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酒那聲“虛空挪移!開!”如同炸裂的驚雷,在污穢巨蟒吞噬一切的黑暗巨口降臨前,撕裂了絕望的死寂!
他手中那張暗金色符箓爆發(fā)出刺目欲目的強光!光芒并非純粹的金色,而是夾雜著無數(shù)細碎的、不斷生滅的幽暗裂紋,散發(fā)出古老、混亂而狂暴的空間波動!符箓瞬間化為飛灰,一股沛莫能御的吸力猛地攫住了近在咫尺的陸昭、蘇晚和吳老酒自身!
“抓住老子!”吳老酒的嘶吼在光芒和空間的尖嘯中幾不可聞。
陸昭在生死一瞬的本能驅(qū)使下,猛地伸出雙手,一只死死抓住了吳老酒破爛的道袍,另一只則用盡全力抓住了旁邊蘇晚冰涼顫抖的手腕!蘇晚也下意識地反手緊握!
下一刻,天旋地轉(zhuǎn)!
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擲入一個高速旋轉(zhuǎn)的、布滿尖刺的萬花筒!難以想象的撕扯感從四面八方傳來,肉體仿佛要被拉成面條,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眼前不再是河灘的泥濘和黑暗巨蟒,而是被無數(shù)道瘋狂閃爍、扭曲變幻的光帶所充斥!
這些光帶并非尋常色彩,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的暗紅、墨綠、靛藍、深紫……如同被打翻的、腐敗的顏料桶,在狂暴的空間亂流中攪拌、沸騰!在陸昭被迫開啟的“窺真之眼”下,這哪里是什么空間通道?分明是一條由純粹污穢能量構(gòu)成的、狂暴奔流的污穢星河!
無數(shù)扭曲的、痛苦哀嚎的怨靈面孔在光帶中沉浮、破碎;腐敗的、如同內(nèi)臟碎塊般的物質(zhì)翻滾碰撞;細小的、長滿膿包和觸須的怪異生物在亂流邊緣一閃而逝,發(fā)出無聲的嘶鳴!濃烈到化不開的、混合著血腥、腐爛、瘋狂和絕望的污穢氣息,如同億萬根鋼針,瘋狂地刺穿著三人的感官和靈魂!比地下溶洞的爆發(fā)更甚百倍!
“呃啊——!”陸昭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無數(shù)只手撕扯,劇痛遠超以往任何一次開啟窺真之眼!耳中是空間風暴的尖嘯和怨靈永恒的哀嚎交響!鼻腔、口腔、甚至每一個毛孔,都充斥著那令人窒息的污穢!他死死抓住吳老酒和蘇晚,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這是唯一能證明自己還存在、還未被這污穢洪流徹底溶解的錨點!
蘇晚的情況更加糟糕!她周身的純凈白光在進入這污穢星海的瞬間,就如同油滴入滾水,爆發(fā)出劇烈的沖突!白光瘋狂閃爍、扭曲、明滅不定,試圖抵御著無孔不入的污穢侵蝕。每一次碰撞,都讓蘇晚的身體如同遭受重擊般劇烈顫抖,口中溢出帶著淡金色光點的鮮血!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去,純凈之力在這污穢本源的空間中遭受著最殘酷的壓制和消磨!
“丫頭!守住靈臺!別抵抗!護住心脈!”吳老酒嘶啞的聲音在狂暴的空間亂流中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充滿了焦急。他自身也是七竅流血,那道被玄云宗弟子劍氣所傷的左臂傷口在空間撕扯下再次崩裂,鮮血瞬間被污穢亂流卷走、同化。他干癟的身體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一層極其稀薄、卻異常堅韌的土黃色光暈勉強護住三人,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在污穢星海中艱難地維持著不被徹底撕碎。
這虛空挪移符,并非通往仙境的坦途,而是強行撕開空間壁壘、在邪神尸骸逸散能量的夾縫中穿行的亡命之旅!每一次使用,都伴隨著被空間亂流絞殺或被污穢本源同化的巨大風險!
“噗!”吳老酒再次噴出一口鮮血,那層土黃色光暈劇烈閃爍,黯淡了許多。一道由純粹靛藍色瘋狂意志構(gòu)成的污穢亂流如同毒蛇般抽打在光暈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桀桀桀…”隱約間,仿佛有無數(shù)充滿惡意的低語在亂流深處響起,鎖定著這團“異物”。污穢星河中,一些更加龐大、更加扭曲的陰影開始向他們的方向匯聚,那是空間夾縫中孕育的、以污穢為食的恐怖存在!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接近!陸昭感覺自己的意識在劇痛和污穢侵蝕下開始模糊。就在這瀕臨崩潰的邊緣,他體內(nèi)那個沉寂的“點”,似乎被這濃郁到極致的污穢本源環(huán)境徹底激活了!
不再是之前的被動吞噬或微弱波動,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近乎貪婪的饑餓!那“點”如同一個驟然張開的、無形的深淵巨口,開始瘋狂地、主動地吞噬著周圍奔涌的污穢能量!
暗紅色的血腥、墨綠色的毒素、靛藍色的瘋狂、深紫色的精神污染……這些足以瞬間摧毀凝氣修士的恐怖能量流,在接觸到陸昭身體的瞬間,竟如同百川歸海般,被那無形的“點”強行撕扯、吸納進去!
速度之快,范圍之廣,遠超之前吞噬那微弱“靈氣”的千百倍!
“嘶——!”
陸昭的身體猛地繃緊,如同被無形的力量貫穿!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致痛苦和詭異飽足感的洪流沖刷著他的四肢百??!他的皮膚表面,瞬間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灰暗紋路!雙眼之中,原本因為劇痛而渙散的瞳孔,此刻竟被一片純粹的、吞噬一切的灰暗所取代!
“陸昭!”蘇晚感受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瞬間變得滾燙,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股令她純凈本源都感到本能顫栗的、仿佛要吞噬萬物的恐怖氣息!她驚恐地看向陸昭,卻只看到一雙沒有眼白、只剩下無盡灰暗的眼眸!
吳老酒也察覺到了陸昭的異變,渾濁的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驚駭:“小子!你…!”但他此刻自顧不暇,那道靛藍色的污穢亂流再次抽來,他凝聚的土黃光暈終于支撐不住,轟然破碎!
就在光暈破碎、污穢亂流即將吞噬三人的剎那——
陸昭那被灰暗吞噬的眼眸,似乎“看”向了那道靛藍色的亂流!
無聲無息!
那道足以撕裂凝氣修士的恐怖亂流,在接觸到陸昭身體的瞬間,如同冰雪消融般,被那無形的“點”瞬間吞噬殆盡!連一絲漣漪都未泛起!
同時,一股更加精純、更加龐大、卻帶著絕對惰性與灰敗氣息的反哺能量,猛地從陸昭體內(nèi)那個“點”爆發(fā)出來!這股灰敗能量并非護體,而是如同爆炸的沖擊波,蠻橫地撞開了周圍洶涌的污穢亂流,短暫地在狂暴的污穢星海中開辟出了一個相對“平靜”的、直徑不足三尺的灰暗區(qū)域!
這灰暗區(qū)域的出現(xiàn),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吸引了更多污穢星河深處恐怖存在的注意!無數(shù)更加龐大、更加扭曲的陰影發(fā)出無聲的咆哮,加速涌來!
但就是這短暫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平靜”,給了吳老酒一線生機!
“就是現(xiàn)在!定!”吳老酒目眥欲裂,燃燒著最后的精血和神魂之力,雙手結(jié)出一個玄奧而殘破的古印,狠狠按在身前狂暴的空間亂流上!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空間錨定之力爆發(fā),強行鎖定了前方污穢星海中一個極其微弱的、代表著“出口”的空間坐標!
“走!”吳老酒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帶著陸昭和蘇晚,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個被鎖定的坐標猛地撞了過去!
“吼——!”身后,無數(shù)由純粹污穢構(gòu)成的、形態(tài)難以名狀的恐怖陰影發(fā)出無聲的咆哮,巨爪撕裂污穢星海,抓向他們消失的方向,卻只抓了個空!
刺目的白光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扎進陸昭的視網(wǎng)膜!劇烈的眩暈和失重感再次襲來,比進入時更加兇猛!仿佛整個人被塞進滾桶,又被狠狠甩出!
砰!砰!砰!
三聲沉悶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
冰冷、堅硬、帶著塵土氣息的地面觸感傳來。陸昭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暗紅色的淤血,里面似乎還夾雜著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灰色顆粒。
刺鼻的污穢氣息雖然依舊存在,但比起那污穢星海中的本源洪流,已是云泥之別。耳邊不再是空間風暴的尖嘯和怨靈的哀嚎,而是…一種帶著回音的、空曠的寂靜?
陸昭艱難地睜開被血污和汗水糊住的眼睛,視野一片模糊的重影。他甩了甩頭,強忍著撕裂般的頭痛和身體深處那因過度吞噬而帶來的、如同被撐裂般的飽脹劇痛,以及一種源自靈魂的、詭異的“滿足感”后的空虛。
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由某種暗青色巨石鋪就的廣場。廣場盡頭,是連綿起伏、直插云霄的巍峨群山。山勢險峻奇絕,云霧繚繞其間,將山峰攔腰截斷。在那云霧之上,隱約可見飛檐斗拱、玉宇瓊樓,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如同神話中的天宮。一道道或強或弱的流光,如同流星般偶爾劃過天際,沒入群山云霧之中。
仙家氣象,撲面而來。
然而,在陸昭的“窺真之眼”本能地掃視下,這恢弘的景象卻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諝庵袕浡摹办`氣”(污染微粒)濃郁得如同化不開的濃霧,呈現(xiàn)出駁雜的暗黃(貪婪)、粉紫(欲望)、灰綠(惰?。┑壬?,遠比青石城濃烈十倍!腳下的暗青色巨石縫隙里,絲絲縷縷肉眼難辨的、如同黑色油污般的細微氣息正緩緩滲出,無聲地融入空氣。就連遠處那云霧繚繞的仙山,在窺真之眼的視野邊緣,也仿佛籠罩著一層不祥的、不斷蠕動的暗色薄紗。
這里,就是無數(shù)凡人夢寐以求的修仙圣地——玄云宗?
陸昭的心頭沒有半分激動,只有劫后余生的冰冷和更深的警惕。這看似仙境的表象之下,涌動著比青石城更加龐大、更加深邃的污穢暗流!
“咳咳…咳咳咳…”身旁傳來蘇晚痛苦到極致的咳嗽聲。她蜷縮在地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點點淡金色的血沫。她周身那層純凈的白光,此刻微弱得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幾近熄滅,光芒邊緣不斷被空氣中濃烈的污穢氣息侵蝕、消融。強行穿越污穢星海,對她純凈本源的傷害是毀滅性的。
“老酒鬼!”陸昭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側(cè)。
吳老酒就躺在不遠處,情況更加慘烈。他渾身是血,道袍幾乎成了破布條,那條被劍氣所傷的左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翻卷,流出的血液竟帶著一絲污濁的暗綠色。他的臉色灰敗如死,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胸膛只有極其微弱的起伏。手中,緊緊攥著那張已經(jīng)徹底化為灰燼的虛空挪移符殘渣。
“前…前輩!”陸昭掙扎著想爬過去,但渾身的劇痛和透支讓他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充滿嫌惡的議論聲由遠及近傳來。
“嘖,又從哪里掉下來的垃圾?半死不活的,真晦氣!”
“看那老道,流那么多污血,怕不是中了什么邪毒吧?離遠點,別沾上!”
“那個女的…好像有點不對勁?她身上那光…”
“管他呢!扔到雜役司門口去!讓劉扒皮處理!別臟了山門廣場!”
幾個穿著灰色短衫、神情麻木中帶著一絲不耐煩的雜役弟子走了過來,像驅(qū)趕牲畜一樣,粗暴地用腳踢了踢地上的三人。
陸昭的心沉到了谷底。逃出了青石城的必死之局,卻落入了這看似恢弘、實則更加深不可測的玄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