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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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舟去公司時帶走了離婚協(xié)議。我知道,這事基本已八九不離十。
閑下來翻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遭遇了一輪短信轟炸。
【你在哪?】
【去公司了嗎?】
【在忙嗎?】
【是有什么急事嗎,走得這么早?】
【你走的時候怎么不叫我?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p>
【你打算不認賬了嗎?】
【流淚貓貓頭.jpg】
我隨手拍了張地上那頂孤零零的綠帽子,傳過去:【早起送禮去了。】
太子爺秒回:【姐姐,牛逼?!?/p>
傅沉舟公司的資金窟窿大得嚇人,全拜一名卷款潛逃的高管所賜。
這事一旦捅出去,他那艘看似豪華的船,頃刻就能沉底。
老牌企業(yè)固然有點家底,也架不住他任人唯親。
那高管,跟他沾親帶故。
傅沉舟投鼠忌器,不敢公開追查,只能焦頭爛額地私下填補那個無底洞。
我怕把他逼到絕路,狗急跳墻拖我下水。
在離婚冷靜期的三十天里,我依舊住在那個所謂的“家”,每天照常上班。
只是傅沉舟存心惡心我,把林夢接了回來。
兩人在我眼皮底下日日上演“鶼鰈情深”。
偶爾,我的目光會不經(jīng)意掃過林夢平坦的小腹——才一個多月,自然看不出什么。
她每每觸到我的視線,便倉皇閃躲。我知道,她還沒那個膽子告訴傅沉舟。
期滿那天,陽光刺眼。
我坐傅沉舟的車去民政局。
紅燈亮起,漫長的幾十秒里,車內(nèi)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
傅沉舟忽然開口,聲音里竟沒了平日的鋒芒與譏誚,只剩下一種干澀的、近乎疲憊的平靜:“書晴?!?/p>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找人?!?/p>
“我們......”
“是不是可以一直走下去?”
記憶里,我和傅沉舟似乎也曾有過一段......姑且稱之為“美滿”的時光?
或許三個月,或許更短。記不清了。
從他身邊出現(xiàn)第一個女人開始,鶯鶯燕燕就再未斷絕。
第一次被我撞破,他酒醒后,對我笑得依舊溫柔,語氣卻像裹著冰碴:“書晴?!?/p>
他說。
“希望你,不要說些讓我掃興的話?!?/p>
當時我也只是笑笑,壓下心底翻涌的、后來才明白那叫“惡心”的東西。
沒問那女人是誰,也沒質(zhì)問他為何如此,只平靜道:“別喝太醉了,傷身?!?/p>
人總是在快要失去時,才容易沉湎于虛幻的“如果”。
但那并非真正的悔恨。
重來千萬次,他骨子里的東西不會變,選擇依舊。
我沒有回答。
直到那本刺目的紅證拿到手,懸著的心才徹底落回實處。
走出民政局大門,傅沉舟的腳步頓住了:“書晴??”
“會?!?/p>
我忽然出聲,截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傅沉舟愕然。
我轉(zhuǎn)過身,臉上漾開一個無比溫柔,甚至帶著憧憬的笑,望進他眼底:“會的。”
“如果你沒有找人,如果一直是我們兩人在一起?!?/p>
“我們會白頭偕老?!?/p>
“或許會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兒,她會繼承我們共同的基業(yè)?!?/p>
“然后我們就可以做甩手掌柜,滿世界地逍遙快活?!?/p>
“或許等到七老八十,白發(fā)蒼蒼,我們互相看一眼,還能心平氣和地......約個來生。”
我上前一步,眉眼彎如新月,伸手。
像無數(shù)個清晨,像新婚時那樣,細致地為他整理微微歪斜的領(lǐng)帶。
傅沉舟喉結(jié)滾動,眼底竟似有水光微閃,聲音艱澀:“??書晴?!?/p>
“可是你不會?!?/p>
我的笑容瞬間褪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后退一步,精準地避開他下意識伸來的手,眼底最后一點溫度也散了,只剩下冰冷的洞悉:
“你不會,傅沉舟。”
“我太清楚你是什么人了。虛偽、自私、自負、濫情、毫無擔當、還要裝腔作勢?!?/p>
他的臉色一寸寸灰敗下去。
“正因為我太了解你這副德性,”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嘲弄,“所以當初,我才會選擇跟你結(jié)婚?!?/p>
“你就偷著樂吧。”
我語氣輕快,如同在說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笑話。
“一離婚,就識破前妻惡毒冷血的真面目了。”
傅沉舟猛地踏前一步,指腹帶著一股狠勁拂過我頰邊的發(fā)絲,聲音陰鷙如毒蛇吐信:“陸書晴?!?/p>
他說,一字一頓,帶著刻骨的詛咒:“你這種人,永遠也得不到別人的真心?!?/p>
多么諷刺。曾經(jīng)耳鬢廝磨的情人,此刻用最親昵的姿態(tài),吐出最惡毒的判詞。
可是。
誰在乎?
“滴?。 ?/p>
刺耳的喇叭聲撕裂了凝滯的空氣。
循聲望去,太子爺那輛張揚的超跑停在路邊。
他胳膊搭在敞篷車沿,指間夾著的煙在空氣里劃出煩躁的弧線,一臉“等得不耐煩”的不爽。
我后退一步,朝傅沉舟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輕快,真心實意:“再見了,傅先生?!?/p>