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口的污泥又冷又黏,糊住了林宵后背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他蜷縮在狹窄的通道里,聽著外面妖將的怒吼從“掘地三尺”變成“找到他本王賞十顆妖丹”,心一點點往下沉——焚天這是動真格的了。
被燙傷的腳底板火辣辣地疼,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他借著從縫隙透進來的微光低頭看,右腳的破鞋已經(jīng)和皮肉粘在了一起,焦糊味混著血腥味,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當前剩余壽元:2日16時30分…】
識海里的綠色數(shù)字跳得安穩(wěn),可林宵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摸出那瓶止血散,手抖得厲害,半天擰不開瓶蓋——剛才那一腳的反震力太大,現(xiàn)在整條右臂還在發(fā)麻。
“媽的…”他低罵一聲,用牙咬開瓶塞,把粉末往腳底板上撒。止血散碰到水泡的瞬間,疼得他差點喊出聲,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滴在污泥里,暈開一小片深色。但很快,一股清涼感順著經(jīng)脈蔓延開,稍微壓下了灼燒般的疼。
處理好腳傷,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氣。通道里彌漫著腐臭的氣味,像是死老鼠和爛樹葉的混合體,他卻顧不上惡心——現(xiàn)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被發(fā)現(xiàn),必須盡快找到離開萬妖城的路。
他摸出懷里的《萬妖志》殘卷,借著微光翻到“萬妖城輿圖”那頁。紙頁邊緣被蟲蛀了大半,勉強能看清主干道旁標著個小小的“礦道”符號,旁邊用小字寫著:“西角廢礦,通黑森林,噬靈蟲出沒,慎入。”
“噬靈蟲總比被焚天燒成灰強?!绷窒Я艘а?。他記得這礦道是三百年前開采黑曜石時留下的,后來因為礦脈枯竭,又鬧了噬靈蟲,才被用巨石封死?,F(xiàn)在看來,這反而是唯一的生路。
他撕下黑袍的下擺,草草包扎好腳底板,拄著那根尖棱寒鐵,一瘸一拐地往礦道方向挪。排水口的通道狹窄曲折,最窄的地方只能側(cè)著身子過,頭頂不時有水滴落下,砸在他的帽兜上,冰涼刺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傳來微弱的光亮。林宵心中一喜,加快腳步鉆出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一間廢棄的鞣皮作坊里。地上堆著發(fā)霉的獸皮,墻角結(jié)著蜘蛛網(wǎng),角落里的水缸里浮著綠藻,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還好沒人?!彼闪丝跉?,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溜了出去。
外面是條偏僻的后巷,石板路上長滿了青苔,兩旁的房屋大多塌了一半,偶爾有幾個低階小妖路過,都在興奮地議論著“人類踹大王屁股”的奇事。
“聽說那人類是個筑基修士!瘋了吧?”
“何止瘋了!簡直是活膩了!大王的金睛都紅了,估計那小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灰了!”
“我剛才看見東邊的城門關(guān)了,妖將們帶著搜魂幡在盤查呢!”
林宵聽得心驚肉跳,趕緊往陰影里縮了縮,把帽兜拉得更低。搜魂幡是妖族的法器,能感應到活物的神魂波動,他這人類修士的氣息,在萬妖城里簡直是黑夜里的火把。
他借著斷壁殘垣的掩護,一路往西挪。越靠近西角,妖氣越稀薄,房屋也越破敗,偶爾能看到被遺棄的兵器和白骨,不知是哪年戰(zhàn)亂留下的。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他終于看到了那座廢棄的礦道入口。洞口被一塊丈許高的巨石堵著,上面刻著的“禁入”二字已經(jīng)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邊緣的縫隙里長出了雜草。石頭上還殘留著淡淡的妖氣,顯然是被妖將重新加固過的。
“得想辦法挪開這石頭?!绷窒櫰鹈碱^。他試著推了推,巨石紋絲不動,反而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他繞著巨石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底部有一道不算寬的縫隙,似乎是當年封門時沒填實。林宵眼睛一亮,把尖棱寒鐵插進縫隙里,用盡全身力氣往下壓——
“咔嚓…咔嚓…”
寒鐵嵌入石縫的瞬間,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林宵咬著牙,把丹田那點虛浮的靈力全灌進手臂,額頭上青筋暴起。他能感覺到石頭在微微晃動,縫隙一點點變大。
“再加把勁!”他低吼一聲,猛地發(fā)力。
“轟隆——!”
巨石終于被撬開一道僅容一人爬行的縫隙,揚起的塵土嗆得他直咳嗽。林宵顧不上喘氣,趕緊鉆了進去,又用盡全力把石頭往回推了推,只留下一道透氣的小縫。
礦道里漆黑一片,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林宵摸出火折子吹亮,微弱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前方的路——通道狹窄陡峭,只能容一人通過,墻壁上還殘留著當年挖礦的鑿痕,地上散落著銹跡斑斑的鎬頭和礦車零件。
“噬靈蟲…希望別碰上?!彼柿丝谕倌站o寒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萬妖志》里說噬靈蟲是一階妖獸,通體漆黑,以靈力為食,雖然單個沒什么威脅,但一旦成群,連金丹修士都能被啃成白骨。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有無數(shù)只蟲子在爬。林宵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舉著火折子慢慢靠近——
只見通道中央的白骨堆上,爬滿了巴掌大的蟲子。它們通體漆黑,沒有眼睛,嘴巴里滿是細密的尖齒,正瘋狂啃食著一具不知是人還是妖的骸骨,發(fā)出的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噬靈蟲!”林宵倒吸一口冷氣,趕緊往后退了幾步?;鹫圩拥墓饷⒄赵谙x子身上,它們似乎有些畏懼,動作慢了下來,但并沒有逃跑。
林宵屏住呼吸,貼著墻壁慢慢挪動,盡量遠離那堆白骨。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被這些蟲子緩慢吸收,丹田傳來隱隱的空虛感——這就是噬靈蟲的可怕之處,能悄無聲息地吸干修士的靈力。
好不容易繞開蟲群,他松了口氣,加快腳步往前趕。礦道越來越深,溫度也越來越低,墻壁上開始出現(xiàn)冰晶,腳下的石板結(jié)著薄冰,走起來打滑。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終于出現(xiàn)一絲天光。林宵激動得差點哭出來,拄著寒鐵跌跌撞撞地沖過去——
洞口就在眼前!外面是郁郁蔥蔥的黑森林,參天古木遮天蔽日,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出來了!終于出來了!”他癱坐在洞口,大口喘著氣,貪婪地呼吸著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這味道雖然也混雜著淡淡的妖氣,卻比萬妖城的硫磺味好聞百倍。
他靠在一棵老樹上,摸出最后半塊辟谷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餅渣卡在牙縫里,剌得牙齦生疼,但他吃得格外香——這是他劫后余生的第一口食物。
吃完餅,他撕下衣角,重新包扎了一下滲血的傷口,望著萬妖城的方向,那里依舊被暗紅色的妖氣籠罩,隱約能聽到憤怒的咆哮聲。
“估計焚天現(xiàn)在想把我挫骨揚灰吧?!绷窒嘈σ宦?,摸了摸自己的腳底板,那里的水泡已經(jīng)破了,黏糊糊的疼。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萬妖城主干道上,焚天正盯著自己被踹的后臀,赤金眼眸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大王,您的鱗甲…真的沒事?”一個金丹后期的熊妖小心翼翼地問,手里捧著療傷的“赤焰膏”。這藥膏是用千年火蓮煉制的,能修復鱗甲損傷,可此刻在焚天面前,他連遞過去的勇氣都沒有。
焚天沒有回答,只是用爪子輕輕碰了碰被踹的地方。那里的鱗片依舊光潔如新,連點劃痕都沒有,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片皮膚有點發(fā)燙,像是被什么東西烙過一樣。
“那人類…說本王毛糙?”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如悶雷,震得周圍的妖將們紛紛跪地。
“那人類是瘋了!大王的鱗甲比玄鐵還光滑!”一個狼妖趕緊附和,“估計是臨死前胡言亂語,想激怒大王呢!”
焚天沒有說話,赤金眼眸里閃過一絲困惑。他活了近千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么評價他的鱗甲——而且是個筑基修士。
“查。”他突然下令,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本王要親自問問他…哪里毛糙了?!?/p>
妖將們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大王竟然沒直接下殺手,還要“親自問問”?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但沒人敢多問,紛紛領(lǐng)命退下,帶著搜魂幡和妖兵,開始了全城搜捕。
而此刻的林宵,正拄著寒鐵,一瘸一拐地走進黑森林深處。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萬妖城的“頭號通緝犯”,更不知道自己那作死的一腳,不僅沒換來焚天的“挫骨揚灰”,反而勾起了這位化神妖王的“興趣”。
他現(xiàn)在只想找個安全的地方睡一覺,然后…等待系統(tǒng)的下一個任務。
想到這里,林宵打了個寒顫,加快了腳步。他有種預感,下一個任務,恐怕會比踹妖王屁股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