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日記）
潤膚露沒有用。
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
先是麩皮，然后是紅疹。
皮膚之下密密麻麻的紅疹，看不出來是過敏還是生病。
我只知道我很癢。
這些紅疹不僅僅在皮膚之下，甚至還附在我的肉里、骨頭里。
我受不了了，我真受不了了。
我瘋狂抓撓著自己的皮，尖銳的指甲在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紅印。
不夠，不夠，還癢，還是好癢。
我咬著牙，更加用力地?fù)现?，皮膚碎屑隨著我的抓撓在空中四處飛散，直到再也沒東西可以飛起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胳膊已經(jīng)被我抓出了血。
我看著滲出的血，只覺得胸口堵著一股氣：
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突然這樣？
為什么?。?/p>
……
說實話，我并不想和程陽見面。
我猜他也不想和我見面。
所以我干脆讓他報個數(shù)字。
程陽表現(xiàn)得很隨意，說了句：“反正量不少，你看著給。”
也不知道他是不缺錢，還是假裝不缺錢。
我給了他五十塊的定金，然后找騎手過去找他取貨。
打算檢查無誤后，再看看要不要補錢。
但是，不太對勁。
程陽的皮很不對勁。
太多了。
又多又新鮮。
就好像，他為了錢，親手把皮從身上剝了下來。
我躲在陰影里，努力讓帽子和口罩遮住我的臉，看著這袋東西，比起惡心，我竟有點興奮。
管他呢。
他都愿意這么對自己了，我多管什么閑事？
我搖了搖頭，努力把腦子里和我無關(guān)的想法全部甩出，而后拿著這袋東西奔向了最近的衛(wèi)生間。
出乎我的意料。
程陽的皮和我的臉沒有任何排異反應(yīng)，它們輕而易舉粘在了我的臉上，和我原本的皮膚迅速融為一體。
我的心一陣狂跳，事情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慌忙打開手機，對著自己的自拍，小心地調(diào)整著我的模樣。
要和之前一樣，但也不能太一樣，我手里有這么多皮，或許我可以捏的更精致更完美一點。
“叮咚——”
就在我剛剛完成自己的“作品”時，手機突然跳出了幾個消息。
我心情頗好地點開，是小雪發(fā)來的：
“快，老實說，你剛鬼鬼祟祟躲花壇那兒，給自己送了什么？”
我被看到了？！
我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起來，但很快我安慰自己被看到也沒什么，張小雪肯定不會往今早的帖子想。
于是我深吸了口氣，回道：“沒什么，就外賣。”
“外賣？”張小雪發(fā)了個驚訝的表情包：“你拿了外賣進(jìn)廁所？”
我按滅了手機，沒有回復(fù)，也不想回復(fù)。
撒謊太累，撒了一個謊就要不斷撒另一個謊來圓，與其這么痛苦不如直接逃避不回復(fù)。
我嘆了口氣，定好鬧鐘，決定早點回宿舍睡覺。
現(xiàn)在臉好了，身上的皮膚也恢復(fù)得差不多了，那就明天去體檢吧。
希望體檢順利，順利的話，我就有錢搬出宿舍了，我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別人會看到我奇怪的樣子了。
……
體檢順利、入職順利，太順利以至于在簽約的第一周我就已經(jīng)拍起了視頻。
“小程長的不錯，就是這身上……”小領(lǐng)導(dǎo)看著手機上的體檢單，又看了眼攝影，想了想朝我招了招手，打斷拍攝：“小程啊，兩個月后你再去體檢一次吧？”
“啊？”我不解地摸了下臉：“為什么？”
“你這身上……”小領(lǐng)導(dǎo)嘖了幾下：“按照我們的安排，你粉絲到十萬左右的時候會開直播，你這身上老是疙疙瘩瘩血呼啦擦的，你這怎么開？”
“我……”我咬了下嘴唇，想解釋又不知道說什么。
“反正你這段時間啊，有病就趕緊治，別管是心理的還是生理的，兩個月后你再去體檢一次，沒什么問題，我就直接讓你當(dāng)正式工。要是有問題……”小領(lǐng)導(dǎo)攤了下手，沒再說話。
我雙手不由得緊貼褲縫，不安地攥緊褲邊，下一秒，大腿便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
那時撕掉的皮還沒有長好。
我得再養(yǎng)養(yǎng)，得再養(yǎng)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