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吃了,要遲到了。"江閃修長的手指熟練地穿梭在月太陽的發(fā)絲間,為她綁著熟悉的麻花辮。
陽光透過廚房的紗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了——月太陽總是賴床到最后一刻,然后一邊往嘴里塞早餐一邊讓江閃幫她扎頭發(fā)。
"唔...再吃一口嘛..."月太陽鼓著腮幫子,像只貪吃的小倉鼠,右手還舉著半個沒吃完的蔥油餅。江閃嘆了口氣,手指靈巧地打了個結,順勢抽走了她手里的餅。
"阿姨我們走了。"江閃單手拎起兩個書包走到門口,動作一氣呵成。月太陽的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手里還拿著剛洗好的草莓。
"路上小心,加油哦。"她溫柔地笑著,將2顆沾著水珠的草莓塞進兩個孩子手里,"你爸公司臨時有事,讓我代他加油。"說著揉了揉月太陽亂糟糟的劉海,"好好考,考完媽媽做紅燒排骨給你吃。"
六月的晨光透過梧桐葉的間隙,在柏油路上灑下細碎的金斑。江閃單腳支著自行車,校服袖口沾著剛才匆忙間蹭到的草莓牛奶漬。
后座上的月太陽正鼓著腮幫子咀嚼最后一口蔥油餅,右手還攥著半瓶沒喝完的牛奶。
"都說了要蘸番茄醬..."月太陽含糊不清地嘟囔著,舌尖掃過嘴角的餅渣。
江閃突然轉身,用拇指指腹擦過她唇角,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指尖溫暖干燥,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
"沾到蔥子了。"江閃迅速收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紅色。他猛地蹬動腳踏板,自行車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驚起路旁覓食的麻雀。
風掠過月太陽新扎的麻花辮,發(fā)梢掃過江閃的后頸,癢癢的。
月太陽下意識抓住江閃腰側的衣料。少年清瘦的腰線透過薄薄的校服傳來溫度,讓她想起小時候兩人擠在同一個被窩里看恐怖片的夜晚。那時候江閃還會怕黑,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地幫她趕走蜘蛛了。
"考完試準備去哪?"江閃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刻意保持著平穩(wěn),"李彤說新開的密室逃脫有《雨夜屠夫》主題。"
月太陽晃著小腿,鞋尖差點蹭到路邊的蒲公英:"我要回鄉(xiāng)下看奶奶,門前的李子樹應該能吃了。"她忽然想起什么,食指戳了戳江閃的后背,"你呢?該不會又要泡在圖書館吧?"
自行車突然減速,江閃的脊背明顯僵直了一瞬:"我媽...在津南市住院復查。"這句話像顆裹著糖衣的藥丸,苦澀藏在簡短的音節(jié)里。
月太陽立刻把臉頰貼在他背上,這個從小學延續(xù)到現(xiàn)在的安慰動作讓車把輕微晃動。
"嚴重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反正我在鄉(xiāng)下也是玩。"
"都可以,看你。"
"那我先陪你去看阿姨吧,后面才回去陪奶奶。"
"對了,我給你帶奶奶曬的柿餅!"她故意用輕快的聲調(diào)說,手指悄悄攥緊了他的衣角,"你要給我?guī)裁矗?
"草莓牛奶。"江閃答得飛快,仿佛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和醫(yī)用冰袋。"最后半句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月太陽還是捕捉到了——她昨天去公園玩扭傷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他總是這樣,連她自己都快忘記的小傷小痛,他卻記得一清二楚。
考場外的香樟樹下擠滿了送考的家長。江閃彎腰鎖車時,月太陽突然拽住他手腕:"閃閃,你看!"她指著趴在樹下一只臟兮兮的小白狗,"它像不像我們上次救的那只?"
江閃瞇起眼睛,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只小狗似乎感應到什么,突然抬起頭,沖他們搖了搖尾巴。"不像,"他直起身,順手整理了下月太陽歪掉的衣領,"那只耳朵上有黑斑。"
監(jiān)考老師開始催促進場。江閃把準考證塞進她手里,指尖相觸的瞬間,月太陽感覺有顆水果糖被塞進掌心。檸檬味的,提神用。她偷偷笑了,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每次重要考試前,江閃都會給她一顆糖。
語文試卷翻動的沙沙聲填滿了教室。江閃寫完作文最后一個句號時,距離交卷還有四十分鐘。他轉頭看向右前方——月太陽正咬著筆帽發(fā)呆,作文還沒有動筆。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她發(fā)梢,像戴了頂搖搖欲墜的金冠。江閃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上,那里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小疤痕,是六歲時滑滑梯摔下去的。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月太陽立刻像接收到什么信號似的回過神。月太陽眼睛一亮,立刻埋頭寫了起來。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當她在走神時,江閃就咳嗽提醒她。
數(shù)學卷發(fā)下來時,情況完全反了過來。月太陽游刃有余地解著最后一道大題,而向來數(shù)學滿分的江閃卻在草稿紙上反復演算同一個步驟。他的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交卷鈴響時,月太陽隔著三排座位朝他比口型:"穩(wěn)——了——"還做了個鬼臉。江閃還是有點擔心,但還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江學霸居然會擔心數(shù)學?"午飯時李彤夸張地瞪大眼睛,她的紅色蝴蝶結發(fā)卡在陽光下像團跳動的火焰。王藝端著餐盤湊過來,故意用肩膀撞江閃:"是不是某人考試時老往右邊看???"
月太陽正把番茄醬擠成笑臉形狀,聞言差點打翻飲料:"王藝你胡說什么!閃閃才不會作弊呢!"她氣鼓鼓的樣子像只小河豚,臉頰染上淡淡的粉色。江閃嘴角微微上揚,這個轉瞬即逝的笑容被李彤精準捕捉。
"哇塞!"李彤激動地捅捅月太陽,"你家竹馬剛才是不是笑了?我認識他三年都沒見過這種表情!"
江閃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雞腿夾到月太陽碗里:"多吃一點。"卻在她低頭時輕輕摘掉粘在她劉海上的飯粒。王藝和李彤交換了個"又來了"的眼神,這兩人永遠這樣,一個明目張膽地關心,一個假裝不經(jīng)意地照顧。
"喂喂,你們倆,"王藝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聽說三班的韓紫年給向白遞情書了?"
月太陽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番茄醬笑臉被戳得面目全非。江閃頭也不抬,繼續(xù)吃飯:"韓紫年不是你們閨蜜嗎?"
"就是啊!"李彤立刻瞪了王藝一眼,"這種事別亂說,紫年知道了會難過的。"
王藝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壞事...我親眼看見她把信塞向白課桌里的。"
月太陽拽了拽李彤的袖子,兩人交換了個眼神。李彤會意,拉著月太陽站起來:"我們?nèi)ベI飲料。"走出一段距離后,月太陽才小聲開口:"紫年真的喜歡向白?。?
"嗯..."李彤咬著下唇,"她上周偷偷告訴我的,讓我們先別說出去。"她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向白那個人,換女朋友比換球鞋還勤快。紫年又那么喜歡他..."
月太陽握緊李彤的手:"那我們得想辦法讓她討厭他。"
"怎么討厭?"李彤苦惱地皺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
兩人沉默地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月太陽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讓江閃去跟向白聊聊?他們不是籃球隊友嗎?"
"你家竹馬會答應嗎?"李彤懷疑地問,"他平時不是最討厭多管閑事嗎?"
月太陽胸有成竹地笑了:"看我的。"
回到座位后,月太陽湊到江閃耳邊:"閃閃~幫個忙唄?向白最近投籃姿勢有問題對吧?"
江閃挑眉看她:"所以?"
"所以..."月太陽眨巴著眼睛,"你明天打球時順便跟他聊聊感情問題?比如...專一的重要性?"
“……”
"求你了嘛~"月太陽雙手合十,眼睛眨巴眨巴的,"紫年可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之一。"
江閃無奈地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又想起韓紫年曾經(jīng)幫月太陽補習到深夜:"...我試試。"
王藝好奇地湊過來:"你們神神秘秘說什么呢?"
"沒什么,"月太陽松了一口氣,往江閃嘴里塞了顆草莓糖,"在說考完后去買新的《查理九世》。"
下午英語考試前,月太陽發(fā)現(xiàn)江閃在反復檢查涂卡筆。她突然伸手捏住他臉頰往兩邊扯:"江閃同學~"她模仿著班主任拖長的語調(diào),"英語是你的弱項對吧?"
江閃拍開她的手,卻把她的鉛筆盒翻過來倒扣在桌上:"上次??寄汩喿x滿分。"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月太陽注意到他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橡皮筋——這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
"所以別擔心啦!"月太陽變魔術似的摸出兩顆薄荷糖,"考完請你吃雙皮奶,老規(guī)矩,你吃藍莓我吃草莓。
"她眨眨眼的樣子讓江閃想起他們第一次分享冰淇淋的夏天,那時她也是這樣,眼睛彎成月牙,鼻尖沾著一點奶油。記憶中的甜味似乎緩解了他的緊張,他深吸一口氣,將橡皮筋套回手腕。
交卷鈴響起那刻,江閃準確地在人群中找到月太陽。她正手忙腳亂地蓋筆帽,發(fā)圈滑落到頸間,露出后頸上一道淡白色的疤痕——那是小學時為他擋下飛來的棒球留下的。
江閃的眼神暗了暗,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拎起她忘在桌角的透明草莓牛奶。
"閃閃!"月太陽蹦跳著撲過來,差點撞進他懷里,"我作文寫完了!但是結尾有點倉促..."她突然噤聲,因為江閃正用拇指擦去她鼻梁上的墨水印,這個動作引來周圍同學起哄的口哨聲。江閃的耳根又紅了,但手上的動作依然輕柔。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株相互纏繞的藤蔓。自行車駛過減速帶時,月太陽突然摟住江閃的腰:"我們明天去看《千與千尋》重映吧?"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考完試后的疲憊和撒嬌的意味。
"后天。"江閃的聲音混著晚風傳來,"明天帶你去換藥。"他感覺到后背傳來悶悶的抗議聲,嘴角揚起今天第一個完整的微笑。路邊的梔子花開得正好,香氣追著他們的車輪,像場溫柔的送別。
轉過最后一個街角,月太陽家的小區(qū)已經(jīng)能看見了。江閃突然剎住車,月太陽的鼻子撞上他的后背。"干嘛突然..."她揉著鼻子抱怨,卻看見江閃從書包側袋掏出一個東西。
"給你的。"他遞過來一個小紙盒,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草莓圖案。月太陽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排列著六顆草莓牛奶糖。
"祝你..."江閃別過臉去,"考試順利。"
月太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星。她剝開一顆糖塞進嘴里,甜味瞬間在舌尖綻放。
這一刻,六月的風,少年的背影,和嘴里的甜,都讓她覺得,中考什么的,根本沒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