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無倫次地哭嚎著，額頭一次次重重砸在石碑上，仿佛只有這種自毀般的劇痛，才能稍稍緩解那啃噬靈魂的罪惡感。鮮血染紅了石碑，也染紅了他身下的泥水。
就在他陷入徹底的癲狂和自我毀滅時，一個身影踉蹌著沖破了雨幕，出現(xiàn)在山坡邊緣！
是林小雨！她渾身濕透，頭發(fā)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大口喘著粗氣。她顯然沒有走遠，或許是聽到了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嚎，不顧一切地跑了回來！
她震驚地看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那個守墓的老人，像瘋了一樣用頭撞著墓碑，鮮血淋漓！地上散落著被撬開的鐵盒、半露的證件、還有……那枚在泥水中反射著微弱幽光的、帶著血跡的褪色紐扣！
她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枚紐扣上！又猛地移向老人瘋狂撞擊的石碑！再看向地上那個寫著“馬國軍”名字的證件！
電光石火間，所有的線索碎片在她腦海中轟然碰撞、拼接！
編制二十一人。
上報陣亡十九人。
馬國軍……臨陣脫逃。
班長張鐵嶺……撲救……炸得最碎……
趙衛(wèi)國……重傷生還……
眼前這個自殘的老人……自稱“馬國軍”！
還有……那枚她曾在檔案館模糊的烈士遺物照片上見過的、屬于班長張鐵嶺軍裝上的……特殊制式紐扣！
真相！殘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如同這冰冷的暴雨，瞬間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住手！”林小雨失聲尖叫，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
林小雨撞開雨幕沖上來的身影，在趙衛(wèi)國（馬國軍）那雙被血水和瘋狂占據的瞳孔里，只是一團模糊晃動的影子，遠不如額骨撞擊墓碑傳來的劇痛和噴涌的鮮血真實。痛，能壓過靈魂深處那口灼熱的熔爐！能壓過那比炮彈撕裂更尖銳的罪孽感！
“砰！”
他又一次將自己滿是污泥汗水的額頭狠狠砸向那塊冰冷無字的黑石！堅硬的棱角再次切開皮肉！新的溫熱混著冰冷雨水蜿蜒而下，模糊了視線，卻絲毫無法澆滅心頭自毀的烈火！
“住手——！”
林小雨的尖叫帶著撕裂般的驚恐，被漫天風雨扯得粉碎。她撲到跟前，根本顧不得地上那個打開的、浸滿泥水的銹鐵盒子，顧不得那半截露出的、寫著“馬國軍”名字的塑料證件皮。她的眼里只有這個正以頭搶碑、自戕謝罪的老人！那額骨與巖石沉悶碰撞的聲音，每一下都讓她心頭跟著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