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豆豆的心臟手術(shù)要三十萬,救命的錢。
可我的丈夫江偉濤,當(dāng)著我的面,把這張卡交給了他媽。
婆婆轉(zhuǎn)身就給即將結(jié)婚的小叔子,提了一輛五十萬的寶馬婚車。
他們說,孩子的命可以再等等,但江家的臉面,一刻都不能丟。
我笑著點頭,甚至在婚禮前夜,送上了我媽留給我唯一的翡翠玉鐲當(dāng)賀禮。
他們夸我深明大義,夸我識大體。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場熱鬧的婚禮,是我精心布置的靈堂。
我兒斷氣那日,我要用他的命,給他們?nèi)肄k一場最風(fēng)光、最體面的喜喪。
這個夏天,空氣是用來殺人的。
先殺我的兒子,再殺我的心。
最后,埋葬他們所有人。
01
四十度的高溫預(yù)警,已經(jīng)響了半個月。
我住的出租屋老舊破敗,空氣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阻力。
我的兒子豆豆躺在床上,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嘶啞的、撕裂喉嚨的聲響,那是他法洛四聯(lián)癥的心臟在拼命掙扎。
墻上掛著空調(diào)的外殼,里面的壓縮機(jī)是壞的。
婆婆前天請人來看,師傅說修理要一千二。
婆婆當(dāng)著我的面,對師傅擺擺手。
“壞了就壞了吧,費那個錢干嘛,正好省電。”
她一轉(zhuǎn)身,就給即將裝修婚房的小叔子江海濤,轉(zhuǎn)了五千塊。
理由是:“珊珊怕熱,買一臺全新的冷暖空調(diào),不能委屈了她?!?/p>
我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給豆豆扇著扇子。
汗水滴進(jìn)眼睛里,又澀又痛,視線一片模糊。
門開了,老公江偉濤下班回來。
他臉上帶著一絲久違的、討好的笑,額頭上還掛著汗珠,襯衫的背心濕了一大片,像是跑了很遠(yuǎn)的路。
他把藥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像捧著什么珍寶,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沙啞:
“瓊丹,快,這是我托朋友從省城帶回來的特效藥……”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被一股暖流浸泡,酸澀中透出一絲溫?zé)帷?/p>
他沒有忘。
他沒有忘記我們的兒子,他還在為豆豆奔走。
在日復(fù)一日的絕望里,這樣一丁點的行動,都足以讓我防線崩潰。
我接過藥袋,冰涼的塑料袋從他指尖傳到我手上。
我甚至恍惚間覺得,日子或許還能過下去。
我正要轉(zhuǎn)身去倒水,一股濃郁的香水味卻先一步鉆進(jìn)我的鼻腔:珊珊最愛的那款“絕世名伶”。
剛剛的暖意,瞬間凝結(jié)成冰。
我沒有手抖,藥袋穩(wěn)穩(wěn)地捏在我掌心。
那股冰涼的觸感,現(xiàn)在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甚至對他笑了笑,將藥袋放在桌上。
“你費心了,豆豆也該吃藥了?!?/p>
我的目光在他脖頸的口紅印上停留了0.5秒,然后移開,語氣平靜無波。
“襯衫濕透了,去洗個澡吧,別著涼了?!?/p>
他愣住了。
他預(yù)想中的感激、激動、喜極而泣,全都沒有發(fā)生。
我的平靜,讓他眼底的疲憊瞬間轉(zhuǎn)為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一個獵人,從不打草驚蛇。
沒過多久,門又被敲響了。
小叔子的未婚妻珊珊,提著最新款的名牌包,施施然地走了進(jìn)來。
她一進(jìn)門就捏住鼻子,眉頭緊鎖,嫌棄地掃視著我們這狹小的空間。
“哎呀,嫂子,這屋里藥味也太重了。”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病懨懨的豆豆身上,嘴里的話卻對著江偉濤說:
“偉濤哥,這藥你還真買回來了?我就是隨口一提,說我爸上次吃了這個精神好多了,你就真跑那么遠(yuǎn)去買,還讓你破費了?!?/p>
她說完,熟門熟路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了江偉濤專屬的那瓶冰可樂。
她用指甲優(yōu)雅地撬開瓶蓋,插上吸管,親手遞到江偉濤嘴邊。
江偉濤很自然地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珊珊的眼神越過江偉濤的肩膀,直直地看向我,嘴角掛著一絲挑釁的笑意。
她不屑于低級的爭吵,她享受這種游戲,用這種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在我面前宣示她對我丈夫的特殊占有權(quán)。
原來這救命的藥,不是為我的兒子,而是為她的父親。
我的希望,成了她炫耀的資本。
夜里,我被豆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驚醒。
我打開床頭燈,看到他嘴唇發(fā)紫,小臉憋得通紅。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把抱起他就要往外沖。
“去醫(yī)院!豆豆不行了!”
江偉濤也嚇得從床上彈起來,抓起衣服就要跟我走。
婆婆張桂芬卻堵在了門口,她剛從隔壁小叔子的新房里過來。
“大半夜的折騰什么!”
她的聲音尖利,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珊珊家交代過,婚禮前一個月家里不能見血光,更不能去醫(yī)院這種晦氣的地方!你這是要觸你弟弟的霉頭嗎?”
我看著江偉濤在婆婆的呵斥聲中,在豆豆痛苦的呼吸聲中,猶豫了。
他伸向門把手的手,在空中停頓了足足三秒,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甚至不敢看我,轉(zhuǎn)而用一種勸誡的語氣對我說:“瓊丹,媽說的也是圖個吉利。海濤的婚事是我們?nèi)业念^等大事,耽誤不得。也許……也許只是熱著了,我們不能自己嚇自己。等天亮了,天亮了我們就去?!?/p>
他的話,不是懦弱,是站隊。
他選擇站在他母親那邊,用“我們?nèi)摇边@個詞,將我和豆豆,劃在了對立面。
我抱著懷里身體逐漸變軟的兒子,看著門口那個用“道理”粉飾自私的男人。
“嘭!”
門關(guān)住了。
那一刻,世界安靜了。
我沒有時間哭,也沒有時間鬧,連忙帶著豆豆去了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