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劇烈的聲響從后面遠遠傳來，但是我不敢回頭。
我的腦子甚至不敢去想。我不懂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一切超出我太多的感知。
為什么那個怪物會突然出現(xiàn)？為什么他叫管宋十一叫凌玄，難道這是他以前的名字？為什么宋十一會認識他？為什么他會說我是宋十一的劫數(shù)？為什么宋十一突然就恢復正常了？為什么宋十一一定要讓我走開？他是不是要找宋十一的麻煩？
漸漸地我停下來了。
我沒有去宋十一所說的李嬸家，而是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跑。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許比一輩子還要漫長。
那個怪物已經不見了，院子里站了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剛才好好的屋子也沒有了，屋檐倒塌，柱子從中折斷，取代它的是一地的廢墟。
宋十一像一根破爛的稻草胡亂倒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血污。
我的腦子一下子轟然一震。
到了他跟前我反而不敢走近了。一步一步，魂不守舍地走向那片像是從血水中打撈上來的人，他比最初我撿到他時還要慘烈百倍。
我坐在地上，把他的腦袋輕輕放在我的腿上，我顫抖著把手輕輕地靠近他的鼻子下面。宋十一已經沒有了呼吸。
“節(jié)哀?！?/p>
我聽到旁邊那個人在跟我說話。
可是我怎么能節(jié)哀呢？
剛才他還好好的，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極其溫柔地對我說等我回來要給我烙餅吃，昨晚我倆還在床上耳鬢廝磨，我嫌棄他太能折騰，每每來上那么一回都能夠要我半條命。
我想我再也不能聽見他叫我的名字了，也聽不見他叫我乖寶，讓我聽話了，也不能有人像他般真心憐愛我了。
我伸手想把他的臉上的血跡擦干凈，可是淚水先一步滴落在他的眼睛，接著他的嘴唇、下巴上都被我的淚水遮蓋。
我把他的腦袋摟在懷里，抱起來嚎啕大哭，劇烈的悲傷像潮水般找上我，把我整個人都深埋在里面直至湮滅。就像永遠失去父母的那天一樣，他也永遠地離開我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十一的身上落下一點金色的光芒，接著兩點、三點，更多的金色光芒落在他的身上。
我被這一幕嚇得不敢亂動，連眼淚都忘了流。
突然宋十一身上爆發(fā)出一陣耀眼的白光，白光過后一只手伸出來撫摸著我的臉頰。
“別哭了，美娘?！?/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現(xiàn)在只想把我懷里的東西扔出去。
“你你你，是人是鬼?。俊?/p>
我嚇得連滾帶爬地后退了幾步，雖然我很痛惜宋十一的死，但同時我也害怕妖魔鬼怪。
他站起來，臉上身上的傷痕全都不見了，一身藏藍色暗紋長袍，頭戴金冠，衣帶當風，那衣服面料比夏青身上的衣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旁邊那人倒是面露驚喜之色，單腿跪下行禮作揖，“恭喜真君歸位?！?/p>
宋十一見我臉上一片茫然復雜之色，也沒有多說什么，他靠近我，在我額頭上悄然落下一吻。
隨后只身變化出一把黑柄長刀，便騰云駕霧遠去了，旁邊那人緊隨其后也跟著遠去了。
我想我應該是在做夢。夢醒之后我的屋子并沒有倒塌，宋十一沒有死去又活過來，依舊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樣。
我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后掐了自己一把很疼，又不信邪地掐自己一下還是很疼。
夢里也會感到疼痛嗎？我想再掐自己一下。
一個聲音說，“別掐了，因為不是夢，怎么掐都沒用?！?/p>
宋十一回來了，身后跟著十幾個人。剛才出去應該是處理寂無闌那個怪物去了。
他俯身看了看我，隨后在我額頭上注入了一絲靈氣。
我說，“你干嘛？” 宋十一旋即變化出一面超大的銅鏡來，那鏡子自帶光芒，把我的整個人照得十分清楚，同時我也看清楚了自己的臉。右半張臉光滑細膩就像從未受過傷一樣，明眸皓齒，仙姿玉貌。
宋十一見我不是很開心就問我，“怎么了？”
我想了想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你真的是神仙嗎？”
宋十一微笑地看著我，“你覺得呢？”
我輕輕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今天經歷太多事了，一會兒怪物，一會兒神仙，現(xiàn)在連困擾多年的燒傷也好了。事情太超過我的腦子，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p>
宋十一顯然沒想過我這樣回答，“抱歉，是我不周全，嚇到你了?！?/p>
“你跟我進來，我有話要問你?！蔽肄D臉想往屋內走，卻忘記屋子早被破壞得干凈。
宋十一打了一個響指，原本坍塌的屋子運作起來，一陣虛影變幻過后，屋子居然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連桌子上的碗筷都跟傍晚我擺放的方向都一模一樣。
我嘆了口氣，走進去。
現(xiàn)在就算有人跟我說我其實也是神仙轉世我也不驚訝了。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問，樁樁件件，不知道要從哪件先開口。先是從要緊的先來吧。
等進了屋內，等他略微站定。我跪在地上俯身就要拜，宋十一扶了我一把，但我執(zhí)意不肯，方才讓他受了我這一禮。
我直起身說，“請仙君幫我?！?/p>
他嘴里極輕地嘟囔了一句怎么不叫夫君了。
我垂眼搖頭說，“仙凡有別。我生長在鄉(xiāng)野，多少不知道禮數(shù)，還望仙君莫怪?！?/p>
“美娘，”他喃喃地念了一聲，“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事，但是這件事不好辦?！?/p>
他走到床邊坐下，我始終面朝他那個方向行禮。
“仙家不能管人間的事，這是天庭自古就定下的規(guī)矩。”
聽他這么說，我只覺得萬念俱灰，哭喊出聲，“規(guī)矩比人命還要大嗎？”
宋十一想把我扶起來，但我不肯起身。
他硬拉著我起來笑著說，“我說不好辦，沒說不能辦。有我在呢，乖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