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課的函數圖像在黑板上蜿蜒成河時，林微夏的指尖正懸在速寫本的紙頁上。
畫紙上是陳倦的右手——他握筆的姿勢，食指第二關節(jié)那道淺繭，還有昨天幫她撿橡皮時，指尖劃過她手背的弧度。鉛筆在紙上輕輕勾勒，線條越來越清晰，像把他留在了這一頁里，成了她一個人的秘密。
“林微夏，這道題的解法，你來講一下?！?/p>
數學老師的聲音突然砸下來，林微夏猛地回神，慌忙站起來，目光在黑板上的函數圖像上亂瞟，腦子一片空白。全班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帶著點看熱鬧的意味。
“我、我……”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臉頰瞬間漲紅。
“她還沒弄懂，我來講吧?！?/p>
右手邊傳來陳倦的聲音，清潤得像山澗的泉水。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流暢地寫下解題步驟，“這道題要用到換元法，把復雜的函數轉化成簡單的，就像林微夏畫速寫那樣，抓住重點……”
他的目光越過黑板，輕輕落在林微夏身上，帶著點安撫的笑意，“聽懂了嗎？”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點了點頭，“嗯?！?/p>
陳倦講題的聲音很清晰，每一個步驟都解釋得恰到好處，連數學老師都忍不住點頭稱贊：“陳倦同學講得很好，思路清晰，大家要多向他學習?！?/p>
他走回座位時，輕輕碰了碰林微夏的胳膊肘，“別緊張，下次不會我再幫你?！?/p>
林微夏低下頭，看著自己握筆的手，指尖還在微微發(fā)顫，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原來被人護著的感覺，是這樣安心。
課間操結束后，林微夏被李雪拽著去小賣部買水，路過公告欄時，被一群人堵得水泄不通。
“讓讓，讓讓，借過一下?！崩钛┱讨鴤€子小，拉著林微夏擠了進去。
公告欄上貼滿了照片，是各班為校慶紀念冊提交的合影，最顯眼的位置貼著高二（三）班的——全班同學穿著校服，站在教學樓前，陳倦和張曼琪站在第一排中間，被班主任王老師摟著肩膀，笑得格外燦爛。
“這照片拍得真不錯，”旁邊有人議論，“陳倦和張曼琪站在一起，簡直是金童玉女?！?/p>
“聽說紀念冊的封面要用這張呢，太般配了！”
林微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陳倦的白襯衫領口系得很整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點點虎牙，和他平時的樣子沒什么不同。可當他的肩膀挨著張曼琪的肩膀，兩人的笑容被定格在同一片陽光下時，她的心里像被塞進了一顆沒熟的檸檬，酸得發(fā)澀。
“切，什么金童玉女，我看是張曼琪故意往陳倦身邊湊?！崩钛┢擦似沧?，拉著林微夏往外擠，“別理他們，一群沒眼光的?！?/p>
回到教室時，陳倦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陽光落在他的發(fā)梢上，鍍上一層淺金色。林微夏看著他的睡顏，心里有點亂——他知道紀念冊要用那張照片嗎？他會不會覺得和張曼琪站在一起很合適？
“喂，林微夏，”李雪碰了碰她的胳膊肘，“你看陳倦的桌洞里，好像有東西?！?/p>
林微夏低下頭，果然看到陳倦的桌洞里露出一角粉色的信封，上面畫著顆大大的愛心，和上次張曼琪給他的那封很像。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又是張曼琪送的吧，”李雪憤憤不平，“真不要臉，明知道陳倦對你有意思，還天天送東西。”
林微夏沒說話，只是看著那個信封，指尖攥得發(fā)白。原來他還是會收到別的女生的告白信，原來她的存在，并沒有那么重要。
上課鈴聲響了，陳倦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看到林微夏，笑了笑：“剛才沒睡夠，數學老師沒點我名吧？”
“沒、沒有。”林微夏的聲音有點啞，目光不敢看他。
陳倦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皺了皺眉，“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林微夏搖搖頭，低下頭，假裝認真看書，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整整一節(jié)課，她都沒怎么聽進去，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陳倦的桌洞，那個粉色的信封像根刺，扎得她眼睛生疼。
下課鈴響的瞬間，張曼琪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笑盈盈地看著陳倦：“陳倦，紀念冊的照片你看了嗎？王老師說封面要用我們班那張，你覺得怎么樣？”
陳倦皺了皺眉，“我沒看，不過只要大家覺得好就行?！?/p>
“我覺得挺好的，”張曼琪走到他的座位旁，自然地拿起他的水杯，“尤其是我們倆站在一起那張，好多同學都說般配呢。對了，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林微夏的心跳猛地一沉，握著筆的手緊了緊。
陳倦的目光落在桌洞的信封上，又看了看林微夏緊繃的側臉，突然拿起信封，遞給張曼琪，“不好意思，這個我不能收。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p>
張曼琪的臉瞬間白了，“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陳倦的聲音很清晰，全班同學都能聽見，“是林微夏，從高二開學第一天起，就喜歡她了?！?/p>
林微夏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猛地抬起頭，撞進陳倦的目光里。他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猶豫，只有堅定的溫柔，像陽光穿透烏云，照亮了整個教室。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同學們都驚呆了，隨即爆發(fā)出起哄的聲音：“哇！陳倦告白了！”
“我就知道他們倆有情況！”
“林微夏，答應他！”
張曼琪的臉白一陣紅一陣，眼圈突然紅了，“你騙我！你明明……”
“我沒騙你，”陳倦打斷她，語氣里帶著點歉意，卻很堅定，“以前是我沒說清楚，對不起。但我現在必須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林微夏，以后也只會是她?！?/p>
說完，他沒再看張曼琪，徑直走到林微夏的座位旁，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帶著足夠的認真：“林微夏，我知道現在說可能有點突然，但我不想再讓你誤會了。我喜歡你，不是同桌的那種喜歡，是想和你一起考同一所大學，想每天都能看到你笑的那種喜歡。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林微夏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不是難過，是激動。她看著陳倦緊張得泛紅的眼眶，看著他額頭上的薄汗，看著他眼里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突然覺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像被陽光蒸發(fā)的露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愿意。”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陳倦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星，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帶著點緊張的汗?jié)?，卻溫暖得讓人安心。
全班同學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李雪更是激動地站起來，拍著桌子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倆會在一起！”
張曼琪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轉身跑出了教室。
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林微夏靠在陳倦的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突然覺得，這個秋天，是她經歷過的最溫暖的秋天。
“你的速寫本，”陳倦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點笑意，“現在可以給我看了嗎？看看你畫了多少我的樣子?！?/p>
林微夏的臉瞬間紅了，把臉埋進他的懷里，“不給你看，都是丑照?！?/p>
“我才不信，”陳倦笑著撓了撓她的頭發(fā)，“我的微夏畫什么都好看?！?/p>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秋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像首溫柔的歌謠。林微夏閉上眼睛，感受著陳倦懷里的溫度，心里像揣了顆融化的糖，甜得快要溢出來。
原來，暗戀也可以有結果。
原來，她的整個青春，真的等來了他的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