地映著這一幕。
他像是被那驟然闖入的光刺了一下,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瞬。
隨即,他飛快地、近乎有些狼狽地低下了頭,重新將注意力投向手中的扳手和引擎蓋下的復(fù)雜線路,只是動作明顯帶上了幾分僵硬和不自然,耳根處悄悄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是小松田誒,活的,卷毛,酷哥!】
系統(tǒng)在青司腦海里發(fā)出無聲的尖叫。
【宿主,絕世好運,警校組幼年期雙殺,這積分穩(wěn)了穩(wěn)了!】
青司沒理會系統(tǒng)的聒噪,目光重新落回認真搗鼓鏈條的萩原研二身上。
男孩背心領(lǐng)口敞開了一點,露出一角塞在里面的彩色漫畫書封面。
青司看得分明,那熟悉的封面圖案——正是《機械貓》。
一直看似專注于保時捷的松田陣平,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踱步過來。
他動作極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精準(zhǔn)地探入萩原研二的背心領(lǐng)口,“唰”地一下把那本《機械貓》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