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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終幕殺青 鶴溯云川 99242 字 2025-07-30 17: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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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低沉的嗡鳴是黑暗中唯一持續(xù)的聲響。雅閣轎車如同融入瀝青的墨滴,在空曠的城郊道路上飛馳,將“芳菲苑”那片被紅藍警燈瘋狂切割、喧囂鼎沸的地獄徹底甩在身后。

后視鏡里,那片不祥的光暈越來越小,最終被更濃重的黑暗吞噬。

車內(nèi)死寂。唯有輪胎碾過路面接縫的沉悶“咯噔”聲,以及左臂那無法忽視的尖銳警報——

劇痛與麻木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被強腐蝕毒液灼傷的小臂和手腕。

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神經(jīng)末梢,帶來撕裂般的灼燒感,而麻木則封住了感知,讓整條左臂透著令人心悸的遲滯。

他緊握方向盤的右手指節(jié)泛白,左臂僵硬地搭在腿上,防水膠布下的傷處無聲尖叫。

車子最終駛?cè)胍黄粫r間遺忘的角落——位于老舊工業(yè)區(qū)深處,四周被廢棄廠房和高聳圍墻包圍的獨立車庫。

厚重的卷簾門無聲升起又落下。

車庫內(nèi)空間不大,彌漫著機油、灰塵和冰冷混凝土的氣息。

一張行軍床,一個鐵皮柜,一個簡易盥洗池,還有一個印著紅十字的金屬應急箱。

但此刻,車庫內(nèi)并非只有他一人。

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SUV早已停在里面,車燈熄滅。

馮岳那敦實的身影正靠在車門上,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煙霧在慘白的頂燈下繚繞。

他圓臉上慣常的敦厚笑容消失殆盡,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鷹,但此刻更多是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看到雅閣駛?cè)?,他立刻掐滅煙頭,一個箭步?jīng)_了上來,甚至顧不上寒暄。

“知也!”馮岳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慮,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瞬間鎖定了燕知也蒼白的臉色、額角的冷汗和僵硬的左臂動作。

他伸手想去扶住燕知也的肩膀,動作急切而自然:“傷到哪兒了?嚴不嚴重?快讓我看看!”

那語氣里沒有責備,只有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關(guān)切,如同兄長面對受傷的弟弟。

燕知也緊繃的神經(jīng),在馮岳這毫不掩飾的擔憂和那聲熟悉的“知也”下,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絲。

他推門下車,動作因左臂的拖累而略顯滯澀,沒有避開馮岳搭上來的手。

“左臂,被濺了點臟東西,灼傷了。東西在后備箱?!彼穆曇魩е袆雍蟮纳硢『推v。

馮岳的心猛地一沉,立刻繞到車后打開后備箱,同時語速飛快地追問:“灼傷?化學品?什么成分?處理了嗎?”

他一邊問,一邊迅速拎出那個不起眼的黑色旅行袋,拉開拉鏈。

他首先拿出燕知也換下的定制休閑裝,快速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明顯污跡或破損,折疊好放在一邊。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個輕便的黑色防水腰包,手指在特制的防水夾層上按了按,感受到里面沉甸甸、棱角分明的硬塊輪廓。

“六公斤。純度很高?!毖嘀脖硨χD難地用右手撕開左臂傷口上的防水膠布,動作牽扯帶來一陣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動作停頓。

馮岳立刻放下腰包,幾步搶到他身邊。

當那片黑紅皺縮、邊緣紅腫甚至輕微潰爛的皮膚徹底暴露在慘白燈光下時,馮岳倒吸一口冷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老天爺!這……這叫濺了點臟東西?!”

他眼中滿是心疼和憤怒:“紅魈那王八蛋干的?還是……”

“意外?!毖嘀惭院喴赓W,擰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嘩”沖刷在傷口上。

水流帶來的沖擊和寒意如同無數(shù)細針攢刺,尖銳的刺痛讓他身體猛地繃緊,牙關(guān)緊咬,下頜線繃成冷硬的線條,喉間壓抑著悶哼。

馮岳看得心驚肉跳,立刻打開應急箱,翻找消毒用品和繃帶,手忙腳亂但動作異常麻利。

“U盤呢?紅魈和他那個跟班呢?”他追問,語氣焦急,一邊將消毒鑷子和酒精棉球準備好。

“U盤留給警察了?!毖嘀碴P(guān)掉水,手臂因劇痛和冰冷而劇烈顫抖著,“塞進一個昏迷外圍的內(nèi)袋深處。陳隊肯定能翻出來。那是紅魈的命根子,也是給警方的‘鑰匙’?!?/p>

他拿起強效中和劑噴瓶,對準傷口。

“紅魈確定死了嗎?”馮岳追問,眼神緊緊盯著燕知也的動作。

“確定?!毖嘀猜曇舯?,連續(xù)按壓噴頭。

“滋——嗤——!”

白煙混合著烙鐵燙肉般的劇痛猛地炸開!

燕知也的身體劇烈顫抖,右拳狠狠砸在盥洗池邊緣才穩(wěn)住。

馮岳下意識伸手想扶住他顫抖的肩膀,又怕碰到傷處,手停在半空。

“東河堤亂石堆,”燕知也強忍著劇痛,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想把情報留下來,我送了他一程。200米,手槍。東西我拿回來了?!?/p>

他接過馮岳遞來的鑷子和酒精棉球,開始清理創(chuàng)面,每一次觸碰都帶來鉆心的痛楚,手臂肌肉痙攣,鑷子尖端微微顫抖,汗水大顆滾落。

馮岳屏住呼吸,200米手槍狙殺……這難度光是想想就讓他頭皮發(fā)麻,更心疼燕知也此刻承受的痛苦。

他立刻擰開特效燒傷藥膏的蓋子。

“那個手下呢?”

“嚇破了膽,往下游灘涂跑了?!毖嘀惨е?,“跑之前,把他裝現(xiàn)金、假證和衛(wèi)星電話的腰包,扔在泥地里了,像扔燙手山芋?!?/p>

他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他慌成那樣,倒省了我們的麻煩。這條線,警方會追得很輕松?!?/p>

馮岳了然地點點頭。他看著燕知也艱難地處理完創(chuàng)面,立刻將藥膏遞過去。

燕知也厚厚地涂抹上藥膏,馮岳則小心翼翼地拿起繃帶,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品,一圈圈仔細包扎,邊包邊低聲說:“這傷……看著就疼。搞不好會留疤。得找個真正靠譜的地方看看,不能馬虎。明天一早,我?guī)闳ァ系胤健彝醮蠓颍怯刑匦?,對處理這種傷有經(jīng)驗。”

他語氣篤定,不容拒絕。

“嗯?!毖嘀部吭诒涞膲ι?,微微喘息,包扎好的左臂依舊傳來陣陣悶痛和麻木,“片場小意外?……得編個像樣的?!?/p>

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但疲憊感更重。

處理完傷口,兩人迅速清理現(xiàn)場。

燕知也換上干凈的休閑裝。

馮岳則將那套染血的清潔工制服、沖鋒衣、用過的繃帶藥瓶等所有可能留下痕跡的物品,連同那個黑色旅行袋一起,塞進厚實的密封袋,丟進自己SUV的后備箱,準備后續(xù)徹底銷毀。

“走,我送你回去。你這狀態(tài),我不放心?!瘪T岳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兄長般的強硬,拉開了自己SUV的駕駛座車門。

車子駛出冰冷的安全屋,匯入城市夜晚的車流。

馮岳開車很穩(wěn),車內(nèi)一片沉默。燕知也閉目靠在副駕駛座上,窗外流淌的霓虹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左臂的疼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續(xù)提醒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車子最終停在燕知也那棟頂級江景公寓樓下。

馮岳看著他刷開專屬電梯的門,再次叮囑,語氣充滿關(guān)切:“什么都別想,上去立刻休息。傷處千萬別碰水,也別亂動。我明天一早就過來接你?!?/p>

燕知也點了點頭,拍了拍馮岳的胳膊,一個無聲的感謝,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后。

馮岳沒有立刻離開,他看著電梯樓層數(shù)字跳動,最終停在了頂層。

他臉上的擔憂并未散去,反而更深。

他掏出那部老舊的加密手機,撥通了那個短號。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

另一端依舊是一片深沉的、如同宇宙背景噪音般的寂靜。

“巢清?!瘪T岳對著話筒,聲音低沉平穩(wěn),但比之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主蟲斃于東河堤亂石,槍傷致命。判定:目標撤離前情緒失控欲泄密,執(zhí)行緊急封口。

副蟲竄下游灘涂,極度驚恐,棄置戰(zhàn)術(shù)腰包,內(nèi)含現(xiàn)金、假證、損毀衛(wèi)星電話,視為有效活餌。

‘黑石’(U盤)已按計劃移交獵犬,置于昏迷外圍內(nèi)袋深處,獵犬頭目可發(fā)現(xiàn)并掌控?!?/p>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里的那份擔憂變得真切而急切:“‘園丁’任務達成,但代價不輕。左臂遭目標垂死反撲濺染高腐蝕性制毒原料,造成中度化學灼傷,皮膚組織受損明顯,神經(jīng)末梢麻痹感持續(xù)。已做緊急清創(chuàng)、中和、包扎處理,但后續(xù)愈合及疤痕風險高,可能影響其‘表面’活動耐受度及長期偽裝穩(wěn)定性?!?/p>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懇請的意味補充道:“請求立即啟用最高級別‘特殊醫(yī)療支援’,確保最佳愈合并消除任何潛在暴露痕跡。他……太拼了。”

最后一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

電話那頭依舊是死寂般的沉默,持續(xù)了約十秒。馮岳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

終于,那個經(jīng)過嚴重失真處理、非男非女、冰冷得如同電子合成的聲音響起:

“收到。醫(yī)療支援即刻啟動。后續(xù)靜默。完畢。”

“嘟…嘟…嘟…” 忙音響起。

通話結(jié)束。

馮岳放下手機,長長地吁出一口濁氣,身體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

他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又看了一眼頂層那扇依舊沒有亮燈的窗戶。

“即刻啟動”,這四個字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發(fā)動車子,黑色的SUV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

“芳菲苑”花卉市場廢墟。

現(xiàn)場已被密集的紅藍警燈照得亮如白晝。

穿著“現(xiàn)場勘查”背心的人員在滿地狼藉中小心翼翼地提取物證:彈殼、血跡、散落的武器、傾倒的化學品桶、以及那十幾箱在強光下反射著冰冷光澤的銀色金屬箱。

初步清點,密封的成品冰毒就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純度極高,現(xiàn)場還散落著大量原料和半成品,規(guī)模令人震驚。

陳隊站在大棚中央,眉頭鎖得如同刀刻,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密封的證物袋,里面正是那個從昏迷嘍啰內(nèi)袋深處搜出的、帶有物理加密開關(guān)的黑色金屬U盤。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這片罪惡之地,但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陳隊!”一名技術(shù)警員匆匆跑來,臉色凝重,手里拿著一個裝著手機碎片的證物袋,“大棚內(nèi)發(fā)現(xiàn)一部被砸碎屏幕的手機,屬于紅魈!技術(shù)恢復了一部分碎片信息,顯示在行動開始前約15分鐘,有一個無法追蹤來源的加密號碼打入!通話時長不足30秒!”

陳隊的瞳孔驟然收縮!行動前15分鐘的加密來電?!

這絕不是巧合!他立刻追問:“通話內(nèi)容?”

“無法恢復,但手機最后的信號定位和物理位置都指向紅魈本人!”技術(shù)警員語速飛快,“而且,通話結(jié)束后,現(xiàn)場監(jiān)控碎片和痕跡顯示,紅魈所在區(qū)域發(fā)生了短暫的激烈爭執(zhí)和打斗!隨后他們就倉促從后門方向撤離了!這解釋了他們?yōu)槭裁茨堋崆啊镒咭徊糠秩?!?/p>

泄密!有人提前給紅魈通風報信!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陳隊的心臟,讓他背脊發(fā)涼。

內(nèi)部有鬼!而且這個“鬼”的位置可能不低,否則不可能如此精準地掌握行動時間并向紅魈示警!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是下頜線繃得更緊,眼神冷得能凍裂寒冰。這個發(fā)現(xiàn),讓眼前的巨大繳獲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陳隊!河堤方向有重大發(fā)現(xiàn)!”對講機里傳來另一組警員急促而清晰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在涵洞出口上游約兩百米處的亂石堆后,發(fā)現(xiàn)一具男尸!面部朝下,后腦枕骨下方有致命槍傷!一槍斃命!初步比對衣物特征、體型和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破碎金絲眼鏡……確認是紅魈!”

紅魈死了?!陳隊的心猛地一跳!不是被捕,是被殺了?!

“槍傷?現(xiàn)場情況?”他立刻追問,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

“是槍傷!彈孔特征明顯,彈頭已找到,初步判斷為小口徑手槍!射擊距離較遠!現(xiàn)場無激烈搏斗痕跡,死者似乎是在毫無防備或情緒激動狀態(tài)下被精準狙殺!”

對講機那頭語速飛快,“另外,在灘涂上發(fā)現(xiàn)大量新鮮足跡和一個被丟棄的黑色戰(zhàn)術(shù)腰包!腰包內(nèi)有大額現(xiàn)金、幾本不同姓名的護照和假身份證,還有一部被砸壞的加密衛(wèi)星電話!足跡顯示一人極度驚慌,往下游方向逃竄!警犬已鎖定氣味,正全力追擊!技術(shù)組正在對腰包內(nèi)物品進行取證!”

信息如同潮水般涌來,在陳隊腦中激烈碰撞:

有人報信了!

紅魈收到報信后,與手下爭執(zhí)并倉促撤離!

但紅魈卻在撤離路線上被遠距離精準狙殺!

他的手下極度驚慌,丟棄重要腰包獨自逃竄!

是誰殺了他?

這個疑問如同重磅炸彈,在陳隊心中轟然炸響!

保護傘的報信,顯然沒能讓紅魈真正逃出生天,反而可能加速了他的死亡!

是誰能在警方重重包圍和紅魈倉促撤離的混亂中,如此冷靜、精準地執(zhí)行了這次狙殺?

是紅魈的仇家?是黑吃黑?還是……與那個報信的“保護傘”有關(guān)?

是報信人覺得紅魈已成棄子,需要滅口?還是另一股勢力在渾水摸魚?

一連串的疑問讓陳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紅魈的死,非但沒有讓案子結(jié)束,反而像撕開了一個更黑暗、更復雜的漩渦!

那個倉皇逃竄的手下,和手中這個冰冷的U盤,此刻成了破局的關(guān)鍵!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現(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抓住活口和破解U盤是當務之急!

“封鎖紅魈死亡現(xiàn)場!仔細勘驗!彈頭、彈道、所有痕跡,包括那部碎手機的通話記錄來源,給我一查到底!”

陳隊語速極快地下令,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追捕小組!咬死下游逃竄目標!務必生擒!通知水警封鎖相關(guān)河段!技術(shù)科,優(yōu)先破解U盤和腰包內(nèi)物品信息!我要知道這個手下是誰,他跑不了多遠!更要盡快知道這U盤里藏著什么!尤其是可能涉及內(nèi)部人員的線索!”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

警笛聲再次劃破夜空,紅藍光芒瘋狂閃爍。大批警力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撲向下游河灘。

技術(shù)專家神情凝重地接過了那個可能藏著驚天秘密和內(nèi)部鼴鼠線索的U盤,以及那個裝滿假證的腰包。

而陳隊則大步走向紅魈伏尸的亂石堆方向,他要親自看看這具尸體,看看這枚致命的彈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線索,解開這個“報信了為何還是被殺”的死亡謎題。

風暴的中心,已經(jīng)卷入了更深的黑暗與背叛。真正的較量,才剛剛浮出冰山一角。


更新時間:2025-07-30 17: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