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冷宮的破窗擋不住臘月的風。
蘇瑾蜷縮在硬板床上，單薄的被褥早已被滲入的雪水浸透。她的手指關(guān)節(jié)腫大變形，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肺部的刺痛。曾經(jīng)母儀天下的皇后，如今連最低等的宮女都不如。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后，蘇瑾看到帕子上的血跡，如紅梅般刺目。
三十五年的人生在眼前閃回——丞相嫡女的榮耀，太子妃的尊貴，皇后的威儀，以及最后那場莫須有的謀害皇子罪名。父親被斬，母親自縊，蘇家滿門流放……
"柳惜眉，蕭景琰……"蘇瑾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迸發(fā)出最后的恨意，"若有來世……"
寒風呼嘯，帶走了她最后的體溫。
"小姐！小姐！該起了，今日要試選秀的衣裳呢！"
蘇瑾猛地睜開眼，碧竹稚嫩的臉龐映入眼簾。她驚坐而起，環(huán)顧四周——這是她在蘇府的閨房，窗外春光明媚，哪有什么寒冬冷宮？
"我……"蘇瑾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白皙的雙手，沒有那些因冷宮勞作而生的繭子和凍瘡。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夢魘了？"碧竹關(guān)切地問，手里還捧著嶄新的衣裙，"夫人命人新做的衣裳送來了，說是為了下月的選秀準備的。"
選秀？蘇瑾心頭一震。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十八歲那年參加了大周朝的選秀，從此踏入深宮。
難道……她重生了？
"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份？"蘇瑾抓住碧竹的手急問。
"永和十二年啊，小姐怎么了？"碧竹一臉困惑。
永和十二年！正是她參加選秀那年！蘇瑾強壓下心中驚濤駭浪，擠出一個笑容："沒什么，做了個奇怪的夢罷了。"
碧竹伺候她梳洗更衣。銅鏡中，少女肌膚如雪，眉目如畫，正是最好的年華。蘇瑾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龐，前世冷宮中的憔悴仿佛還在眼前。
"父親在何處？"她問。
"老爺在書房，說等小姐用過早膳后要見您。"
蘇瑾點點頭，心中已有計較。用過早膳，她換上得體的衣裳，來到父親書房前。
"瑾兒來了。"蘇丞相抬頭，示意她坐下，"選秀在即，為父有些話要囑咐你。"
蘇瑾恭敬地行禮，前世父女訣別時父親蒼老的面容與眼前重合，讓她鼻尖一酸。
"女兒謹聽父親教誨。"
"陛下登基三年，后宮空虛，此次選秀關(guān)系重大。"蘇丞相神色復雜，"為父位居丞相，你若入選，恐有人非議外戚干政；若不入選，又顯得我蘇家不識抬舉。"
蘇瑾垂眸。前世父親也是這般為難，而她當時天真爛漫，只道一切隨緣。如今想來，深宮中的每一步都是算計。
"女兒明白。"她輕聲道，"無論入選與否，女兒都會謹守本分，不辱蘇家門楣。"
蘇丞相欣慰地點頭："你素來懂事。若真入選……"他嘆了口氣，"宮中險惡，你要萬事小心。"
"女兒謹記。"蘇瑾低頭，掩去眼中的鋒芒。
回到閨房，蘇瑾讓碧竹退下，獨自站在窗前。春風拂面，她卻感到徹骨的寒意。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初入宮時的天真，得寵時的歡喜，被誣陷時的絕望，冷宮中的煎熬……
"柳惜眉，蕭景琰……"她再次念出這兩個名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天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選秀那日，蘇瑾刻意選了素雅的淡青色衣裙，發(fā)髻只簪一支白玉蘭花。在一眾濃妝艷抹的秀女中，她如清水芙蓉，不爭不搶。
"蘇州知府之女王氏，年十七——"
"江南織造之女李氏，年十六——"
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回蕩在大殿。蘇瑾垂首站在隊列中，卻能感覺到高座上那道審視的目光。
"丞相蘇明遠之女蘇瑾，年十八——"
蘇瑾上前行禮，姿態(tài)優(yōu)雅而不失端莊。她刻意沒有抬頭，卻能感覺到那道目光變得灼熱。
"抬頭。"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蘇瑾緩緩抬頭，終于看清了五年未見的蕭景琰。此時的他還不到三十，俊朗的面容帶著帝王特有的威嚴，眼角還沒有前世最后相見時的皺紋。
蕭景琰凝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可曾讀過什么書？"
"回陛下，略讀過《女則》《女訓》，也涉獵些詩詞歌賦。"蘇瑾輕聲回答，故意說得保守。
"蘇丞相的女兒，想必不止于此吧？"蕭景琰似笑非笑，"朕聽聞你琴棋書畫皆通。"
蘇瑾心中一驚——前世蕭景琰并未調(diào)查過她，這一世為何不同？
"陛下謬贊，臣女不過略知皮毛。"
蕭景琰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道："蘇氏端莊淑婉，封為貴人，賜居蘭芷宮東配殿。"
滿殿嘩然。按例，秀女初封最高僅為才人，貴人已是破格。更何況蘭芷宮距離皇帝寢宮極近，是難得的恩寵。
蘇瑾伏地謝恩，眼角余光瞥見站在妃嬪首位的柳惜眉——前世的宿敵，如今的柳貴妃。那張美艷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鷙，很快又恢復成端莊的笑容。
起身退下時，蘇瑾與柳惜眉四目相對。她看到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敵意，心中冷笑。
"柳惜眉，前世你害我滿門，這一世，我要讓你嘗嘗同樣的滋味。"蘇瑾在心中立下誓言，"至于蕭景琰……"
想到那個曾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蘇瑾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冷靜。
深宮博弈，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