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末日降臨深夜,十二點剛過。城市沉入了粘稠的墨汁里,霓虹燈早已熄滅,
只有遠處偶爾劃過天際的警笛紅光,像垂死野獸掙扎的眼睛。
白天喧囂的“家樂?!背写丝趟兰乓黄?,只剩下熒光燈管發(fā)出的單調(diào)嗡鳴。
慘白的光線傾瀉在空曠的貨架間,勾勒出巨大的、沉默的影子。
彌漫著一種混合的氣味——新拆封紙箱的微塵、冷柜里飄出的寒氣、熟食區(qū)殘留的油膩甜香,
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若有似無的……鐵銹味?也許是冷庫設(shè)備的老舊,小天想。
他推著空蕩蕩的金屬推車,輪子在光滑的瓷磚地面上滾動,發(fā)出空曠的回響,
每一次都敲打在神經(jīng)末梢上。今晚輪到他獨自留守,做月末的徹底盤點。
手里的清單像一條冰冷的蛇,盤踞在掌心。他正核對調(diào)味品貨架,
目光掃過一排排醬油瓶、醋瓶、油桶,瓶身反射著冷光,像無數(shù)只窺視的眼睛。突然,
一陣怪異的喧囂撕破了夜的死寂。不是尋常的車禍,不是醉漢的吵鬧。
那是一種非人的、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嘶嚎,混雜著人類瀕死前絕望到變調(diào)的尖叫,
還有……咀嚼聲?濕漉漉、黏糊糊,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撕扯聲。聲音的來源很近,
就在超市那扇巨大的、鎖閉的玻璃門外。小天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他下意識地丟開手中的清單,紙張飄落,無聲地攤在地上。
他幾乎是撲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門前,額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睜大眼睛向外望去。
門外的街景,如同地獄的投影。路燈昏黃的光暈下,幾個扭曲的身影正在追逐、撲倒。
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半個身子被壓在下面,喉嚨被撕開,
暗紅色的液體在路面上肆意流淌,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油光。
壓在他身上的東西……那還能算人嗎?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腐敗的灰敗,眼眶深陷,
里面只有渾濁的、毫無理智的瘋狂。它正貪婪地啃食著,發(fā)出滿足的嗚咽。更遠處,
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女人踉蹌奔逃,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脆響很快被身后追來的幾個同樣扭曲的身影淹沒。她摔倒,
尖叫瞬間被淹沒,只剩下令人作嘔的、密集的撕咬和吞咽聲。
一股冰冷的寒氣順著小天的脊椎急速爬升,直沖天靈蓋。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
強壓下嘔吐的欲望。這不是電影,不是演習(xí)。是末日。
“呃……吼……”一只沾滿血污和泥土的手掌,“啪”地一聲拍在了小天面前的玻璃門上。
一張腐爛了大半的臉猛地貼了上來,渾濁的眼珠瘋狂轉(zhuǎn)動,隔著玻璃死死“盯”住了他。
腥臭的氣息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玻璃,撲面而來。小天觸電般向后彈開,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求生的本能像高壓電流瞬間流遍全身。他猛地轉(zhuǎn)身,
不再看門外那人間煉獄的景象,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超市后方的員工通道狂奔。
目標(biāo)清晰無比——那扇厚重的、銀灰色的金屬卷簾門控制箱!
超市深處應(yīng)急燈幽綠的光線如同鬼火,映照著他狂奔的身影,
在兩側(cè)堆滿貨物的高聳貨架間拉長、扭曲。他沖過生鮮區(qū),
柜里排列整齊的肉類和牛奶在綠光下顯得格外詭異;掠過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袋裝大米和面粉,
那是沉甸甸的生命保障;還有那些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墓揞^墻,
金屬外殼在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誘人的光澤。這些景象在狂奔中一閃而過,
卻像滾燙的烙印,深深烙在他的意識里。食物!水!活下去的資本!一股難以言喻的占有欲,
混雜著絕境中迸發(fā)的狂喜,猛地攫住了他。這些東西,全都是他的!必須鎖起來!
他沖到員工通道口,手指因為極度緊張而顫抖,幾乎握不住那把冰冷的鑰匙。
鑰匙插入控制箱鎖孔,用力一擰!“嘎吱吱——咔啦啦啦!
”刺耳的巨大摩擦聲瞬間撕裂了超市內(nèi)部的死寂,那扇沉重的金屬卷簾門如同巨獸蘇醒,
開始緩緩地、不可阻擋地向下沉降。金屬與軌道摩擦的聲音尖銳得能刮破耳膜,
蓋過了門外隱約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嘶嚎。卷簾門落下的速度似乎慢得令人心焦。
小天死死盯著那越來越窄的門縫,門外的景象如同地獄的畫卷:扭曲移動的身影,
噴灑在墻壁上的暗紅污跡,
還有一個正在被幾只“東西”瘋狂撕扯的、還在微弱抽搐的人形……最后幾厘米!
卷簾門底部重重地砸在水泥門檻上,發(fā)出一聲沉悶而令人心安的巨響?!斑郛?dāng)!
”整個超市猛地一震。緊接著,是外面?zhèn)鱽淼?、更加狂暴的撞擊聲和抓撓聲?/p>
指甲刮擦金屬的“滋啦”聲密集如雨點,伴隨著不甘的、饑餓的咆哮。但那扇厚重的金屬門,
紋絲不動。隔絕了。2 孤城之王小天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門板,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
順著門滑坐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超市里回蕩,汗水浸透了薄薄的工作服,
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外面是地獄。里面……他抬起頭,
目光掃過這片在幽綠應(yīng)急燈光下顯得無比廣袤的空間。一排排高聳入頂?shù)呢浖苋缤撹F叢林,
上面堆滿了五顏六色的包裝袋、盒子、罐頭……純凈水堆成的藍色小山在角落閃爍著微光。
冷藏區(q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里面儲藏著新鮮的肉蛋奶。米面糧油堆積如山。
這是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寶庫。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最毒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整個靈魂,
瘋狂滋長,再也無法擺脫:“食物是我的,水是我的,這里的每一粒米,每一滴油,
都是我的!”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眼神不再是恐懼,
而是一種近乎癲狂的、帶著強烈占有欲的亢奮。他沖到最近的日用品貨架,
抓住一輛沉重的金屬推車,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它橫著推倒在地,“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堵在了員工通道內(nèi)側(cè)門口。一輛不夠!
他又沖向另一輛、再一輛……金屬撞擊聲在空曠的超市里此起彼伏,很快,
七八輛推車被他粗暴地堆疊、卡死,形成了一道雜亂卻異常堅固的金屬屏障,
死死封住了卷簾門內(nèi)側(cè)唯一的入口。這還不夠。
他又拖來幾個裝滿沉重瓶裝飲料的塑料周轉(zhuǎn)箱,死死地頂在推車后面。做完這一切,
他才喘息著直起腰,臉上露出一絲病態(tài)的滿足。他環(huán)顧四周,這龐大的、物資充盈的空間,
此刻只屬于他一個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混合著掌控一切的狂喜,從腳底升騰起來,
驅(qū)散了最初的恐懼。突然——“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急促、瘋狂、帶著絕望的砸門聲猛地從卷簾門外響起!
不是喪尸那種無意識的撞擊和抓撓,而是人類的手掌和拳頭在拼命捶打!“開門!快開門!
里面的人!開門?。【让?!” 一個男人嘶啞變調(diào)的吼叫穿透了金屬門板,
緊接著是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尖叫:“放我們進去!求你了!有怪物!它們在追我們!
”小天的心臟再次狂跳起來,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被侵犯領(lǐng)地的暴怒。
他像一頭被驚擾的猛獸,無聲而迅捷地沖向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是辦公區(qū)和監(jiān)控室。
監(jiān)控室的屏幕上,分割出超市內(nèi)外各個角落的畫面。其中一個畫面正對著員工通道外的小巷。
屏幕上,兩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biāo)浪蕾N在門縫下緣的縫隙處,
拼命朝里張望——是超市的劉經(jīng)理,
還有他那個打扮妖嬈、此刻卻花容失色、頭發(fā)散亂的情婦莉莉。
劉經(jīng)理平時那張總是帶著虛偽笑容、習(xí)慣性頤指氣使的臉,
此刻只剩下瀕死的慘白和鼻涕眼淚的狼狽。他看到了監(jiān)控攝像頭,立刻對著鏡頭揮舞著拳頭,
嘶嘶力竭:“里面是誰?快開門!我是經(jīng)理劉建明!我命令你立刻開門!把門打開!
”莉莉則癱軟地靠在他身上,對著攝像頭哭喊:“求求你了!放我們進去吧!
它們……它們就在后面……救命啊……”3 冷酷抉擇小天坐在監(jiān)控屏幕前,
冰冷的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他看著屏幕上那兩張因絕望而扭曲的面孔,
看著他們身后巷口影影綽綽逼近的、動作怪異的黑影,聽著門外越來越絕望的哭喊和砸門聲,
心中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荒原。命令?求饒?都太遲了。
門外的哭喊驟然變成了凄厲的尖叫!幾只喪尸的身影已經(jīng)清晰地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里,
它們被活人的氣息和聲音吸引,正搖搖晃晃、速度卻越來越快地逼近巷子里的兩人。
劉經(jīng)理徹底崩潰了,他不再哀求,而是像瘋了一樣,
抬起腳狠狠地踹向卷簾門下方那道窄窄的縫隙,試圖把它撬開!“媽的!開門!里面的雜種!
開門!把物資分給我們!不然老子進去弄死你!” 他一邊瘋狂踹門,一邊歇斯底里地咒罵,
唾沫星子似乎都要噴到屏幕上。莉莉的哭喊變成了絕望的哀嚎。就是現(xiàn)在!
小天猛地從監(jiān)控椅上彈起,眼神銳利如刀。他沒有絲毫猶豫,像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
無聲而迅疾地沖下樓梯,穿過堆積的推車屏障,來到卷簾門內(nèi)側(cè)。
他沒有選擇打開那厚重的門,
而是精準地找到了門板下方一個不起眼的、用于緊急維修的小型方形開口。
這個小口平時用一塊薄薄的金屬板從內(nèi)側(cè)鎖死。他掏出鑰匙,手指穩(wěn)定得可怕,
飛快地擰開鎖扣,“哐啷”一聲掀開了那塊巴掌大的金屬擋板。
刺鼻的腥腐味和門外兩人絕望的氣息瞬間涌入。門外,劉經(jīng)理正彎腰試圖從門縫里窺視,
他猙獰的臉幾乎湊到了開口處。小天甚至能看清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那瘋狂的占有欲。
就在劉經(jīng)理的手試圖伸進來的剎那,小天動了。他手中緊握的黑色高壓電棍,
頂端爆發(fā)出刺目的藍色電弧,發(fā)出令人膽寒的“噼啪”爆響,如同一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
“滋——啦——!”電棍帶著萬鈞之力,精準無比地捅了出去!從那個狹窄的開口,
狠狠懟在劉經(jīng)理那張因貪婪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呃啊——?。?!
”一聲非人的、短促到極點的慘嚎猛地響起,又戛然而止。
強大的電流瞬間貫穿了劉經(jīng)理的頭部和身體。他整個人劇烈地抽搐起來,
像一截被高壓電擊中的木頭,眼球瞬間翻白,身體僵直地向后重重倒下,
砸在驚恐尖叫的莉莉身上。莉莉被砸倒在地,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