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像塊濕抹布,糊得人鼻腔發(fā)堵,混著陳年尸骸的腥氣,濃得化不開,仿佛連空氣都被死亡浸透。 城外山谷的風裹著冰渣子,刮在裸露的皮膚上,跟挨刀子似的疼,每一陣風都像是無數(shù)亡魂的低語。楚昭夜背靠著塊黑石,石頭嶙峋,摸上去涼得刺骨,像浸透了萬年血淚。他把蘇晚照半護在身后,姑娘臉色在避劫符的藍光里泛著紙白,眉頭擰成個疙瘩,魂傷的隱痛讓她指尖微微打顫,連呼吸都帶著一絲痛苦的嘶啞。
前頭那道石門夠邪性,暗紫色的藤蔓跟巨蟒似的纏在上頭,尖刺倒豎,仿佛活物。門上刻滿了歪歪扭扭的符文,正往外冒黑氣,跟他吞蝕骨蠱時感覺到的邪味一個路數(shù),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腐朽與邪惡。懷里的黑玉簡燙得厲害,紋路忽明忽暗,跟根指往深淵的冰棱似的,死死釘著門后,那股渴望吞噬的意志,此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
“在里頭?!?楚昭夜的聲音壓得低,風一吹就散,骨杖尖兒用力戳進泥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小蟬那點氣兒弱得很,跟風里的燭火似的,隨時都會熄滅?!?/p>
蘇晚照盯著那些蠕動似的符文,聲音發(fā)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這紋路不對勁,像是被啥硬生生扯裂了又擰巴在一起的 —— 跟我娘玉佩上那道裂痕的感覺,一模一樣。它……它仿佛在哭泣?!?/p>
小嬋揪著獨孤殘衣角,身子縮得更緊,像只受驚的兔子,那雙嚇得溜圓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啞婆從懷里摸出幾塊硫磺石,味兒沖得人睜不開眼,渾濁的眼珠里滿是慌神,嘴唇無聲地顫抖著。獨孤殘咽了口唾沫,聲音干得發(fā)澀,帶著一絲絕望的祈求:“楚公子,這地方邪乎得緊,要不…… 等天亮?陽氣足些,或許能壓制一二……”
“等不得?!?楚昭夜打斷他,聲音里沒有一絲猶豫。黑玉簡里,小蟬那點活氣兒正跟漏了的沙漏似的往下掉,每流逝一絲,都像在割楚昭夜的心頭肉。他攥緊骨杖,杖頭的血晶突然亮了下,紅光里透著股狠勁,如同嗜血的獸瞳:“啞婆開路,硫磺石能暫時驅(qū)散低階怨魂。獨孤看好孩子,寸步不離。蘇晚照,跟緊我,速去速回,絕不能拖延。”
過石門那會兒,跟鉆進了爛透的獸肚子似的。腥腐氣混著股說不清的霉味,直往嗓子眼里鉆,嗆得人喘不上氣,仿佛要將肺葉腐蝕。甬道又窄又憋,兩邊石壁坑坑洼洼,全是擠變形的骨頭,有的指骨還嵌在石縫里,白森森地,一看就知道死前遭了多大罪,那無聲的哀嚎仿佛仍在耳邊回蕩。
“這是…… 魔修遺冢?!?蘇晚照的聲音打顫,指著石壁角落磨得快沒了的骷髏標記,那標記在昏暗中顯得格外猙獰,“古籍上說,埋的都是洪荒兇魔,怨氣不散,活人進來就沒好兒…… 它們會吞噬一切生機?!?/p>
話沒說完,懷里的黑玉簡突然炸了似的抖起來,冰冰冷的機械音在腦子里尖嘯,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于“驚恐”的顫音:
【警告!高密度怨念!《混沌魔經(jīng)》有反應(yīng)!小心被奪舍!快防御!……此地……非同尋常……】
楚昭夜剛想提氣,甬道深處就傳來 “沙沙” 聲,跟億萬蟲子在骨頭上爬似的,令人頭皮發(fā)麻。跟著就有灰霧從骨堆里冒出來,擰巴成一個個哭嚎的人影,在窄道里瞎撞,嘴里嘟囔著:
“新鮮血肉……好香……” “誰擾我沉睡……死……死……” “這氣息……是混沌……我的……我的力量……” “又來搶力量了?殺……殺光他們……”
這些囈語跟冰錐似的扎進腦子,楚昭夜頭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他的識海中撕扯。他能感覺到,一股比碎骨谷強百倍的怨毒正從深處涌過來,死死盯著自己,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退后!” 他低喝一聲,把蘇晚照往角落里推了推,骨杖 “咚” 地往地上一杵,杖頭血晶迸出刺眼的紅光,跟浪頭似的推出去,帶著一股蠻橫的威壓。那些低階怨魂跟見了太陽的雪似的,尖嘯著退了老遠,散了大半,但仍有零星的灰霧在空氣中翻騰。
灰霧里顯出個穿破黑袍的影子,兜帽遮著臉,就兩點紅光從底下透出來,跟兩滴血珠子似的,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邪氣。它手里攥著柄斷骨劍,劍上的符文竟跟《混沌魔經(jīng)》封面上的一個樣,透著股讓人發(fā)毛的混沌氣,古老而強大。
“混沌……魔經(jīng)……” 那影子開口,聲音跟千百人臨死前嘶吼似的,混雜著痛苦與憤怒,又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傲慢,“你是哪個的棋子?是那群偽善的鎮(zhèn)帝者,還是那群愚蠢的七宗走狗?”
楚昭夜手按在胸口的書冊上,心跳得跟擂鼓似的,臉上卻硬邦邦的,眼中閃爍著冷冽的戰(zhàn)意:“與你無關(guān)。要么讓路,要么……就安葬在這吧,成為這魔冢的一部分。”
“呵呵……” 那影子笑起來,刺耳得很,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嘲諷,“棋子罷了……你當那經(jīng)書是魔功?它本是洪荒正法,是通本源的道,被七宗潑了臟水,才成了禁忌,成了人人喊打的邪物……” 它的骨劍抬了抬,指著楚昭夜懷里,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你懷里那‘吞天寶鑒’,哪是什么寶貝,是鎖!鎖這混沌正法的囚籠!如今倒跟你纏在一塊兒,真是笑話……你,就是那鎖的活體。”
楚昭夜瞳孔猛地一縮。他一直把《混沌魔經(jīng)》當雙刃劍,把黑玉簡當救命稻草。這影子的話,跟劈雷似的炸得他腦子發(fā)懵,所有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打敗。
“你是誰?” 他捏著骨杖,指節(jié)發(fā)白,聲音因震驚而嘶啞。
“血影?!?影子的紅光晃了晃,透著股傲氣和恨,那是被背叛者特有的不甘與憤怒,“當年在鎮(zhèn)帝殿前掌刑律,就因為反對那勞什子獻祭,被昔日同門打進這破地方,永世不得超生……我曾是鎮(zhèn)帝者麾下,血影魔帥!”
蘇晚照倒吸口涼氣,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血影魔帥?傳說中能跟鎮(zhèn)帝者叫板的……你不是失蹤了嗎?世間都傳你已魂飛魄散!”
“失蹤?” 血影笑得更尖了,那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嘲諷,“被那幫背信棄義的玩意兒鎮(zhèn)壓在這兒罷了!他們怕我揭露真相!” 它的骨劍突然指向楚昭夜,紅光漲了漲,帶著一股強烈的誘惑,“把經(jīng)書給我,我?guī)湍阆屏似咦诘臄傋樱嬖V你娘是怎么死的!我能讓你擁有真正吞噬天地的力量!”
“娘” 字跟燒紅的烙鐵似的燙在楚昭夜心上。他知道這殘魂一肚子壞水,但這話里的秘辛,聽著就帶著股邪乎的真實,讓他內(nèi)心掙扎不已。
“經(jīng)書可以給副本。” 楚昭夜聲音冷得像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先告訴我,那女孩在哪?還有‘守鎖人’黑市老嫗,她守的到底是什么鎖?這些消息,必須先給我?!?/p>
血影的紅光閃了閃,像是在盤算,最終還是無法抵擋對《混沌魔經(jīng)》的渴望:“女孩在最里頭的祭臺……她那‘純靈’正好當柴火燒……至于老嫗,守的是‘寶鑒’另一半鑰匙……一個被鎮(zhèn)帝者親手埋下的秘密。”
“還有另一半?” 楚昭夜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完整的寶鑒本是一對,藏著開天辟地的秘辛,是鎮(zhèn)壓歸墟的真正核心……” 血影的聲音沉下來,帶著一絲古老的嘆息,“被初代鎮(zhèn)帝者掰成了兩半,一半成了你手里這囚籠,另一半埋在楚家血祠底下,當獻祭陣的核心……用來維系那虛偽的和平。”
這話跟驚雷似的,炸得楚昭夜腦子里嗡嗡響,所有關(guān)于黑玉簡和《混沌魔經(jīng)》的認知在這一刻徹底重塑??蛇€沒等他理清楚,那影子突然尖嘯,帶著一股無法抑制的貪婪:“拿來吧你!這力量,本就屬于我!”
斷骨劍裹著黑氣直刺他眉心,快得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甬道里的怨氣跟潮水似的往影子那兒涌,它的身形瞬間凝實了不少,仿佛要化為實體。
【奪舍!快反吞!宿主心智污染風險:20%!……吞噬……它……】黑玉簡的警告快刺破耳膜,那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的催促,仿佛在引導(dǎo)楚昭夜做出唯一的選擇。
楚昭夜本能地發(fā)動影遁,身子跟道殘影似的錯開。他眼里冒著火,吞噬之力猛地爆發(fā):“給我吞??!”他要將這股邪惡的力量,徹底化為己用!
骨杖戳在骨劍上,沒什么聲響,倒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扯開,“滋啦” 一聲怪響,那是靈魂被撕裂的聲音。
一股龐大、混亂的洪流沖進楚昭夜的識海 —— 有鎮(zhèn)帝殿的冷酷無情,有血影掌刑時的狠辣決絕,有同門反目的慘烈悲痛,有被打入魔冢的無盡恨意,還有關(guān)于寶鑒的零碎畫面,甚至瞥到一眼他娘死因的影子……這些記憶與情緒如同潮水般涌入,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讓他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被撕裂、重塑。
“呃啊 ——!” 血影發(fā)出凄厲的嚎叫聲,影子跟被潑了開水的積雪似的淡下去,聲音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絕望,“不可能!你竟能吞我真靈?守鎖人不會放過你……歸墟終將……吞噬一切……!”
話沒說完就散了,化成點微光被黑玉簡吸了去。甬道里的骨頭 “嘩啦” 塌成粉,那些低階怨魂哀鳴著,也被卷進楚昭夜身邊的漩渦里,徹底消失。
【吞噬血影殘魂成功…… 獲得《混沌魔經(jīng)》刑律篇…… 解鎖 “殘魂低語”(高級)…… 吞噬值 + 250…… 關(guān)鍵信息:黑市老嫗知寶鑒全貌及另一半線索……】
冰冷的提示音在腦子里響,楚昭夜卻顧不上聽。他頭跟要裂開似的,眼前發(fā)黑,扶著石壁才沒倒下,臉色白得像紙,額頭上全是冷汗,身體因劇烈的吞噬而顫抖不已。
“公子!” 蘇晚照趕緊扶他,眼里除了擔心,還有點藏不住的怕 —— 剛才他吞血影時那股子非人的狠勁,讓人發(fā)怵,仿佛他已經(jīng)變成了另一種存在。
啞婆突然扯他衣角,枯手指著地上。血影散了的地方,幾滴發(fā)黑的血珠滴在地上,拖出條刺目的痕跡,往甬道深處去了,帶著一股不祥的預(yù)兆。
獨孤殘看著那黑血,聲音抖得不成樣:“這是被魔功蝕透的血……那丫頭她……她還在被折磨!”
楚昭夜心一沉,不祥的預(yù)感抓得他心口發(fā)緊。他推開蘇晚照的手,低吼一聲 “走”,順著血痕就往前沖,眼中燃燒著焦急與憤怒。
甬道盡頭是個大洞,正中間有座祭臺,紅石頭壘的,刻滿了蠕動似的血紋,散發(fā)著令人不安的邪氣。小嬋被骨鏈捆在石柱上,臉灰撲撲的,嘴唇發(fā)青,脖子上那點純靈體的金光快沒了,爬滿了黑血絲。她指縫里塞著些小黑點,還在動 —— 是蝕骨蠱的卵!腳下的陣紋,跟趙鐵匠地圖上楚家血祠的獻祭陣,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蟬!” 獨孤殘眼睛都紅了,要往上沖,卻被幾具白骨骷髏攔住,它們眼中跳動著幽綠的鬼火。
“滾開!” 楚昭夜眼里冒火,骨杖橫掃,碎了好幾具骷髏,帶著一股毀滅性的力量。他跳上祭臺,伸手就要解骨鏈。
這時小蟬突然抬頭,眼白全沒了,漆黑一片,嘴角咧得老大,露出個詭異的笑。一個尖細的女聲從她嘴里冒出來,在洞里蕩著,如同來自地獄的詛咒:“楚昭夜,你可算來了……影蟬母讓我謝謝你……你帶來了……鑰匙的血……”
楚昭夜渾身一僵,只覺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你的血,鑰匙的血,正好喚醒歸墟,省了我們不少事呢……”
話音剛落,祭臺突然塌了!無數(shù)黑觸手從地底鉆出來,跟水桶似的,帶著粘液和硫磺味,卷向他們的腳脖子,發(fā)出“嘶嘶”的聲響。洞口傳來影蟬衛(wèi)的呼喝聲,還有箭上弦的脆響,死亡的威脅瞬間籠罩了整個洞穴。
“百步納虛!開!” 楚昭夜吼著,瘋了似的吸洞里的靈氣,連觸手散的邪氣都沒放過。經(jīng)脈跟要裂開似的疼,他抱著小蟬發(fā)動影遁,險險躲開幾條觸手,往洞口沖。蘇晚照跟在后面,藍光閃了閃,彈開兩條觸手,臉色更加蒼白。獨孤殘背著啞婆,被觸手擦了下腿,皮開肉綻,黑氣直往上爬,疼得他直哼哼。啞婆揮著硫磺石,煙味嗆人,倒也逼退了幾條。
身后祭臺徹底塌了,白骨和黑氣被個越來越大的黑洞吸進去,呼呼作響,仿佛通往無盡的深淵。影蟬衛(wèi)已經(jīng)到了甬道口,弩箭閃著寒光,弓弦繃緊,蓄勢待發(fā)。
等他們踉蹌著沖出石門,楚昭夜回頭看了眼。那道纏滿藤蔓的石門正跟著山壁一塊兒塌,被黑洞吞得干干凈凈,只剩點邪氣在風里飄,仿佛一切都未曾存在過。
夜風灌進肺里,涼得人發(fā)抖。楚昭夜低頭看懷里的小蟬,脖子上的黑血絲慢慢退了,但那雙空洞的眼睛依然讓人心悸。他又看了眼蘇晚照,姑娘臉色更白了,魂傷怕是又重了,眼中充滿了疲憊。手里的骨杖像是沾了魔冢的晦氣,沉甸甸的。
血影的話在腦子里打轉(zhuǎn) —— 寶鑒是囚籠,魔經(jīng)是正法,另一半鑰匙在血祠,黑市老嫗知道底細…… 這些事跟吞殘魂帶來的混亂攪在一起,頭更疼了。影蟬母設(shè)的陷阱,明擺著知道他們的行蹤,甚至連他的血脈秘密都了如指掌。
黑市老嫗…… 這是解開謎團的唯一線頭了。楚昭夜望著黑沉沉的夜色,眼神沉了下來,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懷中的黑玉簡突然又燙了幾分,一道細微的赤紋順著玉簡邊緣爬上他的手腕,與方才吞噬血影時浮現(xiàn)的紋路隱隱相連,仿佛某種古老的力量正在他的血脈中蘇醒,順著方才血影殘魂留下的混沌氣脈,往更深的地方鉆去,指引著他走向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