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彩色鐵門像塊被陽光曬化的水果糖,謝嶼白站在門口,手心攥出了汗。
今天是澈寶的家長會,顧執(zhí)一早飛去鄰市談項目,臨走前丟給他一句“別搞砸”。
謝嶼白對著鏡子練習了半小時微笑,還是覺得自己這身米白色針織衫配卡其褲,和周圍穿著香奈兒套裝、戴著鉆石耳釘的媽媽們格格不入。
“謝先生?”澈寶的班主任王老師走過來,笑著遞過一份簽到表,“第一次見您呢,平時都是李嬸送澈寶?!?/p>
“嗯,之前一直在國外?!敝x嶼白扯了個謊,在“家長姓名”那一欄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頓了頓,又在后面加了個括號,里面填“父”。
他總覺得,“契約伴侶”四個字太冰冷,配不上澈寶喊他那聲甜甜的“爸爸”。
教室被布置成了童話森林,墻上貼滿孩子們的畫作。
澈寶的座位在靠窗第三排,桌角擺著個歪歪扭扭的黏土小人,李嬸說那是他捏的“兩個爸爸”——一個高瘦,一個矮點,手牽著手。
謝嶼白看著那黏土小人,嘴角忍不住上揚,剛想拿起來看看,就聽見一陣哭鬧聲。
“你爸爸是假的!你根本沒有媽媽!”一個胖男孩推倒了澈寶的椅子,指著他的鼻子喊,“我媽媽說,你爸爸是顧總買來的!”
澈寶的臉瞬間漲紅了,攥著小拳頭沖上去推了那男孩一把:“不準說我爸爸!”
兩個小孩扭打在一起,胖男孩的媽媽尖叫著沖過來,一把拉開澈寶,護在自己兒子身后:“你這孩子怎么回事?沒媽教就是沒規(guī)矩!”
“你才有媽教!”澈寶氣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梗著脖子不肯哭,“我有兩個爸爸,比你厲害!”
謝嶼白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快步走過去把澈寶抱起來,輕輕拍他后背的灰:“沒事吧?哪里疼嗎?”
澈寶搖搖頭,摟著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頸窩,聲音悶悶的:“爸爸,我不是沒媽教的孩子……”
“當然不是?!敝x嶼白抬頭,看向那個還在罵罵咧咧的女人,語氣冷了下來,“這位家長,管好你的孩子,別讓他亂說話?!?/p>
“我說錯了嗎?”女人抱臂冷笑,“全城誰不知道顧執(zhí)的老婆是買來的?連個名分都沒有,還好意思來開家長會?”
周圍的家長紛紛側目,竊竊私語聲像潮水似的涌過來。
謝嶼白的臉有點燙,不是羞的,是氣的。他剛要反駁,就聽見一個冷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倒想聽聽,什么叫沒名分?”
顧執(zhí)站在門口,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襯衫袖口挽著,顯然是剛從機場趕來。他徑直走到謝嶼白身邊,目光掃過那個女人,像在看什么臟東西。
女人的臉色瞬間白了,訕訕地說:“顧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哦?”顧執(zhí)挑眉,伸手接過謝嶼白懷里的澈寶,動作算不上熟練,卻很穩(wěn),“那你是什么意思?說我顧執(zhí)的愛人,沒名分?”
他刻意加重了“愛人”兩個字,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謝嶼白愣了一下,抬頭看他,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那雙黑眸里沒什么溫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維護。
“顧總,誤會,都是誤會……”女人拉著自己的兒子想走,被顧執(zhí)叫住了。
“道歉?!彼粗帜泻ⅲ曇舨淮?,卻帶著壓迫感,“給顧星澈道歉?!?/p>
胖男孩嚇得躲在媽媽身后,顧執(zhí)沒催,只是抱著澈寶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著他。僵持了半分鐘,男孩終于哭著說:“對不起……”
“還有?!鳖檲?zhí)看向那個女人,“給我愛人道歉。”
女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咬著唇說了句“對不起”,拉著孩子落荒而逃。
教室里鴉雀無聲,其他家長看謝嶼白的眼神都變了,有驚訝,有探究,還有幾分討好。
王老師打圓場:“顧總,謝先生,我們準備開始了……”
家長會開得異常順利。顧執(zhí)全程沒怎么說話,卻一直坐在謝嶼白身邊,偶爾會在謝嶼白翻筆記本時,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他的手背。
澈寶坐在兩人中間的小椅子上,一會兒看看這個爸爸,一會兒看看那個爸爸,小臉上滿是得意。
散會時,有幾個媽媽湊過來和謝嶼白搭話,語氣親熱得過分。
“謝先生看著真年輕,和顧總真是般配。”
“下次有時間一起喝下午茶呀,我知道有家新開的甜品店……”
謝嶼白應付著,感覺胳膊被人碰了一下。顧執(zhí)低聲說:“走了?!?/p>
他拉起謝嶼白的手腕往外走,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澈寶跟在他們身后,蹦蹦跳跳地踩著顧執(zhí)的影子。
坐上車,謝嶼白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剛才顧執(zhí)說的“愛人”,臉頰有點發(fā)燙。他看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小聲說:“謝謝你啊?!?/p>
顧執(zhí)沒看他,目視前方:“我不是幫你,是不想顧家成為笑柄?!?/p>
謝嶼白哦了一聲,心里有點說不清的失落。也是,他怎么忘了,這一切不過是演戲。
澈寶突然指著顧執(zhí)的手機喊:“顧爸爸,你的手機亮了!”
顧執(zhí)解鎖手機,是家長群的消息。謝嶼白瞥了一眼,正好看見有人發(fā):
“剛才那女的也是活該,沒看見顧總看謝先生的眼神嗎?明明就是真愛!”
下面跟著一串“+1”和“磕到了”的表情。
顧執(zhí)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沒說話,直接把群退了。
謝嶼白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假裝看澈寶,耳朵卻悄悄豎起。
“以后這種事,不用忍?!鳖檲?zhí)忽然開口,“有人欺負你,或者欺負澈寶,直接報我的名字?!?/p>
謝嶼白轉頭看他,陽光透過車窗落在他側臉,把那道淺疤照得很清晰。他的語氣還是硬邦邦的,卻不像早上那么冷了。
“知道了。”謝嶼白笑了笑,左邊的酒窩陷了下去,“不過,顧總出面,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顧家的人,輪不到外人置喙?!鳖檲?zhí)目視前方,耳根卻悄悄紅了。
謝嶼白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他泛紅的耳根,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癢,有點甜。
車剛開進顧家大門,謝嶼白的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
“請問是謝嶼白先生嗎?我是林敘的助理小艾,我們家敘哥想邀請您擔任他新綜藝的造型顧問,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林敘。
白月光終于要正式登場了。
謝嶼白看了眼身旁的顧執(zhí),他正低頭給澈寶剝橘子,側臉平靜,仿佛沒聽見。
但謝嶼白注意到,他剝橘子的手指,忽然用力了些,橘子皮被撕得粉碎。
【?!獧z測到顧執(zhí)當前黑化值89%。】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謝嶼白的心沉了一下。
剛才好不容易降下去的1%,就這么回來了。
看來這場戲,不僅要演給外人看,還要應付這隨時可能飆升的黑化值。
謝嶼白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說:“抱歉,我需要考慮一下?!?/p>
掛了電話,他看向顧執(zhí),發(fā)現他正盯著自己,眼神里帶著說不清的情緒,像醞釀著一場雨。
“林敘找你?”他問,聲音聽不出喜怒。
謝嶼白點頭:“嗯,想讓我做他的造型顧問?!?/p>
顧執(zhí)沒說話,把剝好的橘子塞進澈寶嘴里,自己拿起一顆,用力咬了下去。
酸意彌漫在車廂里,像在預示著什么。
謝嶼白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忽然有點不確定,答應林敘的邀約,到底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