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去當(dāng)太監(jiān)了,五年前,他凈身入宮,說好混成總管就接我母子去享福。
為了不讓兒子被人嘲笑是太監(jiān)的孩子,我?guī)еh走他鄉(xiāng),靠給人洗衣服為生。
他派人傳信說要回來了,我?guī)е鴥鹤?,在我們藏身的小?zhèn)碼頭等他。碼頭的告示欄上,
貼著一張皇榜,上面畫著一個通緝犯,說此人偷了給西廠督主配種的圣藥。那個通緝犯,
是我兒子。而那個西廠督主,是我老公,江燼。碼頭,他一身猩紅飛魚服,身后跟著廠衛(wèi),
看到我和兒子,嘴角勾起一抹獰笑。他身邊一個妖媚的男人捂嘴輕笑,“督主,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生了‘孽種’的賤婦?”他一把捏住我兒子的脖子,眼神陰鷙,
“去死吧,別怪我。”1江燼的手,像鐵鉗。我兒江念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雙腳在空中亂蹬?!安灰 蔽爷偭艘粯訐溥^去,卻被兩個廠衛(wèi)死死架住?!敖瓲a!你瘋了!
他是你兒子啊!”江燼側(cè)過頭,那張曾對我許下山盟海誓的臉,此刻只剩下陌生的狠戾。
“兒子?”他輕笑一聲,笑聲里滿是嘲諷?!拔业姆N,五年前就斷了。蘇憐,告訴她,
這是什么?!彼磉吥莻€叫蘇憐的男人,蘭花指一翹,捏著嗓子開口。“哎喲,姐姐,
這還用問嗎?督主大人當(dāng)年入宮,凈身文書上可是寫得明明白白,一刀了斷,干干凈凈。
”“你這來歷不明的野種,也敢冒充督主的子嗣?”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鈍刀子來回地割。
五年前,江燼抱著我哭了一夜。他說,對不起,他沒本事,只能走這條路,
為我們母子拼一個前程。他說,等我,等我當(dāng)上大總管,就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把你們接進京城。
我信了。我?guī)е鴥鹤樱谝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小鎮(zhèn),一等就是五年??晌业葋淼?,
不是榮華富貴,而是他冰冷的刀刃?!敖瓲a,你看著我的眼睛!”我聲嘶力竭地吼。
“你忘了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嗎?你忘了你走的時候,念兒才出生。
”江燼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只是一瞬。蘇憐嬌笑著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
江燼眼中的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了。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耙粋€讓我蒙羞的賤婦,
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孽種,也配提以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走之后,那個貨郎王二,
三天兩頭往你家跑,給你送米送面?!薄罢f,這孽種,是不是他的?”我如遭雷擊。
王二哥是我們同鄉(xiāng),見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時常接濟我們。我對他,只有感激。
天地良心,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江燼的事??蛇@些話,在他聽來,
都成了我水性楊花的證據(jù)?!安皇堑摹瓲a,不是那樣的……”我的辯解,蒼白無力。
江念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爹……藥……救你……”江燼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手上一松,江念摔在地上,
劇烈地咳嗽起來。“你說什么?”江燼蹲下身,死死盯著江念。蘇憐的臉色也變了,
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岸街鳎鷦e聽這小雜種胡說八道,他就是個小偷!”江燼沒有理他,
只是看著江念?!笆裁此??救我?把話說清楚!”江念咳得喘不過氣,小臉憋得通紅,
卻還是指著自己的胸口。
會頭疼……疼得……睡不著……”“他們說……只有這個藥……能治好你……”江念從懷里,
掏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那正是皇榜上畫的,西廠督主的“圣藥”。我愣住了。
我一直以為,念兒是貪玩,不懂事,才闖下大禍。我從沒想過,他小小的年紀,
心里竟藏著這樣的事。他偷藥,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他那個五年未見的爹。江燼也愣住了。
他看著那包藥,又看看滿臉淚痕的江念,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蘇憐尖著嗓子叫起來?!昂f!
督主的身體好得很!這小雜種分明是想用這來歷不明的藥,謀害督主!
”他伸手就要去搶那包藥。江念死死地護住?!斑@是給爹的!不給你!”“你這個壞人!
就是你!我聽見你跟別人說,要讓爹……斷子絕孫,疼一輩子!”蘇憐的臉,瞬間白了。
江燼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蘇憐?!八f的是真的?”蘇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抖得像篩糠。“督主……冤枉??!奴才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薄斑@小雜種,
是這賤婦教的!他們是串通好了,想離間我們啊,督主!”蘇憐的話,像一盆冷水,
澆滅了江燼眼中剛?cè)计鸬囊唤z火苗。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母子。那眼神,
比剛才更加冰冷,帶著一種審視和猜忌?!半x間?”他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昂靡粋€離間?!彼荒_踢開江念護在懷里的藥包。油紙散開,
一顆龍眼大小,通體血紅的藥丸滾了出來?!斑@就是你偷的圣藥?”江燼的腳,
踩在那顆藥丸上,輕輕碾動?!澳阏f,是用來救我的?”江念含著淚,用力點頭。
“我聽見的……他們說爹爹的凈身沒弄干凈,留了根,每到陰雨天就會疼得像萬蟻噬心,
只有這‘續(xù)脈丹’能止痛……”“續(xù)脈丹”三個字一出,江燼和蘇憐的臉色,同時劇變。
蘇憐的眼中是驚恐。而江燼的眼中,是滔天的殺意。“你從哪聽來的?”他的聲音,
像是從地獄里傳來。周圍的廠衛(wèi),齊刷刷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空氣瞬間凝固。
我這才意識到,念兒說漏了嘴。這個“續(xù)脈丹”,恐怕是西廠最大的秘密。江念卻渾然不覺,
指著蘇憐?!熬褪撬?!那天我在鎮(zhèn)上采藥,看見他和一個黑衣人說話,我都聽見了!
”“他還說,要不是他當(dāng)年在刀上抹了‘?dāng)嘟钌ⅰ缇汀薄白】冢?/p>
”蘇憐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撲過來,想要捂住江念的嘴。但已經(jīng)晚了。
江燼的目光,已經(jīng)完全鎖定了他?!疤K憐?!苯瓲a輕輕叫著他的名字,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我待你不薄吧?”蘇憐癱軟在地,磕頭如搗蒜?!岸街髅麒b!奴才冤枉!這都是他們編的!
是他們編出來害奴才的??!”江燼笑了。他彎下腰,
撿起地上那顆被他踩得有些變形的“續(xù)脈丹”。他將藥丸遞到蘇憐嘴邊。“既然你說,
這藥是想謀害我?!薄澳悄悖嫖覈L嘗?”蘇憐的臉,瞬間沒了血色。他看著那顆藥丸,
如同看著世上最恐怖的毒藥。“不……督主……奴才……”“吃下去。
”江燼的語氣不容置疑。蘇憐抖著手,幾乎要哭出來。他求助似的看向我,又看向江念。
我心中一片冰冷。我不知道這藥到底是什么,但看蘇憐的反應(yīng),絕不是什么好東西。江燼,
他是在用我們母子,試探蘇憐。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們都是棋子。
“爹爹……”江念怯怯地拉了拉江燼的衣角?!皠e讓他吃,那是給你的……”江燼低頭,
看著兒子那雙清澈又擔(dān)憂的眼睛。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隨即,
他一把將藥丸塞進了蘇憐的嘴里,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咽了下去。“咕咚。
”蘇憐絕望地閉上了眼。江燼松開手,像丟垃圾一樣將他丟在地上?!罢f吧?!薄爱?dāng)年,
是誰動的手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碼頭上的風(fēng),都仿佛停滯了。蘇憐躺在地上,
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口中吐出白沫。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江燼。
“嗬……嗬……”他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漏風(fēng)一般的聲音。片刻之后,他七竅流血,
脖子一歪,徹底沒了聲息。死了。就這么死了。江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尸體,
仿佛只是死了一只螞蟻。他轉(zhuǎn)過身,重新看向我們?!艾F(xiàn)在,輪到你們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們走來。我下意識地將江念護在身后。我的心跳得飛快。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殺了蘇憐,是因為蘇憐背叛了他。那我們呢?我們是揭穿了背叛的人。
可我們,也知道了他的秘密。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西廠督主,身體上有著致命的缺陷。這個秘密,
足以讓他萬劫不復(fù)。他會放過我們嗎?“你……”江燼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似乎想摸我的臉。我嚇得一哆嗦。他的手停在半空,隨即,落在了江念的頭上。
他輕輕揉了揉。力道很輕,很柔。像五年前,他離開時那樣?!澳顑海?。”他的聲音,
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溫度?!暗鶐恪丶摇!奔遥课铱粗砗竽切┟婺可涞膹S衛(wèi),
看著他身上那套象征著血腥和權(quán)力的飛魚服。哪個是家?
是京城里那個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西廠衙門嗎?江燼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霸趺?,你不愿意?
”他的語氣又恢復(fù)了冰冷?!斑€是說,你舍不得這個小鎮(zhèn),舍不得你的那個……王二哥?
”我的心又被刺痛了。“我沒有!”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敖瓲a,我可以跟你走,
念兒也可以跟你走?!薄暗阋饝?yīng)我,不要再傷害他?!苯瓲a冷笑一聲。“你現(xiàn)在,
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就憑我是江念的娘!”“就憑他,
剛才救了你的命!”江燼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沒有再說話,轉(zhuǎn)身就走。兩個廠衛(wèi)上前,
一左一右“請”著我們母子。我們被帶上了一艘巨大的官船。船上戒備森嚴,三步一崗,
五步一哨。我和江念被關(guān)進了一個狹小的船艙。船靠岸的時候,是深夜。我們被蒙上眼睛,
帶下船,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行駛了很久,久到我?guī)缀跻?。終于,馬車停了。
我們被帶了下來。眼上的黑布被扯掉。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陰森的府邸。門口的牌匾上,
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拔鲝S”。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終究,
還是把我們帶到了這個吃人的地方。一個看起來像是管事的老太監(jiān),弓著身子迎了上來。
“督主,您回來了?!薄班??!苯瓲a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鞍阉麄儭瓗У届o心苑?!薄笆?。
”老太監(jiān)看了我們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探究和……憐憫。靜心苑。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名字。
但在這西廠里,再好聽的名字,也掩蓋不了血腥的氣味。我們被帶到一個獨立的院落。
院子很干凈,甚至還種著幾株海棠。屋內(nèi)的陳設(shè),也十分雅致。這和我預(yù)想中的牢房,
完全不一樣?!胺蛉耍∩贍?,請在此安心住下?!崩咸O(jiān)的態(tài)度很恭敬?!岸街鞣愿懒?,
您和少爺?shù)囊磺杏枚?,都按最高?guī)格來?!薄坝惺裁葱枰?,盡管吩咐。”我看著他。
“督主呢?”老太監(jiān)躬了躬身?!岸街鞴珓?wù)繁忙,稍后會來看您。”說完,他便退了出去。
門,沒有鎖。我走到門口,院門也是開著的。只是院外,站著八個佩刀的廠衛(wèi)。
這里不是牢房。是金絲籠?!澳?,我怕?!苯罾业囊陆牵÷曊f。我把他摟進懷里。
“別怕,娘在?!蔽野参恐?,也安慰著自己。江燼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們養(yǎng)在這里?
是為了彌補,還是為了更好地控制?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睡。江念已經(jīng)睡著了,
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是江燼。
他換下了一身飛魚服,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月光下,他的臉,少了幾分戾氣,
多了幾分疲憊。他走到床邊,靜靜地看著熟睡的江念。他的眼神,很復(fù)雜。有愧疚,有掙扎,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痛苦。他就那樣站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一直站到天亮。
他終于動了。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江念的臉。動作輕柔,仿佛怕驚醒他。我的心,
莫名地一酸?;蛟S,他心里,還是有我們母子的。他只是,身不由己?!盀槭裁床凰??
”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我嚇了一跳,從床上坐了起來?!拔摇薄芭挛覛⒘四銈??
”他自嘲地笑了笑?!霸谀阈睦?,我已經(jīng)是 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了?”我沒有說話。
難道不是嗎?他在碼頭上的所作所為,和魔頭有什么區(qū)別?他似乎也知道我的答案。
他收回手,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疤K憐的事,謝謝你們?!彼f。
“如果不是念兒,我可能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里?!薄氨凰窆芬粯樱媾诠烧浦g。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后怕?!八?,你殺了他。”我說。“是?!彼卮鸬煤芨纱?。
“背叛我的人,都該死?!蔽铱粗??!澳俏覀兡??我們知道了你的秘密,
你會殺了我們滅口嗎?”我還是問出了口。江燼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他抬起頭,
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叭绻艺f,我不會呢?”“你信嗎?”我信嗎?
我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心里一片茫然。理智告訴我,不能信。他現(xiàn)在是西廠督主,
手握生殺大權(quán),心思詭譎。任何威脅到他地位的人和事,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抹去。
我們母子,就是最大的威脅。可是,情感上,我卻又忍不住想去相信。因為他是江燼。
是那個曾經(jīng)為了給我買一支珠花,在碼頭扛了三天三夜麻袋的男人。
是那個在我生念兒難產(chǎn)時,跪在產(chǎn)房外,哭著說如果我出事他也不活了的男人。一個人,
真的會變得這么徹底嗎?“怎么不說話?”江燼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我走來。
“是不是覺得,我變得讓你不認識了?”我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他的靠近,
讓我感到了巨大的壓迫感。他停下腳步,離我三步遠。“阿芷。”他輕輕叫著我的名字。
一聲“阿芷”,讓我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已經(jīng)五年了。整整五年,沒有人再這樣叫過我。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問。我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恨嗎?我不知道。比起恨,
更多的是不解,是委屈,是心痛?!拔耶?dāng)年,別無選擇?!彼鋈徽f。“江家被人陷害,
滿門抄斬,我是唯一的活口?!薄拔胰舨贿M宮,不攀附權(quán)貴,下一個死的就是我。”“然后,
就是你們母子?!蔽毅蹲×?。江家……滿門抄斬?我只知道江燼家道中落,卻從不知道,
竟有這樣的血海深仇?!盀槭裁础瓰槭裁床桓嬖V我?”我的聲音在發(fā)抖?!案嬖V你?
”他苦笑一聲?!案嬖V你,讓你跟著我一起亡命天涯,東躲西藏?
”“還是讓你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仇家抓住,凌遲處死?”“阿芷,我讓你帶著念兒遠走他鄉(xiāng),
是想給你們留一條活路?!薄拔胰雽m為宦,凈身明志,是為了有朝一日,
能親手為我江家上下百余口,報仇雪恨!”他的眼中,燃起熊熊的火焰。那火焰,是仇恨,
是不甘,是隱忍了五年的怒火。我被他說的話,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原來,是這樣。原來,
他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他是為了報仇?!澳恰莻€王二哥……”我還是忍不住問。
他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疤K憐告訴我的。”“他說,
我走之后,你耐不住寂寞,就和他勾搭上了?!薄八f,念兒,根本不是我的兒子。
”“他甚至……給了我一幅畫?!苯瓲a從懷里,掏出一個卷軸,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我顫抖著手,打開卷軸。畫上,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女人抱著一個孩子,笑得很開心。
男人站在一旁,溫柔地看著他們。那個女人,是我。那個孩子,是念兒。
而那個男人……是王二哥。畫的背景,是我們家的小院。畫的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
“情投意合,宛若一家。”我的腦袋,“嗡”的一聲。這幅畫……我記得。那是去年中秋,
鎮(zhèn)上來了一個走街串巷的畫師。王二哥看念兒喜歡,就出錢請畫師給我們畫了一幅。當(dāng)時,
王二哥的妻兒也在場。我們兩家人,一起過的節(jié)。畫師畫了兩幅,一幅給了王二哥,
一幅給了我。可這畫……怎么會到了蘇憐手里?而且,畫上,為什么只有我們?nèi)齻€人?
王二哥的妻兒呢?“是偽造的!”我脫口而出?!斑@畫是偽造的!當(dāng)時王二哥的家人也在!
”江燼冷冷地看著我?!笆菃??”“可蘇憐說,他派去的人,親眼看到你和那個男人,
舉止親密,出雙入對。”“他還說,你為了那個男人,把念兒的名字,都改了?!薄艾F(xiàn)在,
他不叫江念,叫王念,對不對?”我徹底呆住了。念兒為了上鎮(zhèn)上的學(xué)堂,需要一個戶籍。
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好上戶。是王二哥好心,把念兒記在了他的名下,當(dāng)做他的侄子。
所以,在學(xué)堂的名冊上,念兒的名字,是王念。這件事,我從未對人說起。蘇憐,
是怎么知道的?除非……除非王二哥,是他的人!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
我渾身發(fā)冷。王二哥,那個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同鄉(xiāng)。這五年來,他對我們母子的好,
都是假的?他接近我們,就是為了監(jiān)視我們,為了給蘇憐提供攻擊我的“證據(jù)”?
“怎么不說話了?”江燼逼近一步?!氨晃艺f中了,無話可說了?”他的眼神,
像要將我凌遲。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笑。“江燼,你寧可相信一個奸佞小人,
也不愿意相信我?”“你寧可相信一幅偽造的畫,也不愿意相信我們母子五年的等待?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種人盡可夫的蕩婦嗎?”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絕望的哭腔。
他被我的質(zhì)問,問得后退了一步。眼中閃過一絲動搖?!拔摇薄澳悴挥谜f了。
”我打斷他。我擦干眼淚,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江燼,我沒有對不起你?!薄澳顑?,是你的親生兒子?!薄靶挪恍?,由你。
”“如果你還是要殺了我們,那就動手吧。”“我只求你,給我和念兒一個痛快。”說完,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他最后的審判。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沒有等到疼痛。
卻等來了一個,帶著顫抖的擁抱。他抱住了我。很用力,很用力。
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里?!皩Σ黄稹彼穆曇簦硢〉脜柡?。
“阿芷……對不起……”5**我僵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五年了。我等這句話,等了五年。我以為,我再也等不到了。
“是我不好……”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聲音悶悶的?!笆俏冶怀鸷廾杀瘟穗p眼,是我太蠢,
才會相信蘇憐的鬼話。”“我看到那幅畫的時候,我快瘋了。”“我不敢相信,
我拼了命想保護的女人,會背叛我?!薄拔疑踔痢娴膭恿藲⑿??!彼纳眢w在發(fā)抖。
我能感覺到,他的恐懼和后怕。我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像以前,
他每次做噩夢時,我安慰他那樣?!岸歼^去了。”我說。他抱得更緊了?!斑^不去。
”“阿芷,我差一點……就親手殺了你和念兒?!薄拔也钜稽c,就成了和你一樣的,
殺妻殺子的仇人。”他的話,讓我心頭一震。什么叫,和我一樣的,殺妻殺子的仇人?
我推開他,看著他?!澳氵@話是什么意思?”江燼的眼神有些躲閃?!皼]什么?!薄鞍④?,
你只要知道,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母子。”“我會把這五年虧欠你們的,
都補回來?!彼氩黹_話題。但我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敖瓲a,你告訴我。
”我抓住他的手臂。“你剛才說,殺妻殺子的仇人,是誰?”“是不是,
當(dāng)年陷害你們江家的那個人?”江燼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默認?!八钦l?”我追問。
江燼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痛苦?!鞍④?,你別問了。”“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想知道。能讓江家滿門抄斬,能讓江燼隱忍五年,
不惜入宮為宦也要報仇的人。絕不是普通人。“你告訴我!”我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固執(zhí)。
江燼嘆了口氣。他扶著我,在床邊坐下?!昂冒?。”“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但是阿芷,你聽了之后,一定要冷靜?!蔽尹c了點頭?!爱?dāng)年,陷害我江家的,
是當(dāng)朝首輔,林維?!绷志S。這個名字,我聽說過。權(quán)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皇帝對他,都言聽計從。江燼的仇人,竟然是他?!盀槭裁??”我不解地問。
“江家世代經(jīng)商,和朝廷并無瓜葛,林維為什么要害你們?”“因為,”江燼的眼中,
閃過一絲寒光,“我爹,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秘密。”“一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株連九族的秘密。”“什么秘密?”“他……不是男人?!蔽毅蹲×?。當(dāng)朝首輔,不是男人?
這是什么意思?“他和我們一樣?”我下意識地問?!安?。”江燼搖了搖頭。“他比我們,
更慘?!薄八翘扉??!薄疤焐?,就沒有那個東西。”我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天閹,
竟然能爬到首輔的位置。這林維,心機和手段,該有多深沉。“可是,這和他殺妻殺子,
有什么關(guān)系?”“因為,他有一個兒子?!苯瓲a的語氣,變得十分詭異?!耙粋€天閹,
怎么會有兒子?”我脫口而出?!皢柕煤??!苯瓲a冷笑一聲?!八?dāng)然不可能有兒子。
”“所以,他的兒子,是他搶來的?!薄八麣⒘四莻€孩子的親生父母,將那個孩子據(jù)為己有,
當(dāng)作他林家的香火,來掩蓋他天閹的秘密?!蔽业男模裉饋?。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那個被他搶走的孩子……”我的聲音在發(fā)抖?!靶帐裁矗俊苯瓲a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姓,柳?!薄皢蚊粋€,芷字。”“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姓柳。我叫柳芷。
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我是被我養(yǎng)父母,從路邊撿回來的。他們說,撿到我的時候,
我身上只有一塊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芷”字。所以,他們給我取名,柳芷。
我一直以為,我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我從沒想過……我從沒想過,我會有這樣離奇的身世。
我的親生父母,是被林維殺害的?而我……我,就是林維那個,被搶來的“兒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