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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徹猛然定住。
他徐徐轉(zhuǎn)身,定定看著我,眸子里是我看不懂的暗流涌動。
他斂目,冷呵道:
「還沒結(jié)束么?」
太醫(yī)手中的碗已經(jīng)盛滿了足足一整碗血,聽到裴徹的聲音這才堪堪罷手。
裴徹側(cè)過身,讓人看不到神情,他淡淡道:
「沈梨救貴妃有功,著封為采女?!?/p>
采女,正八品宮妃,最末等的位份。
和賤奴婢女也并無什么區(qū)別。
我冷笑了起來。
在他眼里,好似隨便給我一個名分,我就肯定會感恩戴德了。
我就肯定不會再計較他取我心頭血的事情了。
我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沒有說一個字。
他怔了怔,面色染上慍怒,甩袖離開。
離開前,他吩咐太醫(yī)送我回去,給我和麒兒都診診脈。
他聲音淡漠,聽不出情緒:
「沈梨是有功的,你要盡心給他們母子診脈。」
「若有事你就來稟報朕。」
太醫(yī)跟著我回到住處,給我診脈后,就要給麒兒診脈。
我婉拒了。
太醫(yī)也不執(zhí)著,只說他明日再來給麒兒診脈。
我沒有說話。
我趴在麒兒身邊,只覺得好累。
我握住麒兒的小手。
當(dāng)初是不是不回大晉,我的麒兒就不用死了?
都是娘不好,娘不該跟著那個負(fù)心漢回來。
都是娘的錯。
胸口的傷驟然陣痛,我疼得直冒冷汗,眼淚洶涌而出。
都怪我。
我的麒兒莫急,還有兩日,娘親就能帶麒兒離開這涼薄之地了。
——
我昏睡了一夜,第二日又被拖去參加宮宴。
我跪在殿外,等待里面通傳。
貴妃的步輦路過我,停住。
她手中的玉如意不由分說地就朝我砸來。
「賤奴,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宮宴,誰準(zhǔn)你來的?」
我的額頭血流如注,大腦里只有嗡嗡的轟鳴聲,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可明明,是她身邊的婢女非要拖著我來參加宮宴的啊。
我抬頭看她,透過血光我看到她嬌媚得意的臉龐。
我找回自己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林菀,我才是那個陪著陛下為質(zhì)十三年的有功之人,你算什么?」
「算背信棄義,有事就棄陛下于不顧,無事就上趕著冒領(lǐng)功勞的無恥小人么?」
「你別忘了,陛下說承恩侯府有功,那是因?yàn)槲?,你?dāng)真就以為自己成了有功之女了么?」
林菀面色一白,氣得咬牙切齒。
「來人,給我掌嘴!」
我被人架住狠狠掌嘴,直打得我臉頰紅腫,額頭的血糊了我一整臉,看起來可怖極了。
可林菀卻笑得開心極了。
她湊到我耳邊,說道:
「你就算陪陛下為質(zhì)又怎么樣?」
「你知道陛下如何說你的么?陛下說,你是他的一生之恥。」
恥辱?
我笑起來。
笑得血淚四濺。
我陪他為質(zhì),我照顧他的起居,我護(hù)他十三年的周全。
到頭來卻只換來恥辱二字。
是我,瞎了眼。
林菀得意地離開,把我像塊破布一樣丟在殿外。
漫天飛雪將我緩緩淹沒,我仿佛回到了漠北。
我和裴徹在羊圈里相擁而眠,那時他在我耳際說:
「阿梨,你是我一生之幸?!?/p>
我吐出一口濁氣,輕輕叱罵了一聲。
騙子。
聲音輕得隨著風(fēng)就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