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招弟坐在床沿,目視前方,眼前一片黑,他手隨意一摸,拿起了放在枕邊的手機。
屏幕亮著暗淡的光,照在他冷艷的臉上。他點開撥號一欄,兩行紅色的電話映入眼簾。他感到意外,來電人竟然不是季萬耀,而是周鑫的父母。
他隱隱感受到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他立刻撥了回去。
“喂,周鑫媽媽?!?/p>
“招弟,周鑫在你那嗎?”聲音哽咽,鼻音很重,帶著恐懼和期待。
“不在。”顏招弟說,“昨天下午把貓交給我后就回家了,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對方實在沒忍住,哭出了聲,“周鑫不見了,我找不到我兒子了。他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沒有……沒有……怎么都沒有。他能去哪里,他還小啊……”
顏招弟連忙安慰道:“周鑫媽媽,別哭……我,我?guī)兔σ黄鹫?。?/p>
不習慣安慰人的顏招弟說起關心的話顯得有些詞窮,蹩腳。
周鑫媽媽哭著感謝完顏招弟便掛了電話。
顏招弟從衣柜里隨便拿了幾件衣服穿上,拔了手機電源,火急火燎走出臥室。
到了樓梯口,他想起手機電量不足,再次折返回去,從紅漆木桌的抽屜里找出了個充電寶。
安波溫德躺在沙發(fā)上目睹了全過程,問:“你那么急去干嘛?”
“你的小恩人不見了,我去找找,你留在家里?!鳖佌械茴^也不回地說。
“小恩人……”安波溫德心頭一震,難受至極,感覺有異物哽在咽喉。眼眶紅潤,鼻子一酸,他低頭,眼淚如珍珠般落下。
他喃喃道:“心好痛,昨天下午就……”
昨天周鑫離開后,安波溫德的心臟就開始隱隱作痛,以為是不舍得,也就沒當回事,但心痛的感覺越來越強勁,為了緩解心痛,便施法壓了壓,倒也還好。
未曾想心痛是因為他的救命恩人遭遇了不測。
貓靈界的靈貓來到人類世界,以人的形態(tài)遺落在某個沒人的地方,去找到專屬于自己的最佳寄宿者。
如果靈貓在人類世界存活期間,人類對其有救命之恩,它們身上的某個器官會自然而然地匹配到救命恩人,人一旦有危險,匹配的器官便會產(chǎn)生劇烈的反應,靈貓必須出動,報了恩情。
安波溫德抬頭,左眼突然散發(fā)紫色光芒,瞳孔緩緩綻放薔薇花色,燦爛,嬌嫩,詭異。他透過眼瞳了解了周鑫的昨天下午離開后的遭遇。
周鑫開心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小道,嘴里念叨著:“要獨立,我不怕,媽媽會夸我棒棒的……今晚顏大哥會給貓貓吃什么呢?”
突然一輛破爛的面包車在周鑫身邊停下,不一會兒,車啟動,周鑫也不見了蹤影。
“媽媽……”周鑫拼了命地叫喊,但都無濟于事,他的口鼻被兩個人販子捂得緊緊的。
其中一個人叫狗腿子,見周鑫喊得大聲,小孩眼里的恐懼激起了他殺人的欲望。
狗腿子的眼神逐漸變態(tài),緊捂著的手加重了力道,盯著小孩在死亡中掙扎,他的內(nèi)心無比的暢快。
就這樣,周鑫被活活捂死了。
狗腿子收起舒坦的神情,望向開車的人,故作緊張道:“李哥,死……死了?!?/p>
李哥戴著墨鏡開著車,他抖了抖煙灰,猛吸了口煙,隨即緩緩吐出煙圈,薄唇輕啟,“慌什么,一個小孩而已,死了就死了,出了鄉(xiāng)找個山或者塘給扔了?!?/p>
他的下嘴唇中間有顆小黑痣,另有一番美感。
“好嘀,還是李哥厲害,是見過世面的人。”狗腿子隨口附和。
李哥冷哼一聲,低聲道:“沒用的東西?!?/p>
另一個人販子叫老貪,他聽明白了李哥的話,回了句:“是?!?/p>
老貪拿起身側(cè)的斧子,趁狗腿子還沉浸在殺人的快感里,二話沒說,一斧頭下去,狗腿子直接尸首分離。
藏在墨鏡下的眼神淡漠,不屑道:“不聽話的狗也配同我呼吸?!?/p>
老貪淡淡道:“哥,頭頭安排這么個廢物給你,分明就是想斷了你的財路?!?/p>
李哥冷笑:“遇見了一塊太硬的肉,都學會撕咬,免得餓死?!?/p>
半夜,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才來到了一處野嶺。
老貪借著車燈,奮力地挖了個大坑,把周鑫和狗腿子的尸體扔了進去,把土蓋好后,回去復命:“哥,好了?!?/p>
李哥戴著墨鏡,單手插兜,背靠車門,猛吸最后一口煙,然后將還剩一半的煙揉成一團,通過窗戶扔進車內(nèi)。
“走吧?!?/p>
啟動車子,在黑暗的林里揚塵而去。
……
一滴血淚從左眼眶滑落,安波溫德看完了全過程。
他不顧上左眼火辣的疼,隨意抹掉血淚,沖下樓,見顏招弟正在啟動黑色電瓶車。
安波溫德趕忙走上前,重重地拍打玻璃門,吸引顏招弟的目光,又透過門縫,朝顏招弟大喊:“顏招弟,本王知道小恩人在哪。”
顏招弟聞聲,扭頭看向安波溫德。
布滿血絲的左眼令顏招弟一驚,還有那未擦凈的血漬。
安波溫德:“你帶本王去,本王給你指路?!?/p>
顏招弟思慮片刻后,點了點頭。也許他真能幫他找到周鑫。
按照安波溫德指的路,兩人中午才到野嶺。
車停穩(wěn)后,安波溫德憑著記憶開始找埋葬的地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遠處新翻的土,顏招弟緊跟在身后。
“就在那?!卑膊氐录拥闹噶酥?。
“我去找工具,你在這守著?!鳖佌械苷f。
安波溫德?lián)u搖頭,“這么偏遠的地方你哪能找到什么工具,還是讓本王來吧?!?/p>
他蹲下身,雙手撐著地面,眼神變得犀利,萬條藤蔓忽地穿土而出,像觸手般直插埋藏之地,在尸體下方結(jié)成一張網(wǎng)。
過了一會兒,沙開始往下滲,尸首被藤條織成的網(wǎng)托起,浮現(xiàn)在兩人眼前。
安波溫德站直,往那一看,鼻子一酸,左眼血淚,右眼眼淚,哽咽道:“他還是個孩子……”
“我要報警?!鳖佌械芗t了眼眶,手止不住地抖動,怎料手機沒電關機了。
“真廢!”顏招弟低吼,舉起手機想砸了。
安波溫德見狀,連忙攔下顏招弟,“別急,本王有辦法救小恩人?!?/p>
他凝眉,面如死灰,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
安波溫德生有九尾,九尾九命。祖父曾告訴過他,這九尾能讓死者死而復生,無論是誰,皆能成功。
他攤開手掌,一條金項鏈映入眼簾,普通的貓頭款式,左眼鑲了紫寶石,右眼嵌了紅寶石。他遞在顏招弟面前,說:“保管好它,這條項鏈是我的家?!?/p>
“嗯?!鳖佌械芙舆^項鏈,不知道安波溫德要做什么,只好答應。
“另一具尸體是人販子,雖說被同伙殺害,但也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殺過人,拐了小孩,死了就死了?!卑膊氐抡f,“這群人摸清了路,挑了條沒人的小路,而且沿路沒有攝像頭,選了個偏僻的地方埋人,還是晚間行動。這件事不好處理……”
安波溫德隨手一揮,狗腿子的尸體瞬間燃起紫色的火光。
顏招弟瞳孔威震。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把靈火將他燒得連骨頭都不剩,就此徹底消失在人類世界,就連有關他的一點記憶也會被清除的一干二凈?!卑膊氐陆又f,“這樣的人即使被抓也是死刑,本王只是提前懲罰了他。你也別害怕,只管保護好小恩人?!?/p>
安波溫德深吸了口氣,道“你去把小恩人抱過來?!?/p>
顏招弟聞言只好照做,他輕輕地抱起周鑫,溫柔地放在安波溫德跟前。
顏招弟盯著周鑫毫無血色的臉蛋,曾經(jīng)兩人玩鬧的場景一幕幕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
“顏大哥,我媽媽做了糖果子,我分你一半。”
“顏大哥,這個題目我不會?!?/p>
顏大哥,顏大哥……
他強忍著淚水,無比懊惱。如果他強硬著送他回家,現(xiàn)在周鑫應該就在教室里,而不是具冰冷的尸體躺在這。
“呃,啊——”
一聲慘叫拉回了顏招弟的回憶,他抬頭看向安波溫德。
只見安波溫德雙膝跪地,身后耷拉著五尾,一只手撐著地面,另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一條尾巴。他右眼泛著強烈的紅光,右眼也流著血淚。豆子般大小的汗珠沿著臉部線條滑下,落進泥土里。他的臉色煞白,額頭暴起青筋。
顏招弟擔憂道:“你這是?”
安波溫德疼得渾身顫抖,沒力氣回話,只是看了一眼尾巴,尾巴便在手里瞬間火化,變成一團紅色的光球。
他緩慢地跪爬到周鑫身邊,虛弱地說:“小恩人,別怕,我來救你了?!?/p>
語畢,安波溫德將光球放在周鑫的胸膛上。
眨眼間,光球進入了周鑫得體內(nèi)。
周鑫即刻就有了微弱的呼吸,身上的傷也開始慢慢愈合。
“可……以……了……我……”話還沒說完,安波溫德便昏倒在地上,幻化成一只五尾貓。斷尾處血肉模糊,眼角的血淚早已凝固。隨后又幻化成虛影,進入顏招弟手里的貓項鏈。
一切恢復了平靜,狗腿子徹底消失,周鑫躺在一側(cè)沉睡。
顏招弟坐在周鑫旁邊,靜等著他醒來,腦海里全是剛才的情景。他幫了他一個大忙……
他將充電寶接上手機放在一邊,看了眼項鏈,直接裝進褲兜。他想了想,又把項鏈掏出來,掛在了脖子上。
過了好一會兒,電量足夠支撐手機開機,他看了眼手機屏幕。
野嶺沒有信號……
“……真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