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漢霖發(fā)現(xiàn)這人有個毛病。只要是疼得厲害就習慣性地咬著嘴唇不發(fā)出聲音。
就像現(xiàn)在眼看著嘴唇被咬得發(fā)紫也不松口,這等下非要冒出血珠不可。
“松嘴,再咬就破了?!?/p>
可是阮與書怕那人嫌棄他病病殃殃的,所以他不敢發(fā)出聲音即使現(xiàn)在那人命令他松嘴,他也是不敢放松。
“不聽話是不是?嗯?”
直到聽到阮漢霖略帶威脅的反問阮與書才張開嘴,一排整齊的牙印印在他的下唇,尖牙之下已經(jīng)冒出了絲絲血跡。
“這都是什么毛???你看看咬成什么樣子?!?/p>
阮漢霖邊嚴厲批評邊用紙巾輕輕擦拭阮與書的嘴唇,他知道這人還難受著,因為沒有經(jīng)過摧殘的上唇透露出病態(tài)的蒼白。
“要不要喝點水?”
“不渴。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等會兒會收拾干凈的?!?/p>
又是討好又虛假的笑。
“還有謝謝你幫我洗衣服。謝謝?!?/p>
刻板又疏離的語氣,打破了阮漢霖生出的那點兒憐憫。這人不是小墨,他不會與他撒嬌。
他甚至因為一點小事兒一遍又一遍地道謝,這在阮漢霖看來,不過是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懂事而已。
阮漢霖沒有回話,只是干凈利落地轉身后重重關上衛(wèi)生間的門。
這次阮與書連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了,沒有了阮漢霖在身邊阮與書兩只手死死插進小腹。
他要快點解決干凈,回到那個屬于他的小屋,不然大哥該生氣了。
想到這兒阮與書開始用著蠻力向下擠壓,肚子里嘰里咕嚕的聲音不絕于耳,那些食物沒有消化完全讓他的腸子備受折磨。
冷汗一滴滴從額角流下,阮與書趕緊抬手擦干凈,就好像自己的汗液是會污染這里的環(huán)境一般。
阮與書覺得肚子舒服一點,他清理好衛(wèi)生間又拿好自己的衣服戀戀不舍地走出阮漢霖的臥室。
如果能一直住在這里就好了。
就不會晚上被熱得睡不著,冬天手指也不會凍得像胡蘿卜一樣。
也不會因為煤氣中毒爬到門外凍得瑟瑟發(fā)抖,可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大哥只是看他病了,可憐他才讓他進來的,他不能得寸進尺。
張嵐在廚房忙活,阮與書出去時他隱約聽見關門聲可等她抬頭又沒見著人影兒。
回到自己的小倉庫,剛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阮與書護緊了手里的衣服。這是大哥幫他洗的,上面還有與他身上相同的香味兒呢。
想到這兒阮與書緊忙找出最干凈的袋子將衣服包裹起來。這樣一來它就不會被霉味沾染,他就能聞到久一點。
雖然退燒可阮與書身子還是乏得厲害,歪歪扭扭地躺到床上,陳年的破木床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這聲音沒有打擾到阮與書入睡,因為他懷里正抱著那件寶貝一樣的衣服。
等到阮漢霖端著水杯進到衛(wèi)生間時里面哪還有什么人影兒,連疊好的校服都沒了蹤跡。
阮漢霖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是誰教他的禮儀,走的時候一聲不吭??墒撬浟诉@也是他的家啊。
眼前秘書發(fā)過來的文件,阮漢霖卻半個字都看不進去。
那小子剛剛那么難受,不知道現(xiàn)在好點沒有?
給他煮的面條還沒來得及給他吃?
餓那么久胃一定會不舒服的,身子本來就虛在那個悶熱的倉庫再中暑可怎么辦?
阮與墨一開門就見到大哥風風火火朝他走來,說來也奇怪今天居然是司機去接他。
“哥!你干什么去?”
“我……我去看看那小崽子?!?/p>
“我也去,等等我?!?/p>
以前阮與墨是不被允許靠近那間小倉庫的,如果被阮漢霖發(fā)現(xiàn)倒不會懲罰他,但是會懲罰阮與書。為了不給阮與書惹麻煩,他幾乎都是躲著這里走。
門被推開,阮與墨從來沒有進過這么破舊的地方,這比車庫旁邊的那個儲藏室還破爛。
環(huán)顧一周他終于發(fā)現(xiàn)床上的蜷縮的人,那床想來是阮與書長得太快不夠長,床尾還接了塊木板兒。
“阿書,醒醒呀。阿書?!?/p>
“哥,你快來看看阿書,他怎么叫不醒?”
阮漢霖本來還礙著面子沒想進去,不過目光一直跟著阮與墨到床邊。
聽到這呼喊他也顧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一個箭步?jīng)_到床邊,只見那人蜷起腿彎著腰縮成一團眉頭緊皺。
“阮與書?阮與書!操!”
這是阮與墨第一次聽自家哥哥爆粗口呢。阮漢霖開始后悔在衛(wèi)生間的時候怎么就留他一個人在那里。
好不容易退下的溫度又有點上升的趨勢。
“誒?阿書抱著的是什么?”
沿著阮與墨的視線看去那人的確抱著一個塑料袋,可任由阮漢霖怎么拉扯他就是不肯松開最后只好作罷。
張嵐看著被阮漢霖抱回來的人不禁有點迷惑,這孩子什么時候跑出去的?
“張姨把面端上來?!?/p>
“哎!好?!?/p>
輕輕把人放到床上,阮漢霖才敢輕輕拍打他的臉。睜開眼的阮與書眼里盡是迷?!矍暗娜耸谴蟾?,難道又做夢了?
“醒了就趕緊吃點東西,餓著肚子再這么燒下去非燒傻了不可?!?/p>
阮與書一轉頭發(fā)現(xiàn)小墨和張姨也站在床邊??磥磉@不是夢,他又給大家添麻煩了。
“小書,這是阿姨給你煮的雞湯面你嘗嘗可香了。”
“我不餓,給小墨吃吧!小墨你吃?!?/p>
在阮與書的潛意識里他就不配吃這些東西,況且小墨還在旁邊,如果他擅自吃了肯定會挨打的。
記得小時候張姨看他可憐塞給他幾顆糖,他舍不得吃想留給大哥和小墨。
結果被阮漢霖誤會成他搶了阮與墨的零食,下過雪的天氣很冷他就被罰站在雪地里。那雙破舊的棉鞋早就不暖和,腳趾更是鉆心的疼。
后來他才知道那天大哥是忘記他還在外面站著,等到張嵐接阮與墨回來解釋清楚時阮與書已經(jīng)在雪地里站了四個小時。
可大哥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對他說。
他就知道大哥一定是忘記了,不然怎么會讓他站那么久。
后來他才懂。
真正在意的事是不會被遺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